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广胤一笑,道,“可惜你先前上天宫并未赶上开花的时节,日后你在广晨宫长住,我们有的是时间去看。”
曦和心中正纳闷自个儿为何日后就该在天宫长住了,又听得他继续道:“你们洛檀洲的人想要看这些繁花似锦的,你可晓得天宫上的那些神仙们连做梦都想要去你洛檀洲看那漫天的紫藤萝。前些时候三十三天的紫藤萝开了,那些小仙散仙们都津津乐道,只可惜无法亲眼看见,对他们来说也是一大遗憾。”
二人沿着莲塘一路走着,曦和望着那水中环绕着莲花茎嬉戏的鲤鱼,道:“这些东西原本便没有什么可羡慕的,各有各的好罢了。你去过洛檀洲,应该知道,洛檀洲也并不像其他人想的那般四处都是紫藤萝,仅有中央岛上,自洪荒末年以来便长得一发不可收拾,这还多亏了白笙,他所在的地方,灵气自然是世上无出其右。只是青樱年纪小,又从未出过东海,对外头的东西一直很是向往,而我早年已经看过了许多地方,都不觉得有甚新鲜的。”
广胤垂眸看了她一眼,道:“难怪青樱会一天到晚想往外头跑,跟着你这么个半点好奇心也无的主子,成日里必然是闷得慌。”
曦和扬了扬眉:“你这么年纪轻轻的,自然很会玩。”忽然想起从前弈樵没事的时候同她闲磕牙,讲起过这一任天族太子光凭那一张脸便招惹的那一大堆桃花,当时她虽然觉得广胤年纪轻轻便招惹了那么一大堆的桃花,诚然同他那张脸脱不了干系,但说到底他亦是个很有能耐的年轻人,一般来说,有容貌且有能耐的年轻神君在女神仙堆里一向很吃香。
她续道:“唔,容我略作思量,听说那个妖界九君之一的曲镜他妹妹,流琴,是叫流琴罢?那流琴公主似乎对你一往情深的,还有南海的大公主,听说自千年前与妖界一战后,这位大公主目睹了你的英姿,便对你一见钟情以致相思成疾……唔,想来正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晓得怎么玩,才四处留情招来这么些桃花。”
广胤垂眸看着她,眼中有着些许的笑意,道:“你对这些事情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曦和抬起头瞧了他一眼,看着广胤面上的笑意,觉得他的兴致颇为高涨,大抵是自己挑的这个话头令他很中意,现今年轻的神仙兴许都喜欢同友人谈论自己的红颜知己,一则是找些大家都了解的话题来解闷,一则是从侧面展现自身的魅力,虽则她并不觉得自己很适合做这个与他攀谈的友人,但能够挑起这个话题迅速地解闷也算是一种成功。
听广胤这个语气,对于那些思慕他的女子应该也是心里有数的,曦和想了想数月前在梵度天观的那一场晚宴,那些在台下能歌善舞使尽了十八般武艺冲着他暗送秋波的美人们,咂了咂嘴,道:“你们这些年轻的神仙当真是精力旺盛,像我们那个时候却并没有这些个麻烦事,通常就是看对了眼便朝着天地拜三拜,立个誓约,从此便结为连理共度余生,连个花轿都没有的……唔,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时候天地间的神仙也不算太多,因此也并没有太多的机会给你挑拣,许多男神仙一辈子能够遇上一个看得满意的女神仙就不错了,哪里能像你们这样,那么多美人在眼前晃悠,还一个都瞧不上眼。”
“洪荒时候六界民风旷达,现今多了许多规矩拘着,自然大有不同。”广胤一笑,道,“我倒是忘了,上回师尊来广晨宫的时候,还提起过,师尊过去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情史?”
曦和未曾料到他竟然提起这个话来,咂了咂嘴,道:“幼时尚不懂事,那些情爱的东西也不晓得孰真孰假,就那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既不知是何时有的开始,到最后也没个结果。罢了,都是多少年的旧事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广胤眸光微深:“看来师尊当真有些旧事。”说完又是一哂,“是了,师尊虽然一直都没机会彻底长大,但好歹是活了十数万年的人了,怎么会半点过去都没有。”
曦和觉得他这个话说得阴阳怪气,看了他一眼,只当自己不知哪里又戳了他某个不悦的点,并没太在意,然则广胤下一句话却让她震惊。
他说:“那个人,是魔神阎烬罢?”
曦和一个趔趄,险些跌进荷塘里。
广胤连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捞了起来,稳稳地搁在了地上。
曦和震惊地看着他:“你也忒……”忒聪明了些。
后半句并没说出来。
但广胤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
他的眸光愈沉,道:“你经常梦到他。”
曦和再一惊:“你怎么晓得我经常梦到他?”诚然他此言不虚,然则按道理来说,唯一一次让眼前这人晓得她梦见阎烬,便是在祈殿的那一次,其余的时候……难道回回她说梦话,他都在她身边不成?
