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也不小了,再说小沐这孩子咱们还能不知道嘛?木木跟了他不会错。”杨慧心辩驳。
木正道深知她对这自小认定的女婿的维护,耸了耸肩,不予置评。
而此刻的木子初决不知道自己在母亲主动、父亲坐视不管的状况下被卖了。
下班后,她回到家时正是华灯初上,母亲在厨房忙活,父亲在书房备教案。她想了想,跟父母打了声招呼,便出门朝楼上走。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去,屋内黑灯瞎火、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木子初琢磨着干爸干妈兴许有应酬,便锁好门退了出来。
这十几年,木子初进连家门跟回自个儿家一般自然,干妈苏蔷还贴心地各给了木家两姐妹一把钥匙。
其实当年连木两家结缘时,经济低迷,连氏企业正值资金周转不灵之际,连家这才将繁华地带的屋子抵押了,搬到这远离市中心的城市花园。住不到半年,连家便和木家亲近起来,即便后来连氏企业慢慢走回上坡路,连家也一直没有搬。
苏蔷的算盘可打得精,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岂有不利用之理?而杨慧心见连家是真心喜欢自己女儿,亦未觉有什么不对。两人一拍即合,平日里自没少一番推波助澜。比如说,让木子初领连沐上学。
当年阿拉蕾老师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而劝阻木家姊妹入学,而这直接导致木子初与年小自己近一岁的连沐同级。后来听说市实小实则并没有真如报名表所写般严苛不通情理,大抵是他们人品不好遇上这位刻板的阿拉蕾老师,杨慧心女士差点没吐血而亡。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木子初终于能领连沐上学。
苏蔷将这任务交给木子初时,她简直乐疯了,顿时产生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使命感。每天早上,她早早出门,守在楼梯间,眼巴巴等着连沐下楼,再一块上学。姐姐木子遥万分不屑,情愿跟六楼的何晚一道走。于是18楼的人经常看见这样一幕情景——一个小女孩抱着书包坐在第一级台阶上,时不时回头望,有时等得不耐烦时直接冲上去逮人。久而久之,下行的人便调侃:“木木,又在等小沐啊?”上行的人问:“木木,要不要我帮你催催?”
木子初如今站在三四楼间的拐角,想到的便是幼时这样的自己。她突然很想吐槽一句:“好傻好天真。”
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好傻好天真地坐在过往常坐的那个位置,试探性地回头望去,回忆自己曾经的心情。
可如今,昏黄的灯光下寂寥无人,连沐到底不会突然出现在那个拐角处了。
木子初有点恍惚,因而等她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才猛然惊醒时已然来不及,一回身,一抬头,便撞进了连沐的眼里。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右手随意搭在裤袋里,站在离三楼还有两级台阶的地方,许是拾阶而上时正好看见她。不知为何,木子初想到了电影《情书》中立在窗边的藤井树,芝兰玉树,风华自成,原来就是这样。
两相交错,木子初脑筋便有点搭错线,脱口而出一句话:“小弟,你回来了。”
话甫出口,对面的连沐脸便沉了下来,眯着眼睛睨着她。待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木子初惊呼一声,掩面哀号。
上天垂怜,在这窘迫的一刻,突然,灯灭了。
木连两家所住的这城市花园的楼梯间采用的是温控式电路,必须用手指触摸开关才能着灯。木子初以前一度觉得不如声控方便,如今却万分庆幸这一刻的黑暗。
头上一阵风拂过,盛夏夜晚凝滞的空气被划破,木子初微扬头便嗅到连沐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下一刻,楼梯间已灯火通明。
由于背光,木子初看不清连沐的表情,只觉得备受压迫感。她连忙将身前的连沐推开两步,掏着钥匙便欲落荒而逃。无奈试了好久门也不开,直到身后连沐淡淡来了一句:“你拿的是我家的钥匙。”
木子初无地自容,终于找对钥匙,掀开门冲了进去,然后当着愈见黑沉的连沐的脸,“嘭”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她拍了拍胸口,待喘平了气,透过猫眼望出去。外边的灯却已灭,只隐约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
连沐竟然没开灯!木子初这次知道事情大条了。连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木木,怎么了?”那头杨慧心从厨房探出头问,一手还架着柄菜刀。
“没事没事,一下子跑太急了。”
木子初还未定下心神,门铃便响了,她的心又猛跳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开门去!”杨慧心又回到厨房。
