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戈哈哈笑着,与那阵风已经斗在了一起。
前后不过兔起鹘落的一瞬间,直到那尘埃落定,小隼,甚至阿洛和冬林才看清楚,那平地起的一阵张狂,正是九太岁。
他是什么时候起的步,什么时候起的手,自己这边的几个人没有一个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动的念,也无从揣度。就好像看着看着林中的斡旋,突然就起了动念一样,大步起时,尘烟已落。
弃戈的眼神中也有一点赞许的意思,那赞许,透着层层的讥诮和戏谑仍旧释放出来,看来,他期待着下山之前的这一场好斗,也已经很久了。
小隼完全远离了战团,因为那两人自交上手后,朝那丛林深处,又进了几步。
一时间看不见人,只看见树木枝叶的颤动,与之前小隼追袭弃戈不同,那两人似乎不再甘心寂寞的静,要在这弄出些大响动来了。
小隼撤回到阿洛的身边。
“你还好吧,小林子?”
冬林慢慢的点点头,不过他知道,要让他再当什么锋将,只怕今日此地,是不行了。
阿洛也冲着小隼点点头。
“三师兄,我们怎么能插进那场斗中去?”
小隼已经不问是不是要掺进去,连他也知道,就算是以九太岁之能,也断无可能单枪匹马挡得住弃戈。
合围之势必定要成。
只是,该怎么成罢了。那两人力拼,牵扯得又深,不论能不能掺和得进去,单说掺和进去又有什么能为,就不是拿得准的事情。
阿洛低头不语。
要掺那一斗,剩下的三个人中自然是自己了,不过就算是他,也要明晰那节奏步调,否则也是空口难办。
小隼望着阿洛,几乎望定了一般。
“我去和九太岁一起把弃戈撵出来,你们两个在外边,随时备着围猎。”阿洛低声道,但这一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已经大异从前。
冬林点点头,一抄手,已是从平房的墙根拿起一根木棍,刚才那一下已经足够让他找些助力。
小隼却还有些犹豫,他想再当那锋角,去那丛林的窸簌中,再掺一场,再搅一场。
他试探的看着阿洛,不过,阿洛的长眼开阖,却没有看他。
小隼知道,阿洛不改步骤。
但就在这一瞬间,又有变化生发而出。
栖凤山上,一时不知多少人在这场拼斗的周围,似乎那拼斗就是个漩涡,将那些有心的、无心的人们,都卷聚在一起。
燕胡坐在亭子中间,听着亭子顶上卷儿的低声呼喊,他似乎有些兴奋,“胡姐姐,打开了,那丛中,终于打开了!”
她没有做声,可能她只是在体会、品尝,那场斗虽然很近,但其实,离她、离她们还很远。
山上的另一个凸起处,还有一个人在看着,这人看上去也怕是年近五十了,黝黑的皮肤,在那深色的衣衫下更显得其貌不扬。
几乎,都要融在那山上渐渐开阖的暮色中了。
夜就要临了,大戏就要开场,那黝黑的男人有些得意的样子。不知道,不知道半白坡那面的情况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了?
丛林外围的枝叶一破,从里面纵出两人来。
正是九太岁和弃戈了。正在那阿洛和小隼考量该怎么斗时,两人已经自丛中纵出,如今,五人都已立在了平房前面的小院中。
九太岁和弃戈都罢了手。不过弃戈站在的却是阿洛与小隼这边,与九太岁几步之遥,就这么背朝几个年轻人,峙着。
阿洛看见,九太岁挂了彩。不过似乎不怎么严重,那下巴上,隐隐的一条划痕,色却作暗黄。
弃戈这边,除了额上的发略有些散乱之外,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只是那一缕乱,添上他嘴角的一丝蔑,硬是在这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显出一点*来。
“我要下山,你们要围,如今打也打过,围也围了,想来你们那先生也只是发令到此,下面,总可以让我走了吧?”
九太岁却笑了,饶是他挂了彩,添了伤痕,他还是笑了。
饶是弃戈如何*傲慢、潇洒写意,九太岁却似乎都能在那白发白眉中阅出些乐来,纵然戏谑了,也戏谑得有趣。
“先生和您是故交,若不是您的大驾,后进们也不会如此郑重了。所以先生要我们办的,还是尽量再整肃些,不要让前辈您看了笑话。”
“那就是不让走了?”