她这个回答显然是变相的承认,广胤并不答话,继续道:“你还常将我当做他。”
曦和已然震惊不能自已:“这、这不就只有过一次么?哪里来的经常?”她在梦见阎烬的时候,常常会瞧见他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虽然偶尔自己也觉得忒真切了些,但她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真真切切的梦。
果然,广胤道:“你曾有数次在梦中拉着我的袖子,叫我‘哥哥’。”
曦和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
广胤凉凉地瞟了她一眼,道:“你不是父神和母神的独女么?什么时候魔神竟然成了你的哥哥?”
曦和僵了半晌,然后扯了扯嘴角,舔了舔嘴唇,道:“阎烬,他是父神和母神的养子。”
广胤微微一顿,片刻后,语声平淡地问道:“此事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曦和道:“当年我尚未出生,阎烬诞生在南荒之外的不尽木边,父神瞧他资质极高却十分奇诡,意图将他培养成为自己的接班人,同时扭转他那不祥的命格,便将他收为义子,但后来终究敌不过天命所归,阎烬最终背叛了六界,与父神和母神断绝了关系,这件事在当时已经是一桩禁忌,无人敢提。而在他被封印之后,六界之中所剩的生灵本就不多,对他的过往更加不愿意提及,这桩旧事也就渐渐地不为人知了。”
“那,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曦和觉得广胤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兄妹关系啊。”
广胤默了一默,然后道:“我是意思是,你们,青梅竹马?”
曦和道:“这也不能全算,因为阎烬是同我和弈樵三人一同长大的,小的时候父神并不太管我,弈樵本身又不太会照顾人,因此我基本上算是阎烬带大的。”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在石子路上,“那个时候,尚未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情,我甚至以为,我们三个人能一直那样生活下去。”
她低着头,广胤看不见她的表情。
曦和继续道:“后来有一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出现,我无聊了几日,实在耐不住去他的房间找他,结果发现他的房间里半个人影都没有,东西都落了一层灰,跑去问母神,才知道他搬走了。那时并不晓得他为什么搬走,只是母神说,他以后不再是我的哥哥。”
他拉住他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那时我其实并不晓得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说要是哥哥走了我就也要走,正要收拾行李跑去找他,就被父神逮住了,结果被关在了房间里将近半个月。”曦和抬起眼,笑了笑,“半个月后,我被弈樵偷偷放出来,但那个时候,六界已经几乎变了样。”
广胤注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深邃。
曦和吸了一口气,道:“你没有见过那样的六界,无法想象那种感受。我看见了一次,后来就再也不想看见了。” ”皇宫?”曦和愣住,”你何时与他们攀上了这么好的关系?”
广胤一笑,道:”先前去送湛卢剑,无意中同他们提起过在这凡世仍有些琐事需了,那皇帝便下令,给我们辟了一间宫室出来。我思量着青樱既然已经不在你身边,须得有人照顾着,住进宫去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曦和觉得广胤忒用心,口头也不便道谢,便默默地承了他这个情,二人收拾收拾进宫去了。
刚来的时候,在云头上瞧见过那皇宫的轮廓,觉得颇为宏伟华丽,待得真正进来的时候,曦和才觉得这皇宫何止是宏伟华丽。宫人低调地将二人从偏门引进宫内,曦和咂了咂嘴,对着广胤道:”这凡人能建起这般恢宏的宫室,可见其多么有钱。”想了想又道,”然则到底是及不上你家的,你家诚然是四海八荒最有钱的。”
广胤笑了笑,道:”你在天宫住的时间尚短,只瞧见那些金碧辉煌的宫室,但说到底,真正值钱的却并非花钱买来的。譬如瀛洲的那一眼玉醴泉,饮之数盅辄醉,凡人得之长生不老,神仙多喝一些亦于修为有益。”
曦和唔了一唔:”那按你这么说来,其实最有钱的还是我洛檀洲,那可都是钱买不来的宝贝。”
广胤一笑:”说得有理。”
前面的宫女听见这等对话,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沉默,低头引路,表现得颇镇定,想来是已经被告知过访客的身份了。
应广胤的要求,皇帝给他们辟了一间偏僻安静的宫室,距离那紧簇的后宫颇有一段弯绕的距离,并差遣了几名伶俐的宫人前来服侍。曦和对那些莺莺燕燕的美人一向并无什么好感,因此对于这等安排颇为满意。
只是这皇宫在气势恢弘之余自然带来些许不便,安排给他们住的那间宫室委实清静,然则到底偏僻了些,在宫中弯弯绕绕地走上一遭便认不得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