嫖娼——当这一可怕的字眼在他脑海里浮现的时候,他明白整个世界都在欺骗自己。他看着那女子,绝望的眼神里满是质疑与愤怒。
你真的是*么?他颤抖着声音问她,因为他不太愿意说出那两个糟糕的字眼。他宁肯相信她是天使。
是。那女人压低声音说,仿佛她已经和这屋子里所有的人达成了某种默契,都想要他承认这莫须有的事实:她真的嫖妓了。一个套子已经拴在了洛城的脖子上面,这是一场人与兽的战争。结局却是:作为人的他失败了,而胜利者则依照他们的法律宣判了他绞刑。
洛城提着自己的裤子,他已经试着穿了好几回,只恨双脚始终套不进去,他已经忘记怎么穿裤子了。难道是这条裤子设计得太窄,容不下他么?要么就是他走错地方,来到了小人国中,这里的人们无法用原来的尺子对他进行丈量。他就像一个巨人那样的立着,把整个屋子都给占满了。啊,这栋危房眼看就要榻了么?
“穿反了,笨蛋!”那男警察嘲弄的说,脸上浮着冷笑。他顺便看了看那女人,她倒是很乖,穿得整整齐齐,如木偶般的立着。那女警察实在也看不下去,就夺了他的裤子调过头来给他穿上,说:“你不会连腰带也扣不上吧?”洛城就笑了,望着那女人笑,大声说:我当你是朋友,你为什么要害我?究竟是我嫖了你还是这世界嫖了你和我?看起来,你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吧。为什么要这样的作贱自己呢?为什么?如果我们不是因为爱情而走到一起,如果这也是阴谋,或者只是一场游戏,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话自然都很高妙,自然也都是些废话;因为不是废话的话,听起来都是俗不可耐。而当代的领袖们,每次的发言都是如此。倒是听众们须为此鼓掌叫好,而听了洛城的发言,人们只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他的话本来就是说给死人听的。他只想把死人给说活了,好让他们知道生命的光荣。而俗世的英雄们,都想着如何光荣的死去,这岂只是一个悲剧?
后来,他终于是在别人的帮助下穿齐了衣服。后来,他被人带上了警车,脑袋里多多少少昏昏沉沉一团乱麻解不开理不清。他想这也许是误会,很快就能昭雪。很快就能回家,一如往日的宁静。他喜欢那份宁静,那是家带给他的唯一的快乐。
他一向厌世,以为人心都受了污染,令他无意亲近。如今,事实证明了他的绝望。他恨那女子,以为她做了恶俗的同谋,竟也十分的肮脏。他只想冲破这牢笼,立刻到那女子面前,质问她对于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如果纯属逢场作戏,那么,他将把她彻底的忘掉。如风散去,了无痕迹。是啊,他也不过是嫖了她而已。因为没有爱情,所以也不值得恨她什么。他可怜她么?可是,他更应当可怜自己。他在这个巨大的社会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像网一样的束缚着他,而她就是那个收网的猎人,不,还有很多的猎人,他们将一齐分食了他。这样他可以迅速的死掉,而他们就得以永生。因为他们可以借此自诩为正义,而他呢,从此就与正义背道而驰。
这样很好,他想着伊的样子,伊就在身边,伊很冷静,出奇的冷静,就像放在冰箱里冻过。他却流下泪来,一串串的泪珠儿顺着两腮滑落。身边的男警察见了,侧过脸去,对一边的女警察说:看见没有,吓的。女的就笑了,说:你见过为女人流泪的嫖客吗?
男警察说:照你的意思他就不是嫖客了?
