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一名紫衣女子忽然闪身而出,一把扣住了红罗的手腕。
红罗抬眸,看着面前熟悉的娟秀脸庞。
是苏蓉。
“为何阻止我?”
“红罗,不要冲动。”苏蓉摇头,眼底写满了复杂,“你施放血咒,只会让你们三个人永世陷入无法摆脱的痛苦之中。”
红罗冷冷一笑,“你在为苏颜求情么?”
苏蓉怔住,却没有反驳。
“看来,你已经把自己当成苏蓉了。”红罗猛地挣开了苏蓉的手,“你不要忘记了,你只是青冥剑中的一缕剑灵,真正的苏蓉早就死了。难道,你当人当得久了,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了么?”
苏蓉浑身一颤,几乎站不稳身躯。
是啊,她不是苏蓉。
真正的苏蓉早在凌萧认出苏颜之时,便被杀害了。
她只是一缕剑灵。
非人非鬼非神非妖。
只要凌萧一声令下,要她回到青冥剑中,她根本无法抗拒。
她是他的剑灵。
他的命令,她只能服从。
所以,她不敢爱,也不敢恨,她怕真的在这世间留下什么,到最后,只会徒留绝望与伤悲。
特别是紫羽。
他一直把她当成了苏蓉。
虽然苏蓉只在见过他一面之后,就被杀害了。
可心底深处,她却不敢去想,紫羽究竟爱的是她这缕剑灵,还是爱苏蓉?
深吸了口气,苏蓉再度扣住了红罗的手腕。
“红罗,不要被怨恨蒙蔽了心——”
“滚开!”
红罗狠狠一把推开了苏蓉。
“不要以为,我们相伴了千百年,我们曾经是挚友就可以阻止得了我。”红罗眼中满是绝望与怨恨,“苏蓉,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有多痛么?我虽修成了剑仙,却没有那种广阔的胸襟,我痛,那么,我要让我痛的人,更痛上百倍千倍万倍——”
手中红芒已是越渐强盛,几乎照亮了半个天际,就连月色也被血色掩住。
苏蓉跌坐在雪地里,轻轻地合上了眼帘。
终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么?
西南方向的天空,映出了一片骇人的血色。
苏颜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奔跑。
但不知为什么分明刚才看起来很近的红光,无论她怎么跑距离都没有一点缩短。
苏颜停下了脚步,不住地喘息着。
“苏颜,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紫羽扶着煜真一脸疑惑。
刚才苏颜似乎看到了什么,直接就往红芒爆发的方向急奔而去,甚至连煜真也来不及解释一句。
“一定要阻止红罗。”
苏颜捂住胸口,努力平定着狂跳不已的心脏。
“姐姐也在那里。我们要阻止红罗施放血咒。”
“什么血咒?”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先找到红罗——”
苏颜喘息未定,就欲举步,却被煜真一把抓住了手臂。
“颜,不用找了。”
苏颜怔住。
“我们被困入了结界里。”煜真环视了四周一眼,“这是红罗施布下的结界,她不让任何人靠近她。若她不解开结界,我们走不出去。”
苏颜眼前一黑,几乎栽倒。
“颜——”煜真一把接住她。
“为什么——”苏颜将脸埋进了那具胸膛里,语声哽咽,“为什么我还是无法阻止?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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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血夜 。。。
天边,那血色已是越渐强烈。
一阵剧烈的头痛贯穿了脑海,苏颜猛地紧抱住头,脸色苍白如雪。
“颜——”煜真眼中掠过担忧之色,“你怎么了?”
苏颜已是无法成言,脑海里,不住地有画面闪过。
她看见了红罗,也看见了苏蓉。
红罗沐浴在血光之中,而苏蓉,却是浑身是血,贯穿胸前的,赫然是那把青冥剑。
“姐姐——”
苏颜困难地轻唤,但下一波剧痛已再度侵袭而来。
她知道自己看到的又是未来的预示。
如果她没有逆转乾坤,如果她没有改变历史,那么,姐姐不会死,至少,十八年前,在她死去之前,姐姐还活着的。
“蓉蓉怎么了?”
紫羽脸色微变,心中已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快——快去救姐姐——”
苏颜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已是气力用尽,眼前又是一黑。
煜真连忙扶住她,眸光微凝,却见紫羽手中已幻化出了光剑。
“紫羽,你做什么?”
“破结界。”
紫羽眼中已露出了杀机。
“我不会让蓉蓉有事。我就不信破不了红罗的结界。”
他们四个师兄妹,红罗施布的结界是最可怕的。
困在结界中的人几乎无法破解,唯有靠红罗亲手解除,或是结界外的人在外面进行破坏。若是强行破除,只会给自己造成无法恢复的极大伤害,可此危急关头,他也顾不了许多了。
“紫羽——”
眼见紫羽手中光剑剑气越渐强盛,煜真正欲阻止,突然结界外传来一声清喝。
“破!”
