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从没谋面的亲家,倒是个爽快人,曼娘心里思忖着转过前面的屋子,走到后面的花园,这花园虽不大,却也精巧,有小小假山一座,竹林一丛,假山前还有个很小的池子,里面没有荷花,有睡莲在开放。池子里面有几条金鱼游来游去。
“要是能把这池子再做大些,种上荷花就好了。”睐姐儿往池子里面瞧瞧,饶有兴致地说,说完了又觉不对,回身要和自己娘说话,却见身后除了自己娘和陆太太外,还多了一个人,魏钰正站在数步之后,瞧着自己。睐姐儿的脸登时就红了,转头去瞧那池里的金鱼。
魏钰原本还要做个偶遇,对曼娘行一礼道:“小婿原本是过来,谁知……”曼娘已经微微一笑,瞧陆太太一眼道:“这两孩子已经定了亲,又有我们做长辈的在旁边,以后这宅子也是他们住,说两句话也是平常,不如让他们说两句话可好?”陆太太自然点头,和曼娘让过一边。
魏钰原本想的,只是瞧瞧睐姐儿就好,谁知能和睐姐儿说几句话,登时就欢喜起来,对着曼娘和陆太太作了个揖就走到睐姐儿身边。那几句话睐姐儿听在耳里,脸越发红了,只是低头看着金鱼在吐泡泡。
魏钰站在睐姐儿身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也觉得这宅子好?那几个宅子我都瞧过了,虽然有比这个大的,也有比这个新的,但要论景致,这宅子的景致是最好的,还有这花园也是布置的最好的。你不是怕热吗?到时我们多种上些树,还有这池子也让他们挖开些,我们种上荷花,旁边再盖个亭子,你夏日可以过来消暑。这屋子虽然年头久了旧了些,但这里的树也是最多的。过来时候你是不是瞧见有个院子里面全是树,还有竹子,到时就把新房放在那个院子好不好?”
他话说的越多,睐姐儿的脸越红,只是看着那些金鱼在水草之间穿梭,也不说话。看着睐姐儿那绯红的脸,魏钰觉得睐姐儿越发好看了,心里想着,这嘴里就说出来:“你长的真好看。”这个人,两位长辈还站在那里呢,就说这样的话。睐姐儿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狠狠瞪魏钰一眼。
什么叫一颦一笑皆动人,魏钰当日也在书上瞧见过这样的话,可今日才真切地感觉到了,原来美人,不管是笑是怒,都那么动人心弦,而不是只有笑才动人,怒不动人。
魏钰看着睐姐儿,觉得自己的眼都移不开。睐姐儿瞧着他,用手把鬓边的乱发拢到耳边,瞧一眼不远处的两位长辈才轻声道:“你傻了吗?只会说这个,那我问你,若有一日,我没有这样美了,或是我本没有生的这样美,你还会不会觉得我动人?”似乎什么地方有笑声,魏钰觉得一颗心就这样飘过来荡过去,很快就答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你的眼睛,我……”
只是那一眼,就被吸引住了,天下怎能有这样美的一双眼,用言语也无法形容这双眼的美,也是用言语也无法形容看见这双眼时心里的感慨。魏钰忍不住用手抓一下头才对睐姐儿道:“当日我说,想你所想、念你所念。这八个字,我一辈子都记得的。”睐姐儿此时的心也似有一阵风吹过,吹的心慌意乱,吹的快说不出话来,看着魏钰的脸,睐姐儿觉得自己都快被这眼里的热情给烧死。
好一会儿后睐姐儿才回答:“嗯,你要记得这八个字,若忘了,我……”我什么呢?睐姐儿又望向两位长辈处,还是没有说出口。“若忘了,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从来都认为,这些誓言没必要说出口,只要记在心里就可以的魏钰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说完了又小心翼翼看向睐姐儿:“我,绝不会忘的,我也不会骗你。”
睐姐儿只觉得整颗心都被甜蜜包围,嗯了一声就再没说话,只是低头看向金鱼。她真的很好看,可是就算她没有这么好看,自己也会喜欢的吧。想着当日在徐府花园的假山里听到的话,那时是不是就觉得,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呢?魏钰又觉得自己开始傻了,只是定定地望着睐姐儿。
陆太太和曼娘已经走过来,陆太太轻轻地拍了拍魏钰的肩:“好了,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也够了,还不赶紧出去,要让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是该出去了,魏钰又望了睐姐儿一眼,这才转身走出。
陆太太对曼娘笑道:“这孩子,原先没定亲的时候,说的都是这辈子就这样过就好,那时我还取笑他,说他是不晓得成家的好,这会儿就这样了。”曼娘也笑了,走到睐姐儿身边:“好了,别害羞了。以后日子还长呢。”日子还长,还有一辈子呢,睐姐儿只觉得心里像开了一朵花一样,那蜜都流淌出来,转身用手拉住曼娘的袖子,低头不语。
