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足够可以证明张正国在钱的态度上,是绝对不会喜新厌旧的。
二毛强把以往的经验教训毫无保留一一传授给了张正国。比如什么时段,什么地点,见什么顾客说什么样的话等等,一套一套,天花乱坠,吹得张正国有点迷糊。
张正国也不管听懂或者根本没有明白,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他不想让别人说自己笨,特别是像被李月月这样的女人说了,由此带来的耻辱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挥之不去的。
在二毛强的塑造下,张正国斜挎着二毛强免费提供的黑色挎包,戴着二毛强的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蔽了那张小脸的一大半,再加上那些得天独厚的茂盛胡须,能看见的部分就寥寥无几了。腋窝下夹一个皮鞋盒,盒子里整齐地排列着五花八门的碟片。
张正国就这样出发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观音桥的热闹喧嚣依然如故,并没有因为黑夜的来到而变得安静,这和四沟村有着天壤之别的。这座城是彻夜灯火通明的。夜晚比白天的热闹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们陆陆续续出没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或忙碌,或悠闲,三三两两欢声笑语地,一些人坐在广场上,只是静静地看着人们在灯火辉煌的街道行走。
所谓的夜市,只是在繁忙的人行道上随意地摆摊设点。没有固定性,灵活机动。铺一层塑料,放上商品。卖的东西一应俱全琳琅满目,只是质量参差不齐,一般是价廉物不美,属于低劣物品,所以能吸引到的顾客大多数是行走在街上的低收入人群,外来务工者占绝大多数。那些开着轿车呼啸在城市里的有钱人,对此漠不关心,谁有兴趣和时间为了这些便宜货停车伫足,就连路过夜市的城里人,也是趾高气扬走着,仿佛看一眼也要降低了身份,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更是对这些占道经营者表现出了痛心疾首的态度。而摊贩们有的扯着嗓门叫卖,有的默默等待。张正国属于后者。
其他的地方基本上都被占满了,没有一丝缝隙。因此,初来乍到的张正国只在这条街的斜坡地段找到一个夹缝之地,还好坡度不算太大。张正国打开了放在跟前的鞋盒子,就蹲在那里,对于一个新手,让人惊讶的是他毫无怯生生的感觉。
紧邻着他的右边一个卖糖炒栗子的男人,他头发油腻腻的,穿着脏兮兮的围裙,挽起袖子,一丝不苟地炒着,他的车摊上放着一个喇叭,反复地吼着“手工糖炒栗子,好吃得很”,那声音仿佛来自一个女人,撕心裂肺,而且明显是在竭尽全力模仿双庆市的方言,不够地道,本地的人们一耳了然。
左边是卖鞋的,各式各样。鞋在地上整齐有序地摆了四五行,男女老少长短胖瘦各种颜色的几乎都有。中央放着一块硬纸牌子,临时写着“清仓处理,血本甩卖”。两个抽烟的男人,一个大的编织口袋。不一会儿,那个光头男人用脚把烟头踩灭了,就用他那万分嘶哑的嗓子吼叫起来,“清仓处理,血本甩卖”。另一个小胡子男人就有模有样地捡起地上的一双鞋,仔细打量起来,还不断问着光头这双鞋子的价格。这时有几个人伫足,围了上来。小胡子男人穿起那双鞋,又试着走了几步,眼睛盯着鞋子,嘴巴不断地夸耀起来,“合脚合脚”!接着两人就开始讨价还价起来。最后小胡子以五折的优惠价买走了。光头男人把钱揣进兜里时还不停的摇头,向围观的人“亏本喽”,一副情非得已的委屈模样。小胡子走后,几个看客也动了心,纷纷挑选择出了适合的鞋试了起来。光头男忙得不亦乐乎。一边招呼着顾客,一边还大声向过路的行人嚷嚷着:“清仓处理,血本甩卖……”
形单影只的张正国淹没在他们的叫卖声里了。
张正国点燃了一支烟,他在焦躁中等待着生命中的第一个顾客。香烟一支接一支的燃烧,可这个顾客没有如期而至。
两旁的生意却如火如荼的展开着。围观的人们已经忽略了张正国的存在,他们的脚在不知不觉中挡住了张正国对行人的观注的视线。他只看到一双双脚在他眼前来来回回的晃动着。这让张正国恼羞成怒。
张正国吸完了最后一支烟,抱起地上的鞋盒子,从和他毫不相干的人群中冲了出去。
失望的张正国坐上了回华新街的630。他在车上看到街道两旁人头攒动的夜市,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望向一米之遥的远方(35)
垂头丧气的张正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仿佛受了人生最沉重的一次打击。但张正国好像又是从来就不怕什么打击的。
他决定不给二毛强说第一次的窘境。同时,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于是,他也就放心了,得意地呼呼睡着了去。
幸好第二天一大早二毛强就出去送货了,他是不能嘲笑张正国了。张正国一整天在机器旁心猿意马。李月月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怪里怪气的,机器不停地空转着,整个人像是凝固了一般。老板娘生气了,上前就给张正国的耳朵来了个“全频道”,直骂道:“不费电呀,张正国?狗日的不晓得又去哪里求神拜佛了!”
