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却刚好相反。 寇仲目光投往横搁桌上的奕剑,叹道: 因为你老人家是我的师公,而我和子陵自从娘处晓得奕剑术三字后,不断研钻推敲,不知算否小有所成,但至少想到奕剑术的每一种可能性。以师公的绝世剑术,坐着不动和腾挪闪跃并没有分别,大小远近也没有分别,对吗?请师公指点。 傅采林闭上双目,脸容立即变回无比的丑陋,柔声道: 在我活过的日子里,我一直为某一种秘不可测和不得而知的东西努力寻找、思索;我隐隐感到这东西存在于思感某一秘处,在某一刹那至乎感触到它的存在,而它正是生命的意义,可以为我打破平庸和重复的闷局。而在我作出对此思索的同时,我从仇恨罪恶和争权夺利的泥淖中爬出来,清楚看到存在于人与人间种种丑恶和没有意义的愚蠢行为;看着其如何构成人的阴暗面,如何破坏生的乐趣。少帅明白我的意思吗? 寇仲吁一口气道: 不但明白,还听得非常感动,师公要找寻的是打开人身内那神秘宝库的锁匙。 傅釆林猛地张口,立变回古拙奇特的慑人容相,凝视他道: 傅釆林不但不喜欢战争,且厌恶战争,可是在亡国亡族的威胁下,却不得不作出反击。若你与君婥全无关系,我可以因怜才而放过你,但因你的生命和武功均来自君婥的恩赐,反令我不得不亲手除去,皆因你是由我而来,我当然须负上责任。 寇仲开始了解傅采林,在三大宗师中,宁道奇清静无为、谦虚自守;毕玄一派突厥人强悍暴力的作风,冷酷无情;傅釆林则是专情至性,毕生寻找最美丽的某种事物。苦笑道: 师公你既一直在寻找美好的东西,因何处置我却不能循此一方向去想,难道不相信我寇仲确有化解民族仇恨的诚意吗? 傅釆林淡淡道: 苏文肯接受你的和议,皆因他深信少帅是言出必行的人,而他则是从自身的利益考虑,判断出与你和解对他有莫大好处,且认为你最后将成为中土的霸主。他的想法我完全同意,只不过看眼点不同,我想到的是整个民族的长远利益,想到由你一手建立的强大帝国的可怕处。凡人皆要死,死后又如何?对我们来说,只有重现杨隋之前中土四分五裂的局面,我们才有和平安乐的日子。杨广正是最好的例子,一旦中土强大,就是中土以外的国家遭殃的时候,而眼前却是我傅采林为我国奠立长久和平的唯一机会。 寇仲咽喉艰涩的道: 这么说,师公是铁定要杀我。 傅采林微笑道: 正是如此! 桌上奕剑忽然跳起来,落入傅釆林手上,同一时间,寇仲把井中月连鞘横举胸前,一手握鞘,另一手抓着刀把,缓缓抽刀。两人目光交锋,只隔着直径八尺的圆石桌,不觉丝毫劲气狂飕。杨公宝库、圆形石室。徐子陵领着跋锋寒、侯希白走到位于石室中央的圆桌坐下,麻常则往藏宝室查核。进入宝库后,他们仔细搜查,直到肯定没有敌人藏身宝库内任何角落,始到此处集合。壁上八盏墙灯燃烧着,灯光通明。跋锋寒细审绘于桌上图文并茂的宝库形势图,微笑道: 子陵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何药? 徐子陵道: 待麻常来再说。 侯希白担心的道: 若婠婠或林士宏适于此时入库,岂非大家碰个正着?对他们和我们均没有半分好处,至少子陵会被揭破没有负伤。 徐子陵欣然道: 现在的宝库空无一人,证明我的想法无误,我们怕碰上林士宏,林士宏何尝不怕碰上我们。所以未到必要时刻,林士宏绝不会进入此库。其次是宝库内的警报系统,可令我们晓得是否有外人入侵。 此时麻常来到坐下,道: 三个箱子曾被掀开,但却没移动箱内的兵器,所以下面的石头该仍未被发现。 三人齐松一口气。麻常进一步解释道: 我在箱侧不觉眼的合缝位置黏上头发,揭开会把头发扯断,因只有三个箱子的头发断掉,所以知道对方曾掀过这三个箱子。 跋锋寒颔首赞道: 麻大将军的心思缜密至教人叫绝。 麻常谦虚道: 多谢跋爷赞赏。 跋锋寒显然心情畅美,向徐子陵笑道: 是时候揭开谜底哩! 徐子陵道: 杨公宝库由鲁大师一手设计,以鲁大师精密的思考,宝库的设计肯定完美,可应付任何突发情况。不妨试想以下一种情况,假设杨素兵变失败,必须借宝库逃离长安,在那种情形下,城内通往宝库的三条秘道肯定曝光,追兵随来,仍是没法幸免,鲁大师定有针对这情况的应变方法。 三人目光不由落往桌面的形势图,跋锋寒同意道: 子陵的推测合情合理…城内地道共有三条,西寄园的并内秘道可以不论,因为此道贯满有毒沼气,另两道分别为永安渠秘道和沙府秘道,倘能以机关封此两条秘道,将余下出城的秘道,那时杨素可安然逃命。哈!封闭城内秘道的机关在那里呢?是否请把雷大哥请来? 徐子陵本在想起正应付着师公的寇仲,但却没有担心,事实上他比任何人对寇仲更有信心,微笑道: 鲁大师机关学的真传弟子是寇仲,不过即使请他来亦没有用处。