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何许人,普天之下除了二圣谁敢惹她?就连太子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柳盛不过是区区一介州官司马,那不是死到临头嘛!
薛绍暗暗摇头,陈仙儿一事还没有完全爆发,就已经吓得柳盛辞官而去。真要闹将起来,如何收场?
耽误越久越容易出事,薛绍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回长安、尽快见到太平公主处理陈仙儿之事!
于是众人一路快马加鞭追星逐月,只在驿站换马和进食,未作任何的耽搁与停留。薛绍只花了四天的时间走完了一千二百多里地,站在了长安的南门之外。
十日之内,行程两三千里。非是一个“累”字就能形容。
薛绍看着眼前这座雄浑磅礴的帝国都城,稍一回想,适才好像还站在延绵千里的茵茵草原之上。
一边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一边是车水马龙歌舞升平。
——恍如隔世!
“薛公子,我们现在入城吗?艾颜又该如何安置?”魏元忠上前来小声问道。
薛绍略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不可张扬,我们简装易服牵马入城。你奉命出使,不如先行回宫向天后覆命。到时,你不妨私下先将艾颜之事对天后禀报一回,让她老人家心中先有个底,到时也好定夺。至于艾颜本人,我会让月奴和兄弟们先行将她带到我的家中安置。只等朝廷决议!”
“也好。”魏元忠点头认可,“那你呢?”
薛绍轻吁了一口气,“我必须,先见太平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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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9 章 拍案惊奇
一场酒宴下来,无数人频频的向薛绍敬酒。要不是他刻意控制,绝对醉得不省人事。
朝廷使者还在,出于礼数薛绍便在酒宴散后主动去见一见他。
薛绍初时不以为然,也没有得到谁的事先提醒。但是见到使者之时,他当场就惊奇了。因此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押送李仙童等人去了长安的,魏元忠。
一番寒暄之后,话入正题。
“薛公子,魏某这次是公职在身,奉天后之命前来催你回京的。”魏元忠说道,“公子与太平公主的婚事距今仅有一月之期,也该回去了。临行之时天后吩咐说,无论战事如何,无论薛绍在做甚,让他速速回京。”
薛绍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这是武则天的行事风格。北方的战争是很重要,但薛绍还没有重要到不可或缺的地步(至少在远在长安的武则天看来是如此);相比之下,她宝贝女儿太平公主的婚事那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
“魏兄,天后特意派了你来当这个‘催婚使’,应该还是别有用意吧?”薛绍半开玩笑半当真的问道。
“催婚使?”魏元忠哈哈一笑,然后说道,“没错。天后之意,在薛公子回京之前,有些事情是必须先要让薛公子做到心里有数的。”
“何事?”薛绍正了正脸色,魏元忠显然是要说到正题了。
魏元忠也正襟危坐,认真而且小声的道:“并州一案,朝廷用最隐秘、最保守的法子做了善后处理。”
“如何处理的?”薛绍问。
魏元忠小声道:“朝廷明文宣告说,原并州长史李崇义是因劳成疾不堪公务,因此自请轶仕。并州司马韦巨源趁机擅权贪赃枉法,被李崇义及其孙儿李仙童发觉,事泄之后韦巨源畏罪自杀。这时朝廷准许了李崇义的轶仕之请,但在归往长安述职的路上,李崇义意外病发身亡。”
说到这里,魏元忠停了。薛绍等了片刻见他不说,惊问道:“然后呢?”
“就这些。”魏元忠平静的道。
薛绍睁大了眼睛,“也就是说,并州一案只有一个罪犯,就是韦巨源?”
“没错。”魏元忠平静的说道,“没人谋反,没有兵变,没人在朔州一战时陷害程务挺,也没人想过要谋害薛公子,更加没人在半道上毒杀李崇义。”
“……”薛绍当场愣住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政治维稳?
反正李崇义已死,二圣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其他的,当然是能遮就遮,能掩就掩。政治从来都是禁娈,不可能让全天下的老百姓知道所有的真相!
李崇义毕竟是皇族,而且他此前一直深受皇帝倚重,在宗室和百姓们当中极有声望。如果将并州一案的真实内情公布,天下人必然议论纷纷。会有人说皇帝任人唯亲不辩忠奸,竟然养出了李崇义这样的逆臣奸臣;也会有人议论皇帝这是在用“人治”的手法在这身后之事做打算,为太子今后的顺利上位铺路。更有一些敏锐的人会发现,并州一案的本质其实就是,二圣之间的一场暗战延伸至此!
总之,一但并州之案的真实内情暴露出来,帝王形象和皇族声誉必然受损!
