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的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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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动的乡村-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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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野扬眉撇嘴,一脸不屑地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新文件下来,你们没传达啊?”

  “真是歪嘴和尚乱念经,我这么晚来,又不晓得问一声可吃过呢?”龚力指责道。

  “我怕你违反规定,办案人不能随便接受当事人吃请。”袁野抛过话头,又自个儿收回来,“不过,我不是案件当事人,请你没关系,走,我们去喝两杯。”

  袁野拉着他就要走,龚力连忙打岔说:“我吃过了,下回再请吧!”

  “你们来几个人?”袁野问。

  “四个人,经侦除了我,还有师弟王成树;财政局农业股会计王兵,帮我们捋账;县纪委办公室副主任侯业斗,加强领导;案子我们主办,是县里交办的。”龚力介绍过后又点头道,“老同学干事一贯稳,经济上不授人以柄,你开的票据我都看到了,我们这次来,你要支持。”

  “需要我跑腿,吱一声,你们查村里账,可能涉及到乡里,我在这里干,少掺和,避避嫌疑,案件上的事,你不说,我不问。”袁野趁机解释没看望他的原因。

  “这我理解,我们查案,乡里领导蛮支持的,邹书记把招待所都让出来,除了在生活关心,其他什么都不说,他让刘书记配合我们,我听刘书记说你俩关系不错。”龚力说。

  “刘书记这个人你放心,人正派,在乡里威信高,和我是一路人。”袁野毫不掩饰和刘书记的关系。

  “这几天接触,我也看得出,他是个干事人。”龚力赞同道,“我们案子快了,县里的精神也是就举报论举报,不想扩大化。”

  袁野点点头,忽有感触地说:“讲个题外话,我们乡经济已走入困境,各种费用过高,老百姓已承受不住了,上级要求村办企业,村办企业固然是村里脱贫致富的途径,但有几个村干部懂市场经济,不是什么人都能办企业、当厂长,企业亏损,村里未脱贫,反而加贫,有钱时,人能想浑点子;没钱时,人更能想浑招;江浙人聪明,搞个企业破产,债务转到银行头上,而且他们利用这些破产企业,借鸡下蛋,我们这里鸡没有了,就剩下一滩鸡屎。”

  “有钱能办事,有钱还能少事。”龚力体味袁野话的含义,说,“我们和你们比,就省心多了,最起码经费有保障,我到基层办案,只要不是太过分,能过掉场就算了,我也明白基层不容易,村干部一年工资千把块钱,不搞点吃吃喝喝,谁去干?晚上还有点事,改天我俩再聊。”

  袁野送他下楼,天色已冥。

  当晚凤凰村村长、会计被通知到乡里,工作组将他们带到棉纺厂原招待所,黄大胆一副大大咧咧样子,翘着二郎腿,点起烟,龚力开心地笑了,他知道他的装腔作势是没有城府的表现,这样的人也最容易对付,因为他色厉的背后是内荏。

  “啪!” 龚力扬手一巴掌打掉黄大胆手上的烟,厉声说:“张狂什么?”

  “我又不是犯人,你干什么?” 黄大胆霍地站起来,脸皮通红,嗓音颤动地说。

  王成树走上去,对黄大胆的肩膀一按,他腿一软,圪蹴下身体,他还要挣扎,王成树手一划,黄大胆的眼镜掉下来,他高度近视,立马视野一片模糊,他的双手在地下混摸,龚力上前拾起眼镜,塞在他的手上,说:“你也当这些年村干部了,上面既找你就有事,俗话说的好:被窝里吃虼蚤,都有人知道。何况你吃、喝、花,你有多少收入,哪个不从村账上走,就你这眼镜吧,也是集体给你出的账,你以为你是谁?凤凰村群众的爹,他们都要供养你。”

  一席话像利刃将黄大胆的胆子戳破,他战战兢兢戴上眼镜,头耷拉着,蹲在地上,肚子顶着膝盖,屈得难受。

  “坐到椅子上说吧,你在村里干好事,老百姓会记住你;你干坏事,老百姓更会记住你;不要认为你把村账抹平了,你不给人好处,少给人好处,人家不会帮你瞒着,事到临头,谁也不会为你顶缸!”龚力进一步松懈他的斗志,瓦解他的心理防线,“你一笔一笔把事情讲清,扯东拉西没用,山花乡就这么大,人都没死。”

  王成树拿着长长的讯问提纲,一笔一笔地问着、抵着,黄大胆额头的汗不断地渗出,随着假账的暴露、数字的累积,他抵抗的长提崩塌了,能交代的都淌淌地交代了。

  龚力和王成树再回头讯问凤凰村会计方立功时,更是顺风顺水,村长都说了,方立功也不遮瞒,刚才他听到隔壁黄大胆的叫声,他以为工作组人动了手,黄大胆好歹还有一身膘,自己小骨架身板,顶不住他们三拳两脚,少绕犟,免得受皮肉之苦;再说了,钱也不是自己拿的,自己跟后面吃一点、喝一点,犯不着死扛。他早就对黄大胆心生怨恨,黄大胆和饭店的范老板搅在一起,他是自寻死路,那女人是个无底洞,你有多少钱能填满这个洞,那女人年纪轻轻会看上你,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就像雷公似的,用集体的钱照顾她家生意就算了,还整日整夜和她打麻将,你不输才怪,三百、五百,我想法给你抹平,上万了,只能算你挪用。方立功一口气交待完,心里反而轻松下来。

  他看他们停下问话,感叹:“我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办案人员被他的话逗笑了,都盯着他看。

  龚力追问:“你怎么知道有这一天?”

