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雪传奇- 第3部分

　　王母微笑道：“老君，你拿本宫的令牌宣他，二郎真君自会卖本宫一个颜面。”——意思是说，他惟独不卖玉帝你的面子而已，他的“听调不听宣”摆明就是针对你的，大家都知道。玉帝明白王母言语中的意思，当下，只是按捺着。他是玉帝，岂可喜怒形于色？

　　太上老君才出殿片刻，二郎神已从他的灌口神庙领懿旨而来。

　　二郎神向来不多废话，麻利果断，一入殿便开启天眼观测扬州海雾山庄。谁知他的天眼对着海雾山庄的方位，竟然只看到一团白雾。虽然没有办法看清，但他肯定虹波不在其中，因为有虹波所在的地方，一定会有七彩云团在上方跟随，而海雾山庄上方，只有清一色的白雾。二郎又四下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虹波所在。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王母一听也吓到了，令二郎速回人间查访虹波下落。二郎领了调令即刻下界执行去了。

　　玉帝见众仙都未察觉花涤雪下界之事，心下松了口气，连忙打住说：“此事稍后得二郎回报再议，孤自有主意。”

　　这个朝会在众仙的窃窃私语中散了。散归散了，大家都有些不安。桃妖花涤雪逃下界了，虹波、灵猫被贬谪下界了，天书的记载更新了，天象乱了，刑天、商纣同时转世了，众多仙家、妖精将牵扯其中，无数的变数将是他们这些上仙都预测不了、控制不了的。万一，万一，真是天劫，可如何是好？

　　太上老君是第一不安之人。当日，他得王母授意，私调二郎上天，动用了天界镇天法宝混元火纸收服了桃妖，几人不顾玉帝坐殿不语，硬是把王母赏赐的天火下了炉，要将桃妖炼成元花玉露丹献予王母。结果，丹将成，灵猫那不守规矩的畜生居然掀了炉子，放跑了桃妖。那桃妖是盘古开天地时候便有的，不同寻常妖精，此次纯粹是私自上了天界，又一时大意才被擒的，若是下了界，尤其是回到她的桃山，谁也奈何不了她。

　　太上老君越想越觉得脊背凉飕飕的，一阵阵阴风不断往上窜。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回、茶肆闲语
光阴荏苒，海雾山庄依旧宁静的矗立在扬州子城南、蜀岗下【注1】，只是山庄附近似乎繁华了许多，从城门口到山庄小有一段距离，野店酒肆日益多了起来，不少江湖人士频频出没。

　　这日。春光明媚。道旁的小茶馆聚集了不少大汉，随身都携有兵刃，很明显都是江湖中人。中有一桌两名侠客甚是瞩目。居左边的大汉是个三十五岁光景的络腮胡子，双目炯炯，一把一丈长的陌刀横置桌上，兵器虽是普通，却比平常士兵所用的陌刀看上去要厚实不少，估计加了不少材料，气势十足。居右的是一个相形略见清瘦的北方男子，体型高大，青衫修身，颇具风流，二十二三的光景，一双剑眉下有一对狭长的眼睛，目光深邃而略显沧桑，随身一把青铜剑搁在桌子右手边和陌刀平行放着，那剑身是古青铜的颜色，有点晦暗，剑柄却是澄亮澄亮的，直接召告着主人的深厚内力。

　　那二人关系令人难以捉摸，非敌非友，非师非亲；三分客气，三分陌生，三分互敬，余下的一分无人看得真切。

　　茶馆老板娘端出茶水招呼大家。并询问要不要打点牙祭。“挑拿手的上！”络腮胡子囔道。

　　“是！是！”那妇人打喏退下。

　　这时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一个小鬼来，笑嘻嘻问络腮胡子：“大爷，您是不是也是到海雾山庄求亲的？”

　　“我们是去海雾山庄，不过可不是去求亲的。我们去成亲的。”

　　“不羞！”小鬼刮了刮脸道，“海雾山庄的姑爷韦公子早就到了，现在正在张罗婚礼呢！”

　　“放屁！”络腮胡子哗的站了起来，“谁在那冒充？！”

　　老板娘端出来一盘干炒腊肉，见状急忙放下盘子，拉走小鬼：“叫你不要乱说话，就是不听，小孩子家家的，乱掰什么闲话！”说着往他屁股上揍了几巴掌，提起他耳朵一直朝里屋拽了进去。只听见屋里噼里啪啦的竹子挥霍声，伴着小孩带哭腔的争辩：“我没瞎掰！我没有！”

　　“他娘的，别让俺逮到那小子！”络腮胡子骂骂咧咧的。

　　青铜剑客微微一笑，道：“坐！”

　　里屋的竹子声响了几下便熄了，老板娘迎了张笑脸过来：“不好意思，二位爷，小鬼就爱乱说话，打搅了二位的雅兴！”

