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非,你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连消息也不发一条?我拿出充好电的手机,一张张拍着眼前的海。
“杨娟娟,我爱你。”他如此肯定地说过。
“也许吧,也许只是我的执念而已。”他如此不确定地说过。
“如果有一天你又回到他身边,你会为今天的没有去遗憾不已,所以去吧。”那是他满眼疲惫时说的。
他曾经那样急切地想抓住我,即使那时我和钱律在一起,他也不曾放手。然而那晚却又如此轻易,“所以去吧”这四个字竟让我辗转难眠。
“阿姨,你为什么哭了?”有只小小的手轻轻地抚过我的脸,我怔了怔,回过神,用力地抹过自己的脸,竟然真的在哭,为什么?
“风太大,阿姨的眼睛一被风吹就会流泪。”我解释着。
小朋友似懂非懂,道:“既然这里风大,那我们回去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钱律的姐姐问我和钱律什么时候结婚,还说因为钱律母亲的过世,可能这一年都不能办喜事,问我在不在意?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地应着。转头看钱律,他只是低着头吃饭,丝毫没有要帮我解围的意思。
钱律母亲的头七一过,我就和他一起回上海。上海与大连如同两个世界,夹着咸味的清新气息,转眼被混浊的带着汽油味的空气代替。我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让我有些失神。
钱律开车送我回家,我一路心神不宁。出机场时给方非发的消息始终没有回复,我不敢打电话,我怕他同样也不接,到时我不知又该纠结到什么程度。
钱律绷着脸,我的心神不宁让他始终没有好脸色。很奇怪是不是?以为自己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然而却是什么事也没发生,怎样去的又怎样回来了。
钱律并不像前段时间那般步步紧逼,大连的日子除了生病、忙他母亲的后事,他几乎很少与我说话。
出租车上高架时,司机打开了收音机,一打开就是陈奕迅的《爱情转移》,开头的钢琴曲如流水一般泻下来,让我瞬间安静下来。然后是冗长的歌词,开始听这首歌时只觉得那歌词语病太多,但听习惯了,又觉得这样写没什么不好。
我跟着唱,却总是唱不对歌词,来来回回。然后感觉钱律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我停下来,却没有回头看他。
“别回家,留下来陪我好吗?”他说。
我没回答,不是完全没有犹豫,但最后却轻轻地抽回了手。即使不看他,我也能感觉到他的失望,所以我更不敢看他。
“再回答我一次,杨娟娟,你爱他吗?”他紧跟着又是一句。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收音机里轻轻唱着,我定在那里。
我爱他吗?我爱他吗?我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方非的身影在我眼前闪过,都是在笑的,都是在温和地叫着“娟娟”,叫了二十多年,以为已经麻木,此时却忽然想听他这样叫我。爱吗?我不知道,但至少是喜欢的,很喜欢。
我几乎是冲进家里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切。冲进屋里,推开方非房间的门,他的东西都还在,然后觉得心里有块石头落地了,我整个人腿一软,靠着门跪坐在地上。还好,他没有离开。
冰箱是空的,这让我忽然又有不好的预感,因为有他在时,冰箱总是满的。我不想想太多,拿了钱包到菜场买了一堆菜回来,有些神经质地塞满整个冰箱,然后开始做饭。
方非在时我不下厨房,但并不表示我不会做饭。我连烧了五个菜,弄得一水池的菜叶、一脸的油腻,抬头看墙上的钟,已经八点半了。也许是上晚班吧,我这样对自己说,却呆呆地看着钟,半天没有动。
也许吧,也许只是执念。方非的话又在耳边。所谓的执念,一旦想通,便烟消云散了。方非会不会想通?想通一个大他五年的老女人毕竟不适合他?想通一个对感情摇摆不定的女人是轻贱了他?他会不会想,我和他多么不配,之前的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我一个人吃了晚饭,一个人洗了碗,等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方非都没有回来。看着桌上的手机,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他,就算想通了,就算想离开,也不该这样一声不吭。
那头很快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不起,你拨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我刚刚涌起的一点点勇气,被这句话瞬间击溃。很久以前,当知道那个我暗恋的夏羽天要结婚时,我也曾鼓起勇气打他电话,看着他办公室里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就掐断了,然后手机里也是这句话。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原来拒接电话也可以这样设置的,而并不是真的没有信号。但方非,也许是真的没有信号吧?
