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细致的折成一片在口撮唇,就能发出清越声响的哨子。
冬林在后面看着这大哥的背影。
大哥的背影,看起来,多半会又沉又轻松。
何况,这是九太岁呢。
冬林跟着九太岁做事也有好几年了,只要有这大哥在身侧,仿佛什么事情,不论几多风翻浪涌,终究会平息下来。
不过,这次在冬林的心中,那平稳底下,始终有层暗流卷动。
因为,这次西上栖凤,这次的先生安排,都和那“陌上桑”有关。
都和,那个人,有关。
就算是站在对方的身后,对方坐着,自己站着,仍旧,是有一种不踏实的危险感。
苦炭儿,这就是那常常隐在暗处的“反戈契”中的角色吧?
现在那海老王的卧寝中,只有木轩立在苦炭儿身后,以期对那大厅中的人些许制衡。
“你就是那‘浴海’之中,海老之下不二话的木轩了?”苦炭儿轻笑着说道。
其实,“浴海”之中,海老王打拼这许多年,从未有过二当家之说。无论外人看来,这海老王一系是黑是白也好,一方豪雄,凡事亲力亲为,身边有的,断无分权之人,只得参谋而已。
木轩年轻,算起来是后起之秀,比起海老王以前的参谋尚且多有不如,外界多有诟言,说那“浴海”之中,海老王之后青黄不接,没什么人了,木轩虽则有些声名,但始终难掩委弱形象,是以如今这苦炭儿不咸不淡的说出些话来,那戏谑意味,自是不消说了。
不过木轩不答话,却不是为了这戏谑话语。
那背对自己而坐,将身后要害都示之于己,却难得的闲适随意,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竟硬生生的把自己的后心逼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更甚者,那种随时增加的危险感觉,似乎更要在木轩自己的面前凝滞成一道锐利。
苦炭儿见木轩并不和自己说话,似乎笑得更愉快了。
苦炭儿只有苦哈哈的叹的,如果他笑起来,不是说他就是那甘笑儿扮的,而是,或许正有什么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正在发生。
“你们在这板荡之间保持着这样的暧昧,海老王的意思,怕是要等什么人吧?”
木轩的眉间有些汗渗出来,一点点的汗,一点点。
但是已经足够了。
那苦苦的,慢悠悠的叹息声又从那背对着自己的人那里发出来,不过,这叹中,似乎有种满足的意味呢。
“你们在等,那个人吧?”一串细细的似笑似叹的声响充溢了整间小小的房屋。
木轩感到自己颈项上的神经,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海老王的双手却是松的。
很松。
那对两腕粗细的铁环暗哑哑的套在双臂上,也很松。
这个时候,海老王和身边的二十来个人,都站在“浴海”内部三楼的环廊处看着大厅中激斗的情景。
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很奇妙。
对,是奇妙。
那个妙字,只怕是这么多年来,海老王疲惫的血脉中沉寂已久的几句呼唤了。
“浴海”之中一向不乏人物,作为雄踞城西的大娱乐城,每天迎来送往的自然是鱼龙混杂,不过,在这个沉闷的下午,忽然之间这许多生面孔出现,却又不得不说是,
奇妙了。
那个以一搏二的年轻人好像有些门道呢,身姿矫健,但又不是那么凌厉到极处,趋退之间,那种洋洒跳脱,在这局限的厅中,还真是有种不拘的气味。
那个女孩子的功夫似乎有些眼熟,不过就算是继承自别人的艺业,现在她的手中也完全烙上了明显的个人记号,没错,这样的技击还未够炉火纯青之境,不过,优雅天然,亦不啻于另一种品境。
单凭这两人就该是场好斗了吧。
那么,剩下的人都是那“反戈契”中的人马了吧?
这拨人一向隐秘,见到了面也实在不是很熟悉,那个使着算盘的女人似乎要高明一些,不过也胜出不多,这招式太辣了,泼泼的辣,就如烹饪一般道理,辣到极处却又会有股反呛,所以她的功力明明比较深湛,在境界上却已经隐隐被压过了一头。
真正厉害的,不是那两个有着高高额头的男子。
是,那个已经消失在大厅角落的人。
木轩说了,那个,就是“反戈七宿”中,仅次于奉师爷和练婆婆,一向与苦炭儿齐名的,甘笑儿了。
场中混战,有识得的,有不识的,莫名其妙的一场际会,但也许,在局中人心中,这些事情都有些必然的脉络。
但,不管怎样,“陌上桑”在手,海老王自己连同那“浴海”的弟兄,已经是舞台中心聚光灯的焦点了。
所以,从此时起,这情势妙也罢,不妙也罢,有些架,是一定要打的;有些手,也是一定要出的。
俱散站在城西边,弄鱼坪路口的一棵树底下,看着不知道是谁掉在地上的一把小螺丝刀,他一动不动,似乎脑中有什么东西怀想,怔怔的呆住了。
这里是有人打过一场架的,不光打了,而且,是一场好斗。
一般的人是看不出来的,不过,那层层树叶边缘齐刷刷的一片焦黄,和那树干上整齐的道道划痕,是瞒不过俱散的眼睛的。
如果颜仲要去“浴海”,这条路自然是近的。
自然,也是凶险的。
“浴海”的人不难为他,也会有其它的人难为他。不过看起来,不管是谁,这一场,颜仲是没什么事的。
这方圆二十米以内的树,每一棵,都至少有一株枝桠被沉重的腕力扭过,不用细看,同为袍泽这许多年,俱散已知那定是颜仲的“控缰”之法。
那功力,看起来又更深湛了吧。
除了卧榻老城的沈先生,与颜仲交过手的旧城没有在“控缰”之法下全身而退的,从没有,连他俱散也没有。
就算是那个神出鬼没、流浪广场的吉它,也换过不止一次的弦吧?