“狗日的泼妇!这么凶恶,难怪几年了连一个蛋也下不了!”张正国揉搓着那泛红的耳朵,看着李月月大摇大摆走了出去,心里骂着。平时二毛强就是这样责骂李月月的,张正国学得是一字不差,然后,幸灾乐祸地格格笑了。
傍晚的时候,太阳快要被远处的山吞没了,江上泛起了粼粼波光。
前车之鉴,张正国比昨天早去了一个小时。不同的是,每只手夹了两个鞋盒子。
张正国下了车,然后就到处寻觅着合适的地方。他看了很多人早就大包小包的扛着提着,一些人等在原地,一些人正在像张正国一样还不停地来回游弋,适当的落脚点成为他们可口的食物。他们都在共同等待着渴望着华灯初上的那个时刻。
张正国选择了广场旁边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可这里早已不僻静了。很多人都摆好了阵势,把卖的东西整齐地摆了出来。张正国放眼一望,这里的经营者是不需要对他们的商品吆喝呐喊的,因此也就放心了许多。
旁边是一个卖鞋底的老太婆,手里还正一针一针绣着她的作品。那些鞋底上面甚为好看,花鸟虫鱼,样样俱全,活灵活现。她的地摊上全是鞋底,一半是自己绣的一半是批发市场买的。
张正国的对面是一个卖书的小伙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仿佛是一名大学生,正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一本旧书。幸好他的头顶上就是一盏明亮的路灯,不然他的镜片会越来越厚了。他的书凌乱地放着,没有分类,也不好去分类。他也不多言,任凭别人在那堆书里随意地翻来找去,只有在别人问价格的时候简洁地说上一两句,惜墨如金的样子。
张正国觉得那书生太好笑了,用功到这样的地步,明年的状元一定非他莫属了。
张正国把盒子摆成了一排,五花八门的碟子也被他大致地归了类。然后盘算着今天会有大收获,不禁开心了起来。他站了起来,点燃了烟,打探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他想起了二毛强给他的嘱咐,看见穿制服戴帽子的就赶紧溜之大吉。张正国没有看到这样的人,心想,这些人早就回家抱着婆娘睡了吧,哪还来管我们。
张正国看见广场上坐着很多空闲的人,大多数是老年人,而这些大数里面,又多大数是男性。三五成群的一边抽烟一边谈笑风生,一会儿又传来一阵长久不息的咳嗽声,厉害得像是把肺都一并咳了出来,让人为他不免提心吊胆了一回,咳嗽好不容易慢慢停止了,最后有气无力地随地吐出一口浓烈的痰。
广场上来来回回的人也特别多,最能让张正国注意到的是一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穿得妖娆妩媚,黑夜下她们的样子却看得不甚清楚。她们经过身旁,必然会留下一阵浓烈刺鼻的余香。她们时常停留在某些陌生男人的面前,简短的对话后,她们或是单独离开了,或者是那个男人跟在后面,一并钻上一辆停在路边的机动三轮车离开。
在这个夜幕笼罩的广场上,各色的人都开始粉墨登场了,各种交易都会在夜幕的掩饰下游刃有余地进行着,人们的内心蠢蠢欲动,每个人却是心知肚明的。
广场上的这些游荡的女人,张正国早已从二毛强的夸夸其谈的言辞里分明地听到过,她们被人们安上了一个有趣的名字“棒棒鸡”。而每次二毛强说到这个词语时,都会喷口大笑,不屑一顾,轻蔑的样子,但又掩盖不了他那荒淫无度的**般的神情。
“棒棒鸡”这个词是何年何月从何人嘴里叫开的也无从考证了。也许是从这座城市所独具特色的一种职业“棒棒”这个词语派生出来的。住在山城,一出门就需要爬坡上坎,“棒棒”这一职业就应运而生了。其实就是苦力挑夫。他们手握一根棒棒行走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地方,挑挑抬抬,为别人排忧解难。后来有人就用他们手中吃饭的家伙“棒棒”借代了这一职业的名称。“棒棒鸡”也应运而生了,她们为只身出来打工的男人浇灭了近火。廉价,是她们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特点。
张正国看得出了神,想入非非,直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醒了他。
“喂喂,怎么卖?”一个中年秃顶男人问道。
“五元。”张正国有点激动,还特意伸出五个指头比划了一下。
“还有其他的吗?”男人又问。
“有有有。”张正国急忙从包里拿出了一大叠,“外国的,*大!”
这是张正国第一桩生意,张正国的确没能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声音显然够大。连旁边的卖鞋底子的老太婆也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抬起头好奇地望着张正国和那个秃顶男人。
张正国仍然不停地给秃顶顾客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