木子初犹豫了许久,做足心理准备才怯怯地打开门,象征性地挥了挥手,期期艾艾道:“嗨……嗨……”
门外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刚吃了闭门羹的连沐。他脸上已不见郁色,又恢复平日温和模样,一派风平浪静。只是木子初看见这样的连沐只觉心惊胆战,只因他自始至终没望过她一眼,视若无睹地与她擦身而过。
“是小沐吧?”杨慧心在厨房喊。
“心姨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连沐走进厨房,搂着杨慧心的肩膀,深呼吸一大口满室弥漫的香味。
“去!”杨慧心努努嘴,“这儿油烟大,你先在客厅待会,心姨马上就好了。”
连沐笑着退出来,又去书房和木正道打了声招呼,出来正看见木子初满脸郁卒地坐在沙发上咬指甲。他无声地牵起嘴角,见木子初要抬起头,忙又敛了笑。
咱们的木木童鞋纠结的并不是再次遇上连沐,要说惊也早在楼梯间惊过了。她纠结的是那声“小弟”该如何收场。
自当年那句“小弟,没事,以后你就是姐姐我的人了,姐姐保护你!”后,木子初总是“小弟、小弟”连连,而连沐总是阴着脸,对她爱理不理。而后苏蔷将连沐托付给木子初,呃,指上学那事,连沐竟然有生以来第一次当众摔门了。时年六岁的他到底不够淡定。
木子初吓坏了,以为连沐当真讨厌她,坐在他房门口便哭,谁劝也不听。直到连沐忍无可忍地拉开门,说:“闭嘴。”
木子初以为他嫌自己吵,扁扁嘴,却是挪到客厅继续抽抽噎噎。
苏蔷担心儿子情绪波动过大,对心脏不好,正想居中调解,却见连沐面无表情道:“木子初,进来。”语罢,转身回房。
木子初一愣之下忘了哭,迟疑再三才小心翼翼往连沐房间龟速平移。连沐等得不耐烦,正欲催,甫出房门便见木子初一副封建小媳妇的扭扭捏捏模样,认命地拉她进门,将门关上以掩去苏蔷好奇玩味的目光。
“咳咳。”回身见木子初委屈地垂头站着,他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喉咙。最后叹口气,抽纸巾将她“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鼻涕拭去,骂道:“丑死了。”语气中带着自己未觉的宠溺与包容。
木子初愣住了,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睛像一对琉璃,分外澄澈透亮,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时不时抽泣两声。
“你有完没完!”连沐瞪眼,“你哭得我心口都疼了。”
第6章 饮鸩止渴
“你有完没完!”连沐对着自顾自啜泣不停的木子初干瞪眼,“你哭得我心口都疼了。”
慢,请别误会!这不是琼瑶文,这也不是琼瑶剧,连沐更不是尔康书桓之流!连小沐指的心口疼是生理上的疼。这就不得不说起连沐的身体状况。
连沐自出生便心室间隔缺损,也便是通常说的室缺,属于先天性心脏病的一种。室缺可大可小,严重的甚至会导致心力衰竭。但请谨记这也不是韩剧,生活没那么多绝症,连沐仅是小口径缺损,0。37cm,只需幼年时动个修补术即可。
虽然连沐的室缺不严重,但他自小身体比较弱,也不能情绪波动过大,平日里需尽量避免剧烈运动。此外,则与一般同龄人无异。遇上木子初前两个月,他刚动完手术,因而那日苏蔷才如此紧张。术后,为了不给心脏太大负担,剧烈运动依旧减免,但连沐已勉强算得上健康宝宝了。
此处,连沐所说的“心口疼”纯粹是吓唬木子初的。果不其然,木子初当即擦干眼泪,扬起一个干巴巴的笑,边将连沐往床边扶。
“慢慢呼吸,慢慢呼吸……要吃药吗?还是告诉干妈一声?怎么样,还疼吗?”说着,又想哭了,可想起连沐的话又生生止住。
当初她不知道“心口疼”究竟意味着什么,直到有一回她失足踩空了楼梯,所幸连沐接住,但结果并不如初见般乐观,他们都倒在地上。木子初扑在连沐身上,爬起来便见连沐的脸白得像纸,捂着胸口蜷缩着身子。
她吓得半死,六神无主之际听连沐吸着声音说:“去叫妈……”
后来苏蔷将连沐送去医院,木子初独自一人坐在楼梯间,抖着身子。待杨慧心下课将她领回家时,木子初已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睡在门边很久了。
连沐住了几天院,木子初亦大病了一场。自此后,木子初即便胡闹也会顾着连沐身子,再不敢肆意妄为了。因而此次连沐伪装时,她不疑有他,自然中计。
“傻瓜。”连沐见她真急了,不敢再装,只说,“我没事了,别惊动妈。”
“真的?”
“千真万确!”
木子初见他不像扯谎,好不容易松口气,后又哑着嗓子鼻音浓重地问:“连沐,你跟我说真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很小声。
“你骗人,你分明摔门了!”她指控道,眼泪又有泛滥趋势。
“我不喜欢你那么叫我。”连沐到底不善于表露自己的情绪,所以难免别扭。
“那你真的不讨厌我?”
“木子初,你究竟有完没完!”
木子初本已作好玻璃心碎了满地泪奔离场的准备,谁料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反应了足足六七秒钟才欢呼一声搂住连沐的脖子,扑进他怀里。后果就是连沐挡不住木子初迅猛的攻势,被正面扑倒在床……
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