一念及此,俱散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
这羁脱的人,在这一笑中,却罕见的现出了一点苦涩。
“颜仲,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留心你的可不只是小隼那个孩子一人而已啊。”
按说,俱散自己,也是要上栖凤山,主张那件事的,那件,和“陌上桑”息息相关的事情。
没错,原本,那栖凤山上不只有九太岁一人而已,不过,是俱散拼着请了命,要来襄助颜仲的。
在他看来,两边的事情都很难办,都需要人。
不过,尤其颜仲。
不管多少日子,不管当年的他出走社团是什么原因,不管那颜仲知不知道。
他俱散可是一直都记着那份同袍的情谊。
可都一直把颜仲当兄弟呢。
不过,如此一来,栖凤山上的事情,就要难办一些了吧?就算以最近九太岁的风头,成败之间,恐怕也只是五五之数。
那个人。
绝不会对“陌上桑”等闲视之,连沈先生也要小心应付的,
那个人。
勾函自然有不俗艺业,可是细论起来,独斗“反戈契”中两人还能对左然施以援手,这临阵的战力,已算有迫人的爆发。
多数人会因冲冠一怒而有难得的一场好斗,可是勾函却不同。
这简直是,为求酣畅而挥洒的一场酣畅。
不管你是“枕戈”也好,是“反戈契”也好,什么黑道巨擎,草野鱼龙,自己终归不能在这半白坡白道门阀聚所让人看低。
这样打下去,金晦和沫子连手,也是没有什么胜算的了。
小豆也打得很犹豫。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果决的人,尤其,对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不,女孩子。
那年轻,那天然,都教小豆那高高额头、胖胖身躯、肃漠表情下的一层层犹豫裹足难行。
左然的脚步一点一点的在蚕食他腾挪的地盘。
勾函已经将战团一裂为二,自己牵动那一男一女两人,已是离左然有些距离了。
“暖祭”之法,怕是有时机大展一番欢畅。
一念及此,他的脸上竟显出一点喜色,那种斗到快意处,物我两忘的喜,纯粹而又有一种痴。
脚下错动,干净的鞋子在地上敲击出一连串的声响,和着那“暖祭”开声,那奏感越来越强,渐渐的与这空旷的大厅联成了一片回响。
那种似乎要将这空旷涵盖的回响。
“嘶”的一声裂动倏然而始,戛然而止,却恰好的卡在那共鸣的乐感中间,勾函的身形一顿,连步法都不自觉乱了一下。
一个胖大身材的男人就像从地里钻出来似的,出现在勾函三人的战圈中间,脸上堆着笑,因为胖,这笑都积着油腻。
金晦正好停在胖子的侧面,她那凹陷的脸颊上泛起一层淡青色,“甘笑儿,你动什么手?不是喜欢袖手旁观吗?那就袖手到底,倒也不逆了你那‘起手’之名。”
冷淡口吻,漠然神情,尤其,明明是自己人,那话中依旧掩抑不住的愠意。
勾函的眉却是一挑。
那边左然和小豆也先停下了手。
“原来是‘反戈契’的前辈高人,小字号们愚钝,倒是唐突了。”勾函那眉间挑起的一丝讶随之就是一振,轻笑着说道。
左然的嘴角也是微微一撇,一点笑意欲出未出,转过身来,竟是背对小豆,缓缓的朝勾函的身边走来了。
小豆的眉头皱得很紧,但那紧,却是开张难弛。
甘笑儿呵呵笑了,那笑声随着距离增加,竟如同浪涛抬头,卷溢不返,转瞬间,在这几人间的方丈地上,仿似展出了一张网。
“小兄弟的‘暖祭’之法开声势大,就算是再孤陋的闻识,也该知晓是老爷子麾下的勾函小哥到了,我们弟兄姊妹几个纠缠了半天,倒真是不好意思。”
勾函心中略略一忖,这甘笑儿是第一次见,但他声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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