“哪里话”,九太岁轻声道,“前辈高人,天高海阔任凭驰骋,只是这几天么,却不是什么好时机,等到那城西事情一靖之后,晚辈躬身奉陪都不是难事的。”
还没等九太岁把话讲完,弃戈就已经是哈哈大笑。
从出现,到过招,到对峙而畅言,弃戈似乎一直都存着那么一层轻蔑,那层蔑,透过他的笑,或冷或激,都绽得几人心中郁结。
他一直在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笑。
“你就是九太岁了吧?哈哈,那所谓‘恭俭让,俱欢颜’之后的扛鼎人物。你们倒是把那老家伙的把式学了个十足十,说话拐弯,却又偏偏要装得乖巧。
“我这把骨头倒是也真不年轻了,不过,闲不下来,也不想旁人碍着自己的路子。今天你们是挡在这里了,我知道,要留得我,直等那‘陌上桑’的事情了了。
“可是你们要想,我埋了这么久的志气,却就是要等在这一回一申的,我不像那老家伙,总要装出些莫测来。如今的规矩是你们的规矩,不过,为了挣那么一条路走,我却也不在乎动动大阵仗的。”
弃戈说话间眼光没有往九太岁身上定过一刻,他仰着颈项,就连身子也,懒得转过来,阿洛等人只看着他的背,听的那瓮瓮的声音传过来。
他稍稍顿了顿,又道:“我的话倒是要放明些了,若不放明,倒教你们不好探深浅。我此次动身,动的就是一个畅快,所以我要下山去,那‘陌上桑’我要拿,‘枕戈’的事我要搅,你们要挡,我就要杀。
“打打杀杀,那是老些日子的生活了,但这么久之后再拾起来,恐怕倒也惬意呢。”
场中一时静默。弃戈只看得见九太岁,那九太岁的面上冷冷的,没有露出丝毫的情绪,但弃戈知道,他的心,也乱了。
何尝是他一人乱了而已。弃戈一语道出,那蛮横之中,却没来由的一股子崩裂之气,那干脆利落,竟是生生的触到在场众人的一点底气。就算是桀骜如小隼,此时的额上竟也有些涔涔了。
这便是弃戈吧。那个当年与沈先生一同贴了家底打拼的人,那个为了一句快语拂袖豹隐的人,那个志气潜藏,却终究要开怀一喝的人。
负气便能咽出十年隐忍,抬手就教人莫要挡路。
晦饮山风三千旦,一朝仰就华发染。
这便是弃戈了。
仰视浮云驰
海老王一直没有动手,他只是看着。
因为,那依旧站在大厅里的,“反戈契”的几个人,都还没有什么动作。那甘笑儿索性是找了个高椅坐下,苦炭儿受伤不重,不过一时片刻,也只能靠在金晦的旁边。
这帮人,越是没有动作,就越需要分神照看。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秒,他们还是不是会沉寂。
木轩似乎都能听到老头子心里面正郁着的那声哼。
所谓“反戈契”,感觉竟总是不如“枕戈”那么爽利,这伙人,才真教海老王心里有些虫噬的凹凸。
但就是这么看着,那围猎颜仲的“喧哗”,却已经多了五六个人不能战了,那几个人或坐或卧,在大厅门前的地面上散着,挣也挣不开来。
海老王并不见有点怒意。
这个颜仲,的确是好本事的。一众围猎之中,勾函是主,“喧哗”是辅,颜仲也只是策动着身法来牵着一众人,只把手上功夫对着勾函,可几十个回合下来,也暗暗的伤了几个人了。
海老王知道这样不是办法。
现在“浴海”之中,除了他这个地主爷之外,还有三拨人。一是勾函,他是老爷子的人,那个女孩子不认识,但既然是一路来的,也不外乎起自半白坡白道势力。都说老爷子是这“陌上桑”的本主,是以曹决勾函一众是一定要那“陌上桑”的,不过他们的意思倒也不见强横,似乎是商酌着来的。
海老王自然知道这是场筹码交换的游戏。
有一拨人当然是来自老城区的黑道扛旗“枕戈”社,不过在场只有颜仲一人而已,海老王知道颜旧城年前已经出走社团,所以那“枕戈”社的正菜还是没有上的。
只是,颜仲已经拿到了“陌上桑”,这是个问题。
剩下那拨人就是所谓“反戈契”,“七宿”来了三个,说来竟已是三拨人中势力最盛的了。那明老太爷一向秉着这“反戈契”,宣着不黑不白的调子,只是这么件事,他倒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海老王嘬着牙花,那“陌上桑”是要拿回来的,他是要和老爷子的人继续谈的,所以说起来,此刻他“浴海”一系与老爷子的人倒是站在一处的。“夙兴夜寐”中的曹决本是到了“浴海”,不过有些事情要办,暂时离了,现在只有勾函在此,海老王要想与之一起控住场面,却要下一番功夫了。
以勾函之能,配上那“喧哗”子弟,拦住颜仲应当不成问题,何况还有那未出手的女孩子。海老王只消腾出手来知会甘笑儿一众便可。
可是,漏了“陌上桑”可就满盘皆输了。
只听见一声撮唇哨响,本逐着颜仲纵掠的“喧哗”忽地便散了,将那拼斗的场中散出好大一个空来。
那一声哨来于海老王,就在那哨响人散、场面顿时一落的一隙,海老王也纵身而入,向颜仲袭去。
他是要动手了。木轩知道海老王的意思,不过两息之间,也统着那一众“喧哗”隐隐的围住了在场的“反戈契”众人。
海老王是要先夺“陌上桑”,再论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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