那是……大师兄风涯的声音。
漫无边际的血色笼罩了整个夜空,红罗低下头,看着依旧沐浴在血色光芒中的自己,低声地自嘲。
启动血咒的代价,就是施咒人坠入魔道,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世,便是自己的最后一世了。
若是她的肉身死了,她的魂魄就会永远被困在冥界阴阳的一角,看不到,听不到,甚至连说话的能力都要失去,永生永世与孤独黑暗为伍。
这样的代价,甚至比受咒一方更要惨重。
“煜真啊煜真,你可知道,我究竟有多爱你?”
红罗又笑了起来,血光下,那笑容妖娆却又带着几分凄厉。
“可为什么,你从来不肯正眼瞧过我呢?为什么?”
心中的怨念不住地升腾,让夜空里的血色也越见红艳,整个林子就好像陷入了地狱之火中猛烈地燃烧着。
苏蓉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红罗的结界将她困住了,她无法靠近红罗一步,但她还不想就这样放弃。
“红罗,停下吧,趁咒术还未完全施放,你停手吧!这样做,值得么?真的值得么?”
千百年前,做为剑灵的她并没有真正的形体,是红罗教会了她幻化为各种模样,是红罗教会了她什么是高兴,什么是伤心,什么是爱,什么又是恨?
她从一缕什么也不懂的剑灵,渐渐变得越来越像人。
她懂得了什么是欢笑,什么是眼泪,也懂得了什么是感情。
她看着红罗爱上煜真,看着红罗为爱伤神,她曾想过帮忙,却是无能为力。
而此刻,她又怎能放任好友坠入魔道?
“值得么?哈哈哈——”
红罗仰天大笑,那双原本墨黑的眼眸里隐有血色泛出。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现在只有满腔的恨意——”
是啊,她恨。
她恨煜真的无情。
但她更恨苏颜。
若不是苏颜的出现,煜真就永远都属于她。
所以,她只有拼一个玉石俱焚,才能渲泄那股怨念。
“只要我的恨意了了,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哪怕将自己丢进地狱。
苏蓉摇头,“那现在呢?现在,你的恨意又能清除么?煜真是不会放弃苏颜的,到时,他只有一个灰飞烟灭的结局,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你最爱的人死?”
红罗怔然呆立在那里,眼中的神色不住地变幻着。
她忍心么?
不,她不忍心。
她爱着煜真,那些爱远比恨要来得多得多。
捕捉到红罗眼中动摇的神色,苏蓉再度艰难地朝她迈进了一步。
“红罗,清醒一些,不要被恨意蒙蔽了。我知道,你不希望煜真就这样死去——你爱着他,又怎会希望他死?你不是跟我说过么?其实,你很希望你的煜真师兄多笑笑的,你说,他的笑容很好看,你喜欢看他的笑容——”
她还记得,这千百年来,每当红罗提及煜真,眉间眼底都满是动人的情愫与温柔。
那具烈性如火的外表下,藏着的,其实是一颗温柔敏感的心。
血色开始减弱,就连原先施布下的结界都开始松动了。
苏蓉终于接近了红罗,她伸出了手。
“红罗——”
眼看她冰冷的手指就要触碰到了红罗的手背,蓦地,背心一凉,紧接着,心口又是一烫,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背后贯穿,透胸而出。
“区区一缕剑灵,竟想妄想背叛我么?”
身后那道冰冷无情的声音,让她回过了神。
她低下了头,看见了透过胸前的锋利剑锋。
那是……青冥剑的剑锋。
神志在那一刹那模糊了起来,恍惚间,她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蓉蓉——”
倒下去的时候,她并不觉得痛,只是觉得冷。
是啊,她原本就是青冥剑的剑灵。
她怎会痛呢?
她被青冥剑杀死,充其量,就是与青冥合二为一。
只是……她还舍不得……
她其实,还是很想再见紫羽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
勉强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朝这里疾掠而来。
可她看不清他的脸了,渐渐地……连他的身影也看不清了……
她还来不及告诉他,其实,她不是苏蓉。
她什么也不是。
合上眼睛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了眼角温热的湿意。
这还是她第一次流泪。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人。
她一直没有回应,却一直深爱着的那个男人。
“蓉蓉——”
眼见苏蓉倒下闭上眼睛,紫羽疯了一般地冲过来,但面前一道剑气还是无情地阻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虽及时举剑相迎,但还是被那股剑气连连震退了数步。
“紫羽——”
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
是风涯。
紫羽的目光落到了雪地上毫无气息的苏蓉身上,那一瞬间,心头一阵剧痛,就好像苏蓉心口那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