这样的小儿女心思,当年谁不是这样过来的?陆太太微微一笑就道:“哎,还忘了问问,这宅子要买哪一处,虽说价钱都差不多。”
“他说,就要这处,因为树木多,我怕热。”睐姐儿冲口而出,又觉自己说的不对,急忙缩回到曼娘身后。曼娘已经拍拍女儿的手,瞧着陆太太道:“既然孩子们也这样想,那就这处吧。说来,这处虽然屋子有些旧了,但我一路瞧来,这布置的精巧处,比其它几处都好。”
☆、第318章
绯姐儿本就生的可爱;今儿又穿了一身嫩黄,梳的是双丫髻,只在那髻上用红绸挽了一朵花。越发衬的脸像玉团一样,笑嘻嘻地瞧着那少女,手还拉着俞怀慈的手:“表姐我和你说,这京城里的人,最是大方,瞧见人家身上的袄子式样不新了,就要把自己身上的袄子送人。”俞怀慈怎不明白绯姐儿是为自己说话;手不由紧紧攥住绯姐儿的手,微微有些汗出;但还是挺直了背站在那里。
那少女被说的双颊绯红,她今儿来徐家做客;穿的是妆花缎子做的新袄,不说式样,光这料子就够外面人家过一年了。本只是讥讽几句,谁知被绯姐儿问的话都说不出来。偏偏她表妹也笑着道:“表姐素来都是这样大方,前儿还送了我一对金镯呢。”众人听了这话,也笑着凑趣,一言一句,要这少女把身上衣衫给送出去。
这少女本就年纪不大,那点口舌不过是平日在家和姐姐妹妹练出来的,那晓得今日这些人竟不放过自己,要真把这件袄给了也没什么,但回到家中,自己的娘问起,定要骂自己无事生非,好端端地讥讽什么人?见少女都快哭出来睐姐儿这才对绯姐儿笑道:“你瞧瞧你那门牙都没了,还这么爱说话。回头让娘晓得了,又要笑话你了。”绯姐儿听了这话,伸手捂住嘴,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叽里咕噜地转,煞是可爱。
众人都笑了,睐姐儿已经笑着道:“姐妹们平常在一起说话,最是喜欢谈笑这些,表妹你别介意。”俞怀慈怎会介意,那少女这颗心刚要放下,睐姐儿已经笑着道:“不过再是谈笑,再是亲戚,也不能拿身边的丫鬟和人比,难道说因着穿的不如丫鬟,就要不认亲戚了?”
少女这颗心刚放下一半,又被睐姐儿这话说的提起来,绯姐儿帮人要件衣衫不过是小事,而自己这张口说丫鬟和俞怀慈的对比,这才是大事。少女一张脸登时再次涨红,眼里的泪都要垂下来,睐姐儿见她这样才笑着道:“不过这位妹妹年纪还小,我记得你还不到十二?”
少女没料到睐姐儿有这一问,有些哽咽地道:“今年腊月才到十二呢。”睐姐儿笑眯眯:“年纪小的人,总是爱口无遮拦,今儿亏的是姐妹们在一处,要是去了别家府邸,和别人说话,拿着丫鬟和人混比,到时被笑话的可不止妹妹你了。”睐姐儿这番话说出来,那少女已经羞的脸越发通红,见睐姐儿笑吟吟地瞧着自己,只得起身对俞怀慈行礼道:“姐姐对不住,我不该拿丫鬟和你混比。”
说着那眼里的泪是真的滚出来,俞怀慈忙拉起她:“姐妹们在一起说笑,口无遮拦也是有的,不过陈家表姐说的对,渐渐大了,嘴上还是要多个把门的。”旁边的人已经笑着问俞怀慈:“姐姐这话说的有意思,什么叫做把门的?”俞怀慈不免要解释一番,众人又笑了,这才坐下入席。
席上说说笑笑,来的人都比睐姐儿小,睐姐儿和阿颜吃喝一阵,也就先起身去散散。等走出菊花圃,睐姐儿才道:“怎么觉得和这些孩子在一块,怪闷的慌?”阿颜噗嗤一声笑了:“什么叫孩子,里面最小那个也就七岁,比你小不到十岁。”睐姐儿托着腮,瞧着外面:“可我觉得,她们比我们小了许多,现在瞧着谁头上的花好看,谁身上的衣衫更时新,好生无趣。”
阿颜又笑了:“前几年你不也爱这些,这会儿就开始装什么大人?说起来,方才那个是你们家什么亲戚?”亲戚多了难免口杂,但一般亲戚,也没有当面嘲讽的。睐姐儿皱眉:“是十三舅母家的亲戚,听说她父亲做个小官,托赖祖上的福,家里却十分富裕,吃穿用度比起一般人家要强的多。你说这样的人,我若真要直接说了,难免会给人以势压人之感。”徐家这样的大家族,并不是家家都那么富裕,徐十三爷家的家境就远不如其他几家,这少女的娘和十三奶奶是亲姐妹,姐妹之间难免有些比较,等各自长大嫁人,十三奶奶嫁进徐家这样大族,听起来名声赫赫,而少女的娘嫁的是个虽富裕却势力远不如徐家的人家。所能比的,也只有吃穿用度。
徐家家风以和气为要,更别提这样争吃斗穿的事,那是绝不允许在姐妹们中间出现。有了这样家风,十三奶奶的千金在和表姐来往时候,难免会吃了点亏。睐姐儿虽不十分明白其中详细,但仔细一想也猜出几分,所以只能婉言劝说。阿颜抿唇一笑:“哎呀,你这弯弯绕的,我都快听不懂了。”
睐姐儿伸手往她肋下抓去:“你是宗室千金,从来都被人捧着,哪知道我们这些人家的事?”阿颜啐她一口,往那已经枯萎的荷花池瞧去。睐姐儿没有说话,只是碰了碰阿颜的胳膊:“要不,我把我们家这些事情讲给你听,免得你以后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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