“天后特意让我叮嘱公子,等回了长安,闭口莫言并州之事。若是到了非答不可之时,与朝廷的宣告保持同一说法即可。”魏元忠小心翼翼的道,“李崇义为官一生门生故吏极多,而且在皇族宗室里也颇有声望,交友极广。因此,并州一案的真相只能随李崇义一同埋入黄土。否则,将会极其不利于朝局的稳定!”
“我知道了……”薛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点头。
这一刻,薛绍感觉自己仿佛才向官场的大门槛里迈进了第一步,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大局与真相,这两样东西很难在政治面前保持统一。往往顾全一方就得要舍弃另一方。
舍谁保谁,就看孰轻孰重!
“左羽林卫将军李尚旦为父服丧,已经辞官丁忧而去。三年之内,不会复职。”魏元忠说道。
薛绍会意的点了点头,李尚旦这算是运气好的了,没有因为受到李崇义的谋反牵连而当即丧命。大唐的官员丁忧服丧一般是三年,但是李尚旦的服丧期应该是一辈子。而且,别说是服丧期满之后恢复原职,李尚旦的项上人头仿佛都是朝不保夕。姑息养奸绝对不是武则天的一惯作风,对于反对自己的人,斩草除根才是她的惯用手法!
“那对李仙童夫妇的处理呢?”薛绍问道。
魏元忠苦笑一声,“薛公子,你绝对猜不到!”
薛绍眉头一拧,“别卖关子,快说!”
“既然李崇义没有谋反而且只是病死,那么李仙童夫妇二人就没什么罪责可言了。”魏元忠摇了摇头,说道:“非但是免了罪,天后还收下了那个卢氏在宫里做女官。李仙童也因为大义灭亲检举有功,被提拔为正四品太子东宫左卫率。”
“!!”薛绍再度吃了一惊,“不是说李崇义没有谋反,李仙童怎么又大义灭亲检举有功了?”
魏元忠苦笑摇头,“他检举揭发的是他父亲李尚旦。回到长安后不久,就在朝廷还在调查并州案时,李仙童突然向御史台告发他的父亲,说李尚旦在其亡父的守孝期间与李崇义的小妾私通。此举一时震惊了朝野,御史台派人一查,属实。李尚旦马上被贬为庶民,流放岭南。走出长安没几步,李尚旦就上吊自杀了。”
薛绍彻底无语了。
按照大唐的律法,儿子与父亲的小妾私通这是“不孝”,属于十恶不赦之罪的范畴,要流放两千里。再加上是父丧的守孝期间,那就更是罪上加罪了。
魏元忠也无语了,拍着额头,直摇头。
“说一个谎,就要用十个谎言去掩盖它。”薛绍连连摇头,“在并州一案的事情上,我真不知道朝廷这一次的做法,是否妥当与值得!”
“事已至此,我等微末之人又能奈何?”魏元忠连叹数声,说道,“魏某还是一名御史台的司法官,眼见律法失绳、黑白颠倒却无能为力,心痛啊!”
“或许,这些都是我们为官之人,迟早都要经历和面对的。”薛绍苦笑不已。
“或许吧!”魏元忠连连摇头,说道,“好在天下大体安宁,律法大体严谨。并州一案……就当它是’非常事循非常法’吧!”
薛绍趁着酒性嗬嗬嗬的连笑了数声,“这么说我朝之后,又能见到我的老对手李仙童,李将军了?”
“想必李仙童也是殷切期盼着薛公子能够早日回京,与之为敌。”魏元忠也是连笑数声,说道,“他现在的是官职是东宫左卫率,听起来像是太子的心腹臂膀,但实际上却是二圣的人。准确的说,他现在是天后的人了。”
薛绍点了点头,大唐的东宫太子名义上有“东宫六卫率”的兵马,但实际上这些兵马向来都是掌握在皇帝的手上,以防太子兵变夺权。也就是说,现在李仙童名义上是太子李显的心腹卫队长,但实际上却是二圣安插到李显身边的一个“监护人”,起到保护、监视、镇劾与控制的多重作用。
换句话说,李仙童夫妇现在都被天后重用了。
“这都是些什么屁事!!”酒兴之下,薛绍实在忍不住骂了出来。
魏元忠愕然的怔了一怔,“那还有一件事情,我都不敢跟你说了。”
薛绍“哧”的冷笑了一声,“世上还有比这更加恶心的事情?”
“恶心倒是算不上,但……”魏元忠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魏元忠,这不像你一惯的行为处事之风。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马上说。”薛绍都不耐烦了。
魏元忠一脸苦笑,小心翼翼的道:“先说好,你若听了,不许发怒!大半夜的……别惊动了裴公和其他的袍泽们。”
“你不说,我可走了!”薛绍嚯然站了起来。
“说,我说!”魏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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