  方立功眯着细眼说:“这不是明摆的事吗?窟窿越戳越大,早出来事情还小点。”

  王成树饶有兴趣地插话:“你们不是小康村吗?”

  “那是吹出来的。”方立功答得倒也干脆。

  “乡里不知道吗?”王成树顺着话问,龚力给他使颜色,让他别捅乡里这个马蜂窝。

  “都知道。”方立功对乡里也是一肚子怨气,还想说什么,见他们不问,便识趣不说了。

  工作组碰过头,连夜将黄大胆送进看守所,告诉方立功这几天不准外出,随传随到,准备钱退还不合理开支的款项,方立功见放他回去,头点得就像小鸡觅食。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十六章  啼笑皆非
当厚重的号房门打开时,黄大胆的胆子已严重缩水,由莴苣般大小缩成菜籽,他的腿像灌了铅,沉重得让他举步维艰,他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看着一字排开的木板和木板上被窝里伸出的脚丫子,他不知道哪块地方是他栖身之地。

  由于是大半夜,开门和锁门声惊动了整个号房里的人,刺着青龙纹身的元帅不满一场好梦被搅散,骂道:“真是丧门星,兄弟们!过堂!”

  被窝里长短、胖瘦不齐的身体像春雷下的惊蛰,呼哧呼哧地坐起,几个乐于过堂游戏的家伙向黄大胆慢慢地靠拢,黄大胆透过眼镜片,看到的是一张张不怀好意、笑嘻嘻的面孔,他学着戏文里的做派,一抱拳,说:“兄弟给老大们有礼了!”

  元帅懒洋洋地仰起身,打个哈欠,说:“妈的!来个唱戏的,长得比我都丑,还冒充小生。”

  一个尖嘴猴腮的年青人打着鸭嗓:“就这屌样,还戴个眼镜,黑充正经。”

  号房里传出一阵快乐的笑声,在这封闭的天地,他们实在找不到乐儿,人整人,人戏弄人,便成了他们保留的节目,而且还不断地推陈出新。

  一个满脸横肉的凑到到黄大胆跟前,磨脸瞅了元帅一眼,问:“老大!给他先来个苏秦背剑,还是先来黑狗钻裆?”

  元帅还未搭腔,他旁边的将军忽然惊呼:“黄大胆,你怎么进来的?”

  一听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黄大胆顺着声音怔神了许久,发现和自己讲话的光头是久违的柳诗韵,他像落单的孩子见到亲娘,失散的同志找到组织,声音变得颤抖,差点老泪纵横,喊:“柳主任,你在这儿!”

  尖嘴猴腮和满脸横肉正准备动手,见此变故,停了下来,元帅开了腔:“既然是柳哥的兄弟,和大家都是兄弟,过堂免了吧!”

  柳诗韵一脸媚笑地望着元帅,用商量的口吻说:“他没站过三块板,让他睡我跟,我和他聊聊。”

  元帅向柳诗韵的下首挪挪嘴,钻进被窝,柳诗韵的下首极不情愿让出滚筒的那块板,后面的人依次让板,谁也不敢作声,在这一方天地,元帅就是天,其他人只能是地,谁不服,就打你满地找牙,这里没有潜规则,强拳就是政治。

  黄大胆睡在柳诗韵的身边,悬起的心又复归原处,他不知他睡的那块板是三把手的位置,柳诗韵也没告诉他,柳诗韵能睡在第二块板,全凭他瞎打误撞,当初他进号房,那时的元帅是个三十来岁的死囚,带着脚镣手铐,他问:“犯了什么事?”

  他答:“捅了两个人。”

  “什么人?”

  “乡政府领导。”

  “捅了干部,够种!来,到我跟来。”

  他稀里糊涂睡上第二块板,在号房呆长了,他明白了睡第二块板的地位,心有戚戚,那元帅反而安慰他:“我佩服你这号人,他们有什么不服的?”

  后来那元帅走了,临走时元帅让他挪到第一块板,他没动,让睡第三块板滚筒挪到第一块板上,元帅因戴脚镣手铐,生活不便,柳诗韵对他照顾有加,心存感激,也没怫他的意思,第三块板上的滚筒一跃成为元帅,也即现在的元帅。

  黄大胆在号房里得知柳诗韵的判决书已下来,柳诗韵获实刑三年,黄大胆问他可上诉,柳诗韵摇了摇头,说上面已照顾了。

  黄大胆入监的第二天,龚力给袁野去了电话,让他陪同他们工作组到凤凰去一趟,袁野满口答应,说他在派出所。

  对黄大胆入监,袁野一点也不意外,地藏王说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黄大胆不入监狱,谁入监狱。

  工作组的桑塔拉将袁野接着,驶到凤凰村境内,石子路两旁的龙柏让工作组人眼睛一亮,那龙柏一般的树距、一般的形状、一般的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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