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她收回视线,闷闷地想着等一会儿该做什么。
云少蓉一旋身,卫韶枫那玉立的身影突然映入眸底。
“喝!”她抚着心口倒抽了一口凉气,压根没注意到他是几时进入她的寝房、几时站在她的身后。
“你在做什么?”一贯温和的嗓音,不像是质问,反倒像不经意的闲聊。
她深吸了口气,嗔了他一眼。“你吓了我一跳!”
“我以为有人同你说话。”他思索了会,十分确定在踏进她的寝房前,他隐约听到她与人对话的声音。
瞧他一如往昔的淡然,她内心有着怒火,也有着不甘。“我同自个儿说话、同我身边的花花草草、天上的云说话不行吗?”
她的语气有些愤怒,卫韶枫按捺下想碰触她的冲动,好半响才轻松地道:“这阵子我有些忙,所以没空陪你,对不住。”
她耸肩故装无所谓。“无妨,反正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家了,若总要你陪着我,我也不好意思。”
乍闻她的决定,卫韶枫心头一沉。“你……要走了?”
他知道她终是会走,只是没料到会那么快。待她下一回再上山寨,便是她与“卧罗煞”少寨主成亲之时。
迎向他莫名怅然的神情,云少蓉自嘲地道:“咱们很快就会见面,不是吗?”语落的那一瞬,一股淡淡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出的怅然,从她心底悄悄滑过。
眼中掠过一丝挣扎,他僵硬地点点头,胸中郁结难受,原来真要无动于衷是很难的呐!
他想,得找个时间向她坦诚这一切,让她决定他们之间是否能有机会续缘……
顿时,沉默像一面高墙,无声地挡在他们之间,这一刻,各怀心思的两人竟无言以对。
不知处在这落针可闻的尴尬气氛当中多久,突地一声声欢呼划破这一份沉窒。
心猛地一促,云少蓉问:“什么事?”
“不知道,出去看看再说。”他加快脚步,往传来欢呼声的地方疾行而去。
当两人的脚步同时停在山寨口时,卫韶枫因为眼前所见,顿时脸色铁青。
只见此时山寨口大开,十来个兄弟各有所获地接受寨内弟兄的欢呼,开始说起今日的丰功伟业。
“你不知道,当老子刚想使出无敌击虎拳吓唬他时,那老头就乖乖把银子给交了出来。”
“呿!那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我才吼了一声,对方便吓得屁滚尿流,把身上的银子双手奉上……”
他们的吆喝声夹杂着欢呼的声浪,使人仿佛置身在欢度年节的错觉中。
卫韶枫俊雅的脸孔登时黑了一半,连向来温和的眸子也蒙上阴霾。“你们又出寨‘干活儿’了?”
这李大疤得意过了头,完全瞧不出卫韶枫正压抑着怒气,仍旧兀自喳呼道:“少寨主,今儿个收获不错,我去让秋草多杀几只鸡……”
他的话未尽,身旁的弟兄便用手肘撞他。
话被打断,李大疤喉间发出似兽般的低咆。“你他妈的臭狗子,老是拿拐子顶我,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被他一吼,小狗子登时吓得脸色发绿,低声说着:“不、不、不是,我是要告诉你,别、别说了,少寨主不高兴……”
“叽叽咕咕说啥鸟话,听不懂啦!”李大疤晃着钵大的拳头,直接赏了他一记硬拳。
“格老子的,李大疤你发啥火——”
“他奶奶的熊,谁打老子——”
“操你奶奶的——”
霎时间,寂静的山谷里起了骚动,粗声粗语,连绵不绝地在耳边响起,不知怎地,一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云少蓉见状,诧异地倒吸了口气。
这些草莽汉子未免也太夸张了,若是手上有兵器,怕是会杀得天地变色,星月无光吧!
卫韶枫面色一凛,气得俊脸煞白,正要开口,展豫却突然压住他的肩头,摇头制止。“少寨主和少夫人先到大厅坐着吧!”