　　“有很多人来海雾山庄提亲吗？”青铜剑客开口，抬起那张脸对着老板娘问道。

　　只见一张俊朗国字脸，两颊略削，仪表堂堂。

　　“哎哟，大爷您是北方来的不知道，这海雾山庄之所以出名，除了因为武林世家海家的名头，更重要的是因为出了个第一美女！”老板娘原来也忍不住话了。

　　“第一美女？天下第一美女，不是当朝的太真妃吗？”青铜剑客问道。

　　“哎哟，您说的是贵妃娘娘吧？杨娘娘是当朝第一美女没错，她胜在名声响。您没听民间现在说什么吗。‘生子勿喜女勿悲，看今生女作门楣’！杨娘娘可是带给杨家一门的风光呢。不过在扬州，大家都听说，海雾山庄现任庄主海坤明有位爱女名叫海露，是咱扬州第一美女！您知道这扬州城里里外外都怎么形容海家这千金小娘子的？都管她叫‘桃花仙子’！那长得真的跟谪仙一般，这海露啊，常年不出庄，出一次庄都是面纱遮脸，就那样，一双美目也能迷倒众生！您不知道，见过海露的，没有一个不失魂落魄的！海家门口总是一堆少年郎盘旋不走，惹得海庄主多请了好多护院和家丁，天天习武，就为了保护海露！海露是真的长得男的爱女的妒，前几天张家庄的千金张小娘字美云的，在大明寺外见了海露一个侧脸，回去就上吊自杀了！”

　　“这是为何？”剑客问完，嘴角撇过一笑，想是笑自己多此一问。

　　“那张美云一向自命貌美，不把扬州的其他闺秀看到眼里，见海露一个侧脸，便羞愧自尽呗。”邻座一个持鞭少年道端着茶杯，喝与不喝间插了口。

　　那少年体型偏瘦，容貌奇秀，肤色白皙，一双大眼略有点凸，似是有点胡儿血统，却是一口地道的扬州腔调；少年头上戴着幞巾，身穿一袭波斯袍衫，腰间系有革带，外套胡装背子，一身装扮均是锦缎、貂皮和绫罗缎子做成，一看便是上好材料，价值不匪，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但是明眼人再一细看，就能发现这少年其实是个女孩子穿了男装的。她没束胸，耳垂上还挂着坠子，一双柔顺的手，手指是凤仙花敷染过的粉红色。看样子她也并不隐瞒性别。只是因为个子高挑，第一眼看过去更像个少年。

　　开元盛世以来，胡服盛行，长安妇女早已是穿着胡服男装做日常装束，扬州是富庶之地，商贸繁荣，胡人来此地的不少，女子穿着胡服男装外出，也显得不希奇了。

　　“这么说阁下见过海露姑娘？”

　　“见过。”持鞭少女扬起头，一张秀丽的圆脸，五官清朗分明。

　　“真的假的，在那大话连篇！”络腮胡子嘲笑起来。

　　“天底下见过海露真容的可没有几个！除了庄主和他的二房夫人，外人能见到海露的可不多！我敢说像我看得这么真切的已经没有了！”持鞭少女不无得意。

　　“那个张美云不是也见过了？”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持鞭少女说完，径自玩着手中的鞭子并不瞧人。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那海露就当真一点缺点都没有？”青铜剑客自言自语道。

　　“大爷说的是，论起这个，海露自然是有不足之处的。”老板娘正在给他们上牛肉，闻声附和道，“听说，海露体型不够丰腴，跟时下的美女不尽相同，许多大老爷们，尤其北方来的，是不受用这型的，上海雾山庄提亲的，都是些年轻公子，少年侠客。”

　　“这其中恐怕不少是少年心性，跟着起哄的吧？”林克刚道。

　　“呵呵，不无可能，前段时间，有个大商贾的公子，才十一岁，不知从哪里听说海露漂亮，非要讨她做老婆，闹了几天笑话，又是请媒婆，又是下聘礼的，海家连大门都没给他们开。没多久，海露的未婚夫韦公子就到了扬州了。”

　　“那你见过她的未婚夫婿吗？”青铜剑客不紧不慢的问。

　　“那海雾山庄快婿姓韦，我在海雾山庄门口见过！也是个俊雅少年！”座中一抚髯老汉笑咪咪道，“韦公子出身长安富商之家，据说这场儿女婚姻是自小定下来的。”

　　“可是据我所知，韦家遭逢变故，如今已是家道中落。韦公子亦是无父无母了。”青铜剑客一语道破，“所谓人在人情在，如今韦家已无财无势，海家仍是扬州巨绅，海坤明岂会守一个几十年前的戏言？”

　　“海庄主大义凛然，谁人能比？”持鞭少女说这话时中气很足，仿佛要找人打架的样子。

　　青铜剑客轻轻的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我们也是以人之常情度之。”络腮胡子道。

　　持鞭少女哼了一声，坐回自己位上，闷闷喝起茶来。

　　“祖兄，”络腮胡子道，“你说山庄里的……”青铜剑客抬了抬手，示意他勿再往下说。二人起身结了账匆匆离去。

　　“您说，这两位爷是什么人物啊？看着可不一般！”老板娘朝着二人远去的方向张望了片刻，问座中老汉。

　　老汉想了想，突然下了决心似的，说：“寻海雾山庄晦气的，一定是！”

　　“你说什么？”持鞭少女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很大的声音传过来，与她的身材完全对不上号。

　　老汉一哆嗦，急忙解释道：“我也是猜的！那两位大侠一看就是好功夫的。”

　　持鞭少女眼睛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手中鞭子狠狠朝地上一挥。

　　只听啾的一声，空气中响声伴着灰尘。把座中几人都惊了一下。

　　【注1】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