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那些药都没用的?”
傅展颜颤抖着手,给沈泓云诊脉,可她太乱太慌,根本就静不下心,诊了半天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但她很清楚,这一次比师父上次昏倒要严重地多。
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她想起了师父先前给自己治手伤的药粉。那药粉下去虽痛,但只是片刻的功夫,伤口就已痊愈了。
想到此处,她连忙翻找沈泓云所有的口袋,然而,还未翻出药粉,却先给她翻出了一枚血色的珠子。
这血珠……是当初紫羽手上的那颗么?
淡淡的红芒在昏暗的地牢里投射出了一片血色。
傅展颜盯着血珠,眼前竟开始迷糊恍惚,神志更是变得一片空白混沌。
“快放开珠子!”
突然,手背上被人猛地一拍,她吃痛,血珠顿时跌落在地上。
傅展颜一怔,还未回神,地上的血珠突然被一道白光包围,紧接着失去了踪影。
那一瞬间,神志清醒。
“师父——”
傅展颜惊喜地看着不知何时醒来的沈泓云,却见他一手紧捂着心口,咳得撕心裂肺。
“师父,你怎么样了?”傅展颜也顾不得那血珠了,连忙撑扶住沈泓云。
这一顿咳嗽,显然又让伤口崩裂,血色再度在沈泓云的胸前漫延,惊白了傅展颜一张脸。
“师父,药呢?药在哪?”傅展颜一边扶着沈泓云,一边在沈泓云身上翻找,终于,给她找出了那瓶药粉。
“师父,躺好了,我给你上药。”她扶着沈泓云躺下,然后深吸了口气,小心地解开了沈泓云身上染血的纱布。
“这药很疼的,师父,你要忍着点啊!”
虽然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但她强忍着没让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哭了。
至少,她要先把师父治好伤。
那个伤口就在心脏偏上的位置,破坏了胸前的血色天龙印记,深可见骨,也不知是什么利器所伤。虽然上面还残留着刚才大夫敷下的药膏,但根本止不住血。
傅展颜轻轻地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了,在药粉洒上的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沈泓云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一颤。
“师父——”伸出另一只手,她紧紧握住了那只冰冷汗湿的手,“很疼是不是?”泪水差点滑落眼角,她眨了眨眼,强行逼了回去,“再忍忍啊,痛一下就伤口就好了。你看,我手上的伤现在都没事了——”
“无妨。”沈泓云微喘了口气,“把药全洒上。”
“好。”傅展颜再度握紧了沈泓云的手,“师父痛的话,就抓住我的手,这样应该可以缓解些疼痛吧?”
“嗯。”沈泓云轻轻合上了眼帘。
傅展颜再次深吸了口气,然后狠下心,将所有的药粉全部洒在了伤口上。
先前她只是一道小小的伤口,也只上了一小点的药,都让她疼得要命,现在师父伤得这么重,又上了这么多药,那该有多痛?
沈泓云安静地躺在那里,神色虽一如既往的淡定平静,但呼吸却有些急促,就连额际散落的发丝都被冷汗湿透。
感觉到被自己握住的冰冷汗湿的手微微反握了一下,却没有用力。
傅展颜一颗心顿时狠狠地揪了起来。
师父疼得这么厉害,却依旧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痛楚么?
“师父——再过会儿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她不知道如何减轻他的痛楚,只能不住地说话安慰。即使很明白,这样的安慰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伤口,终于一点点地结痂愈合,虽然还没完全痊愈,却已不再流血。
傅展颜几乎喜极而泣,声音却是哽在了喉间。
沈泓云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神色依旧疲惫,“没事了。我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嗯嗯。”傅展颜掩住了唇,不住地点头。
沈泓云似是累极,不再多说什么,便再度合上了眼帘。
傅展颜看了眼他的胸前,见伤口已愈合地七七八八,便拿过了一旁的纱布,为他轻拭去身上的血渍。
伤口虽愈合了,那血色印记也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恢复原状,并没有因为被破坏而失去了原有的样子,反而越见鲜明了。
傅展颜不解地拧眉。
这印记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沈泓云呼吸沉稳,似乎已是睡得极沉,也不忍再吵醒他,便在他侧躺了下来,将头轻靠着他的肩头,低声地道:“师父,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就回飘渺峰吧,我再也不私自跑下山了。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师父也不会一再地受伤——都是我不好——师父,这次回去了,我定要好好跟你学医术武功——”话音未落,忽然倦意不断地爬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帘,失去意志前,却还在轻声低喃:“至少——至少我可以在师父受伤的时候,保护师父——”
轻喃的话语渐渐低弱,傅展颜原本轻枕着沈泓云肩膀的头也轻轻地滑落,在他旁边沉沉睡去。
沈泓云睁开了眼,微侧过头,注视着傅展颜平静的睡颜,眼底隐隐掠过了一丝复杂。
“煜真,你这个小徒弟还算孺子可教——”
寂静的地牢里,一道蓝影平空出现。
正是风涯。
沈泓云吃力地支撑起身子,正欲开口,突然捂住胸口侧身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
风涯见状,脸色一变,飘了过来,一掌抵住了他的背心,白光点点,一分分地渡入了沈泓云的体内。
“也只有你会做这种事。分明知道,那药性烈,虽然可以治愈一般的外伤,却根本治不了红罗的光刀所制造出来的伤口。表面愈合了,内里根本一点也没好。”风涯一顿,眉宇间带着叹息,“为了让你那个小徒弟安心,你竟甘愿白白受这苦楚么?”