综观整个宝库的机关设计,全建基在心战之术,这逃亡机关亦将是如斯,该设计于我们最容易忽略之处。 侯希白喜道: 这么看,子陵已智珠在握。 徐子陵采手轻抚石桌,道: 此桌往上拔起,立成可转动的机括,往左旋转,会打开圣舍利的藏处。 跋锋寒精神大振道: 那说不定往右旋便是封闭城内秘道的机关。 徐子陵道: 应是继续左旋,否则若有人先往右旋,不是把通道关闭吗?此是心战的精要,我等庸人能开放圣舍利的宝洞,早大喜若狂,那想得到尚有再旋的机关。 麻常叹道: 这才真叫算尽机关。 侯希白道: 还不动手? 徐子陵道: 我们必须先想清楚后果、关闭城内三条秘道后的情况,说不定封闭后再不能还原,那我们只能从通往城外的秘道离开,回城势要花一番工夫,动辄会被人察觉,弄来一身麻烦。 跋锋寒道: 城内秘道该可还原,鲁大师若未经试验,怎知机括是否有效? 徐子陵道: 这个很难说,若鲁大师蓄意令秘道不能重放,自有他的办法。以他骄傲的性格,绝不容别人来对他的机关指点说话,故大有可能连城外秘道亦会在一段时间后关闭,然后沼气入库,以他的学究天人,没有可能的事也变为可能。 侯希白点头道: 有道理。现在我给你说得不由对鲁大师生出仰慕之心,世间怎会有超卓至此的天才。 麻常道: 封闭秘库对我们有利无害,至少可令敌人阵脚大乱,更清楚说明我们在城外没有伏兵。婠妖女则大吃一惊,更无法晓得我们弄甚么玄虚。 侯希白道: 趁秘道尚未关闭,我光溜去向刘弘基打个招呼,有他照应,回城该没有问题。 徐子陵道: 且慢!先让我们肯定所料是否不差。 在他双手运作下,石桌往上升起,两寸而止。跋锋寒笑道: 这是非常刺激有趣的感觉,来吧! 桌往左旋,发出机括响动的声音。桌旁地板重陷下去,现出没有邪帝舍利的地洞。徐子陵继续左旋石桌,桌子果然继续旋动,忽然停下,喜道: 成哩!我感觉到另一个机括。 众人齐声欢呼,像一群童心未泯的大孩子。徐子陵道: 猜是这么猜,但坦白说我是紧张得要命,皆因后果未必一如所料,那就糟糕。我们今晚实负不起任何行差踏错的代价。 侯希白道: 我现在应否去找刘弘基?给我半个时辰便成。 跋锋寒沉声道: 石之轩会否出卖我们? 徐子陵摇头道: 不会吧! 接着脸色剧变,显是给勾起别的问题。侯希白摸不着头脑道: 明争暗斗确非我的老本行。老跋为何忽然提起风马牛不相关的石师,他出卖我们否与宝库有甚么关系? 跋锋寒脸色凝重的道: 我是从杨公宝库的秘道,想到尹府的入宫秘道,石之轩是唯一晓得我们曾进出秘道的人,若他把这消息透露予尹祖文和婠婠,我们明天天亮前将无法经秘道偷入皇宫。换句话说我们将无法控制李渊更没法控制皇宫皇城,倘或禁卫和唐俭的大军内外夹击,我们必然全军覆没。 麻常张口,却说不出半句话来。侯希白舒一口气,笑道: 石师肯定舍不得害子陵…噢! 接着往徐子陵瞧去,骇然道: 难道这才是婠婠狠心重创你的原因,是要教你不能参与明天的行动。 跋锋寒苦笑道: 石之轩正因已把入宫秘道的秘密泄露,又怕子陵因此丧命,故传子陵不死印法,这与婠婠不谋而合,均是为保子陵的命。 侯希白捧额道: 听得我头痛起来。 麻常道: 若侯公子的师尊与婠妖女碰头,岂非会晓得徐爷没有受伤? 徐子陵道: 这方面我反不担心,因为在攻我不备的情况下,即管不死印法亦挨不住天魔大法的攻击,且婠婠绝不会向石之轩透露此事。我仍认为婠婠的目的既在削弱寇仲的战斗力,更以我牵制寇仲,而非为保我的命。而她更猜到我们会利用秘道入宫,挟天子以令诸侯,故我们若仍照计划行动,势必饮恨尹府,且是自投罗网。 跋锋寒沉声道: 婠婠的智谋不在我们任何人之下,她不单会在尹府迎头痛击我们,且会利用秘道效法我们挟持李渊之计,一举颠覆李家的天下。 麻常道: 若石之轩参与此行动,再多两个尤婆子和宇文伤,恐怕仍拦他不住。 徐子陵摇头道: 石之轩不会离开青璇半步的。 跋锋寒道: 那我们更要再试明这机括,在封闭城内三条秘道后,我们再往剩下的秘道出城,找到该是藏身秘道出口外近处的林士宏,把他宰掉,一了百了,至于如何潜回城内,是难不倒我们的。时间无多,须立即实行,否则若让林士宏此刻率人进来,我们将错失时机。 徐子陵叹一口气,点头道: 林士宏若要和他的人从容进驻尹府,会在任何时刻入库,好吧!希望鲁大师在天之灵庇佑我们。 抓着桌沿的手猛往左扭,整座石室立时颤动起来,机关响动的声音从脚底下传上来,地底处更有水流轰隆的闷音。不半晌,似是巨石降下的隆隆声,分由各方送人众人耳内。徐子陵和跋锋寒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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