女警察说:起码也不是一般的嫖客。
男警察说:那就是嫖圣。
女警察说:案子就这么结了。
004 后果
004嫖的后果
洛城被处以行政拘留一个月。因为通融,三天后就放了出来。这完全是借助于金钱和家族的力量。既然放了出来,他便以为无关大局,但一经媒体的肆意宣传,学校也知悉了此事。洛城被开除学籍,丢脸丢大了。
家人却并未责怪于他。父亲说:只要是男人,就都有这一关的。弟弟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说是交友不慎,害了哥哥。他当众下跪,请求洛的原谅。洛城以为多少也是有些误会的,全然怪不得他。妈说,儿啊,摔个跟头,马上站起来,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上了报纸,没什么稀奇,上报纸的人海了去了。洛城从了规劝,安心在家里休养。十天后,安排工作在父亲投资的一家公司里担任部门经理,月薪五千。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钟情的洛城委实忘不了她。陈鲁——他竟时时念着伊的名字。怪怪的,这名字怪怪的,这人也怪怪的,怪——这是对另一种可爱的形容,他想,她不该就这么失去他的。因为他必定真爱过她,虽然直到目前他对她一无所知。对他而言,一夜风情之后,她便具备了那种神秘而奇幻的美丽。他不能对她无动于衷,因为她太抽象了,而他想要的是她的具体。他想知道这样一个奇绝的女人会以怎样的方式继续存在。或者,她和他将会有怎样的联系?难道她将就此消失了么?像蜻蜓一样的消失了么?近来他有了一个悲观的发现:当地的蜻蜓是越来越少了。
啊,美丽的蜻蜓,他曾经醉心于你那透明的羽翼,飞翔在洁净的半空,而今,他在苦于搜寻你那袅娜的倩影,他爱你身上的薄纱,胜过一切人世的着装。诚然,伊是一个蜻蜓般的女人。她必定与这世俗有千里之隔。
他打听到她的住址,在郊区的一条老街上。他坐着公司里的轿车前去访问。他并不知道这里是贫民区,一来就全明白了。他叫她的名字,她偏不在家。家很小,潮湿阴暗,两间木板房,空间里散发着腐朽的气息。陈鲁的母亲在屋里忙不过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洗衣服,几只苍蝇在周围盘旋,悠悠的煽动翅膀,能把人烦死。
眼前是一个极普通的妇人,大约过了五十的年纪,已经略有些白发和皱纹。看上去是要比他自己的娘衰老一些的。这多半也是受到生活环境的影响。他记得他年幼时极其崇拜自己的母亲,为她华丽的仪容,也为她高贵的教养。也难怪,她出身于书香门第,绅士之家。因此才有了她和父亲的婚姻,真可谓门当户对金玉良缘。
先生请喝茶。伊的母亲竟不忘提醒他。似乎是因为怕茶水凉了倒掉可惜才这么说的。洛便低下头略呷了一口,门却忽然开了,陈鲁走了进来。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伊竟捂住了眼睛,不敢相信洛的存在。然后,是并未叫喊,并未惊惶,并未逃逸,也并未失去理智。伊放下手来,到他身前,低着声音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洛城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如果你还记得我,不知道梦里是否也有我的踪影?如果没有,我将离去。并且,也请你忘掉我。
女子沉默。洛城看了看她们,伊的母亲只是迷惑。她听到了他俩的对话,却不知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洛走了出去。那人忽然转过身体,注视洛的背影,说:“我是梦到过你。”洛停下来,回首望着鲁,心里就有些乱。伊下到他面前,说:后来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为你感到难过。这都是我的错。
你真是*吗?洛的眼神直直的盯在伊的脸上。那于她而言,不啻是一道锋利的冷光。伊甩过脸去,默默的回转身子,心里满是沉恸与绝望。洛上前一步,抓住伊的胳膊,问:你怎么不说话?是啊,你有权保持沉默。
伊回过身来,睁大了眼睛,正视着洛城,说:我的确做过*,卖身的*。你现在满意了吧?那一夜,是我嫖了你,是我伤害了你,害你不能再进大学念书。我是个有毒的女人,是我主动要害你的,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洛城松开了手,心里又是一震。惊痛之余,洛牢牢的抱住伊的身子,说:“我要娶你。”女人猛的扒开他的手,浮着干涩的笑容,说:你疯了吗?伊跌跌撞撞,转身逃回了屋里。她的鞋跟在地板上踩得砰砰的响。这是春天的雷鸣啊,他喜欢这样的声音,虽然在他儿时也曾给他带来过惊恐。
洛城悻悻的站在那里,伊的门前铺着石板,伊的声音透着香味。他老是想着念着,全是伊的影子。她在他心里飘来荡去七上八下,全都是她的影子,很多的影子,跟走过场似的,乱极了。
“洛总!”他的司机在叫他,他见他有些愣神,所以叫了他一声。他也大约知道这位豪门公子是个有思想的人。或者用时髦点的用语说:玩深沉。他跟公司里的人完全不同,他们都热衷于创业,要的是经济效益。而洛城要的是什么呢?或许连他自己也并不知道。洛总——那人又叫了他一声,洛城这才醒过神来,说:我们回去吧。那人又问:是回公司呢还是回府上?
回公司。的确,公司里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做的,他不能总做个闲人。公司里上上下下已然将他视为洛家的未来,这是一家以他自己的名字命名的企业,从前专营出口贸易,近年也涉足文化产业和房地产市场。因为他父亲的励精图治,这家公司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在本地的名望也是如日中天。洛城实业——这名字起得真好,但他心里却是空着,一点都不实在。这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么?为了一个曾经勾引他陷害他的女人么?她果真是很有魅力的,否则他不会上当。她出色的完成了一个女人对男人的胜利。事后她得到什么了?难道只是她*的名声。因为她可以出类拔萃,征服一个常人难以接近并且气质非凡的男士么?何况他如今是身居高位名闻遐迩的红人。她足可以因此而骄傲了。
“这是我们跟华为的一份合同,需要你签个字。”洛阳拿着一份合作协议走了进来,他现在虽是公司的副总,但法人代表是洛城。他已经被看作洛家产业的唯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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