沈泓云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唤来另一阵越发凄厉的咳嗽声。
风涯不由加重了力道。
沈泓云伤上加伤,就算他非普通人的体质,也已经支撑到了极限,更何况……风涯眸光微凝,红罗的光刀伤在了血印之上,那么,原本一年发作一次的血咒可能会提前发作。
“那时我真不该心软,听了你的话。我应该当机立断,抹去你和紫羽的记忆,让你们忘掉这些扰人的凡尘俗事,也免得现在你们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沈泓云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喘息着道:“风涯,有些事并不是想忘就能忘记。”
风涯收回了掌力,神色微恼,“我真庆幸自己无心无情,免得徒惹心困。”
沈泓云抿唇,并没回应,而是掌心一翻,血珠顿现。他将血珠递与风涯,“帮我把七情果拿给紫羽——苏蓉,苏蓉撑不过今夜子时——”
“我走了,那你呢?”风涯接过血珠,神色却很沉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血咒已快要压不住了。最近你连连受伤,都未好好调养,这次若是血咒发作,你根本——”
“我还有小颜。”沈泓云的目光落到了傅展颜身上,素来清冷的目光略显出几分柔和,“她可以帮我。”
“她?”风涯拧眉,“虽然刚才她破解了你的结界,但根本属于无意——”
方才因为结界,他想救无门。幸好被傅展颜冲了进去,也无意中破解了结界,否则,这次沈泓云可能真要死在红罗手上了。
“纵然她真恢复了些力量,却也未必可以——”
“风涯——”沈泓云轻咳了两声,打断了风涯,“现在红罗还不知你的存在,你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将七情果送与紫羽。我会在这里转移红罗的注意力——苏蓉与紫羽就靠你了——”
风涯紧紧盯着沈泓云苍白的脸,“好,我可以去找紫羽,但你必须答应我,好好养伤,若是红罗前来,你应该有办法与她周旋,支撑到我回来。”
“好。我答应你。”沈泓云点头。
“一诺千金。”
“绝不食言。”
“好。煜真,别让我失望。”
见风涯身形隐去,沈泓云这才捂住胸口,疲倦地合上眼帘。
作茧自缚……画地为牢么?
也许是吧,但他,并不后悔。
等他重新睁开了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地牢前多了一道身影。
是姚容青。
他正盯着他胸前愈合的伤口,神色古怪。
“沈泓云,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泓云不答反问,淡淡地道:“姚少侠,若我说,我并没有杀死令堂,你可信我?”
姚容青握紧了手中的剑,“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让我如何相信?”
“令堂是被人操控。”
姚容青一怔,随即冷笑,“我为何信你所言?”
“因为师父没有理由杀你娘亲啊!”说话的,并不沈泓云,竟是原本昏睡的傅展颜。
“姚容青,我师父若真是妖怪,若真要什么血,这一路上不是早就可以把你的血给吸干了,还一路跋山涉水跑来山庄害你娘做什么?”
姚容青一时语塞。
傅展颜起身走到牢门口,神色认真地注视着姚容青,“姚容青,我问你,你与师父比起来,你厉害还是师父厉害?”
姚容青看了沈泓云一眼,“自然是他厉害。”
“那你娘呢?你娘与你,谁厉害?”
姚容青摇头,“我娘手无缚鸡之力。”
“对呀,你娘不会武功,却把师父伤得如此之重,姚容青,你不觉得奇怪么?”方才见师父受伤,她太过慌乱,此刻见师父伤势痊愈,心静下来了,自然也能发现很多疑点。
她就知道,师父一定不会是杀人凶手。
姚容青沉默。
一旁的沈泓云也安静地看着傅展颜和姚容青对话,眼底却掠过了一丝异样。
他并没有预料到傅展颜竟这么快就清醒了。
是他身体太过虚弱,还是因为……沈泓云忽然心口一阵冷痛,不禁掩住了咳了两声。
“师父,你没事吧?”
傅展颜马上跑回了他身边。
沈泓云摇头,“无妨。”
“师父不要老是说无妨无妨——”傅展颜哽声道,“师父越这样说,我越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