“难道就这么任他们打下去?”他像个不容孩子打架的夫子,板着脸斥道。
展豫习以为常地噙着笑。“他们几天不打一次架发泄,心里就不爽快,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卫韶枫闻言一震,伹瞬即恢复镇定。
他几乎要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冒牌少寨主,对于“卧罗煞”的一切,并非他一个外人能干涉的。
若不是在这个阴错阳差的巧合下,他绝不可能与这帮贼寇有所交集。
是善缘或孽缘,他已无从判定。
只知道,就算“卧罗煞”少寨主一直不出现,他也不能再让情况继续将错就错下去。
他想回归属于他的平实生活,当个私塾夫子,软化世人,造育英才。
“很难想像你是‘卧罗煞’的一份子。”回过神,卫韶枫意味深长地道。
“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展豫几近自语的呢喃,黑眸深处闪烁着让人不解的幽谧光采。
隐隐察觉他内心隐晦的一面,卫韶枫虽好奇,却不打算探究。
“我们走吧!”为免被波及,卫韶枫对着身旁的人儿道。
云少蓉收回远放的视线,点了点头。
现下,她的心思只放在他方才未尽的话语当中。她很好奇,到底有什么事可以让这书生寨主那么感到难以启齿。
并肩走过林间小径,云少蓉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凝重的情绪。
她侧眸,小心翼翼地问:“你……很生气吗?”很难得见到他这温吞的性子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生气?”他若有所思地道:“他们若是我的孩子,我会希望他们读书。”
“读书?!”她微怔,没料到会由他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
“不是要他们钻研经书,更不是要他们准备科举考试,而是藉着读书,增长学问,让他们不致成为卖弄力气、野蛮霸道的吴下阿蒙。”
他在山寨的这段时间,并非只感受到他们粗暴低俗的一面,相对的,他也体认到人性本善的一面。
寨里的弟兄虽因各种无奈的原因成为山贼,但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浩然义气,却也让他颇为感动。
他一席话说得文雅,却让云少蓉愕然不已。
“你真的很不像寨主。”细想着他的一切,云少蓉心中五味杂陈地开口。或许就因为他不像山寨主,才让豪气千云的她,莫名其妙陷入情感的纠缠中。
徐缓地垂下目光,他深吸了口气,握紧拳,开口坦诚。“我的确不是。”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俊唇抿出一抹近乎苦涩的笑弧,温雅的嗓音缓缓道出:“我并不是‘卧罗煞’的少寨主。”
呼吸一窒,云少蓉险些喘不过气来。
整理着紊乱的思绪,他沉静地答道:“你说……你不是少寨主?”
“那天被你推了一把,那一撞,把我的记忆全给撞了回来。”
“你的意思是,因为那一撞所以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的事、想起自己真正的身分……”
他语重心长地颔了颔首。“这些日子以来,太多的巧合让失忆的我错认自己的身分。”而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不会武功、为何总与山寨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云少蓉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好半晌才意会到他说了什么。那一瞬间,她的心绪从未如此复杂过。他是假的、她也是假的……
看着她娇俏的脸庞褪成纸白,卫韶枫心拧痛着。“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看着他,云少蓉咬着唇瓣,忐忑地问:“那你说你喜欢我是真话?抑或,只因为你误以为自己是‘卧罗煞’少寨主,所以、所以不得不这么说。”
卫韶枫看着她不安的神情,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说过,不管我是谁,我的心一旦把你烙在心头,这辈子就再也无法除去了。”
然而,在话落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却处在莫名的懊恼当中。
枉他饱读圣贤书,却可恨地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他并非“卧罗煞”少寨主,而她也不是他的未婚妻子,他怎能如此冠冕堂皇,对着“别人”的未婚妻子说出承诺呢?
不解他因何懊恼,但云少蓉却因为他的话,心头飘出一股暖风,甜甜、暖暖地拂人心扉。
她注视着他,望入他的眸底,微扬的语调有着说不出的欢喜。“这……是你的承诺?”
顿时,她心里所有的矛盾与不安在瞬间清敌。
她心爱的男子不是“卧罗煞”少寨主,如此一来,她更可以义无反顾地执行原本的计划。
“是——”等不及说出心里的话,突地,一抹细碎的声响落入耳底。
“是谁?”云少蓉不假思索地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奔去,卫韶枫则尾随在后。
前方的身影跌跌撞撞、脚步踉跆,两人很快便追上,并同时发出愕然的惊唤。
“老头!”
“风伯伯!”两人的唤声让风运雷顿住步伐,沉默了好半晌才扬声道:“呵、呵!我不叨扰你们培养感情。”
语落,他挪移着脚步,摸索着离开。
沉重地互看一眼,两人不知风运雷站在他们身后多久,听了他们多少对话。
卫韶枫步上前,搭住他的肩道:“我送你回房。”
“不、不用了!我只是听展豫那小子说,那帮混蛋惹你生气,所以就过来瞧瞧啦!”他故作轻松地开口,却难掩欲盖弥彰之嫌。
卫韶枫轻敛眉,略微思索半响后,沉然说道:“我有话想说。”
风运雷闻言,那宽厚的肩头倏地一僵,粗声粗气地转移了话题。“你想说什么老头我知道,回头我会让弟兄们收敛、收敛,你别恼。”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一惊,继续说道:“哦!那我知道,你想同我说媳妇儿的事吧!我知道,再过几天媳妇儿就要回家了,你们感情好,你舍不得她是不是,呵……”
感觉风运雷不着边际地东拉西扯,卫韶枫敢肯定,他方才定是听到他和云少蓉的对话了。
“老头,你听到了,是不是?”
风运雷惨白着脸,猛地顿住,好半晌才问:“听到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
其实早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