我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一个台一个台地换。外面下着雨,雷声时远时近,方非说下雨天不要看电视,我却不管不顾。
“杨娟娟,你其实是爱他的吧?有多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钱律放我下(文)车时这样说。我咬着(人)手中的苹果,歪着头想(书)钱律的话,然后一道闪(屋)电在窗口亮起,电视闪了闪,接着是一阵响雷,楼下停在车棚里的电瓶车警报响成一片。我立即蹦起来去关电视,看着窗外又一道闪电闪过。
方非从小就怕打雷,他爸爸是开厂的,和他妈妈经常忙得不着家,每次打雷他就抱着他家的猫躲到我家来。现在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那么一惊一乍,但遇到打雷还是一副很痛苦的样子,皱着眉不想说话。他现在也是这副表情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雨冲出了家,叫不到出租车就往地铁方向跑。一身湿地上了地铁,然后在方非所在的医院旁的那站下来,再往医院跑去。脑中就是有股冲动想见到方非,而我怕这股冲动在还未到医院时就消散,所以拼命地往医院跑。
头顶雷声隆隆,我踩着水,到医院时浑身已经全湿了,被里面的冷空调一吹,顿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方非还是不在办公室,他的同事也不在。我拉住一个护士问,护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方医生啊?跟着医院的医疗队去云南了。”
“云南?”我愣住,怎么会去云南?
本来是期待着能够见到方非的,想了一堆话要跟他说,此时却忽然不知所措。
“你放心,他并不在编制里。我们这样的新医生还没资格,他只是申请过去协助,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知道这事啊?”身后有人冷冷地说,我听到那声音转过头去,是小芹。
我木然地摇头,不知道。他去这么远的地方,连一条消息也没有,我顿时有些绝望。
“不过看情况,可能比预期的要晚回来一些,因为云南最近灾情严重。”她看着我,比起以前的热络,是明显的疏离。
我此时没心情看她的脸色,只是沉浸在方非去云南的消息中。我当着他的面离开了他,他现在也要不告而别吗?没有电话,没有留言,在我回来之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那我就等他回来吧。”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也不看小芹,拖着步子出了医院。
医院外风雨大作,我难过得不行,却咬着牙撑起伞往地铁方向走去。那我就等他回来吧。
43、非非,我真的好想你
第二天是大太阳,我失业了,原因是我去大连几天没有请假。
昨晚全身湿透,冷得发抖,得了重感冒。今天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办公楼,被太阳烤得头晕。人说祸不单行,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一辆车停在路边朝我鸣嗽,我看过去,是高坚。
“上来吧,我送你回家。”他从车里冲我喊道。
我正没力气,所以也没拒绝,上了车,他很快地启动了车子。
“脸色很难看啊,生病了?”高坚一脸的春风得意,与我的脸色是强烈的反差。
“有点感冒。”我道,觉得眼皮重得厉害,正要闭上眼靠一会钱,却得有些不对,“你知道我家怎么走吗?要上高架,你这是往哪儿去啊?”
“我和钱律合作的公司今天开业,带你去看看,我可是百忙中来接你的。”
我怔了怔,本来想说不去了,但想想,就算我不想见钱律,看在高坚的面子上总要去看看,何况如他所说,他亲自来接我了。所以不得不强打精神,看了看自己一身随意的穿着道:“我这个样子行不行?”
如果是开业酒会,那我这个样子再加上一张病怏怏的脸,估计会吓到人。
“几个熟人吃饭而已,没事的。”高坚又看我一眼,说。
结果哪是几个熟人吃饭,公司新招的员工、代理品牌的营销经理都在场。我被高坚领进去,他们都是西装革履,我顿时有点窘。那个死高坚,我瞪瞪他,他耸耸肩冲我轻声道:“怕你找借口跑了。”
他说完走到场中间同样西装革履的钱律旁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钱律正和一个老外说话,听到高坚的话,转头过来看我,顿时眉头皱了皱。
又来,我毫不闪躲地看着他,是高坚让我来的,又不是我想来的。
他已经走上来,手里还拿着酒,看着我的脸道:“你生病了,脸色这么差。”
我抚了抚脸,道:“小感冒而已。公司开张,恭喜你了。”
高坚拿了杯酒过去递给我,钱律一挡,对我道:“我去帮你倒杯热茶。”
两个老板都围着我,一边的几个新员工都好奇地打量我,我只当没看见,在门口的椅子里坐下。头有点晕,可能在发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点烫。
钱律很快拿了一杯茶过来,还拿了一盘糕点,我没接,看着他道:“我人也来过了,恭喜也说了,我想先回家去,我这副样子在这里不合适。”
他把吃的硬塞进我手里,有些强迫地说道:“把东西吃了,热茶也喝下去,我待会儿送你回家。”说着不等我回答,转身忙他的去了。
我呼出的气都是烫的,头晕得厉害,看钱律在人群中从容应付。
很奇怪,大连之行回来,我忽然对这个人不再奉若神明了。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而是忽然之间我敢看着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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