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端处,冷若霜雪的狠狠盯著寇仲,沉声道: 李靖在那里? 寇仲暗中咋舌,知她性烈如火,一个不小心侍候,便是动手火并之局。偏是自己不能伤她,对著她那把使得出神入化的拂尘,确是非常难捱。忙赔笑道: 大嫂消息真是灵通,我们来到这里连屁股儿都未坐暖,你便懂得寻上门来,可怜我们还自以为行踪隐秘。 红拂女慎道: 不要唤我作大嫂,你若真把李靖当作兄弟,就不会累得他不听秦王的命令千山万水来寻你们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寇仲苦笑道: 谁不自以为是?嘿!我可不是说大嫂你 红拂女截断他道: 少说废话,李靖究竟在那里? 寇仲忙把与李靖相遇的情况说出来。红拂女明显松了一口气,容色稍缓,用神上上下下盯视他的几眼,闪过惊异神色,以较温和的语气道: 你们可知与王世充合作,等若与虎谋皮,受过一趟教训还不够吗? 寇仲谦卑的点头道: 大嫂教训得好,我们会小心的哩! 红拂女声调转柔,语重心长的道: 在目前的情况下,你们想潜进长安是难比登天。要在建成太子全力戒备下起出大批财物兵器更是难上加难。唉!我该怎么说你们才肯打消主意?秦王一直视你们为知心好友,直至现在仍没有改变,但你们却令他进退两难,也令你大哥睡不安寝。 寇仲叹道: 这叫人各有志,若有选择,我岂愿与世民兄为敌?不过假若我和小陵真能在建成、元吉眼睁睁下夺宝而回,对秦王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红拂女玉容转冷,淡然道: 你仍自大得认为可再创奇迹吗?听说宝藏内只是藏书便达十车之多,兵器更数以万计,就算在没人理会,城门大开的情况下,恐怕一天时间都运不完那么多东西,而你仍认为可以盗宝离开,岂不是痴心妄想。即使你们能神鬼不知的潜入长安,终会显露行综,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寇仲欣然道: 我知大嫂是为我们好,只是我这个人对愈没有可能的事,愈有兴趣去尝试。否则就不会弄垮李密,又到现在仍没有送掉小命。 红拂女怔怔的瞧他好半晌,忽然垂首轻轻的道: 听你的语气,是否不再怨恨你的李大哥呢? 寇仲想起素素,心中一痛,颓然道: 还有甚么好恨的呢?素姐已离开尘世! 红拂女娇躯微颤,失声道: 素素死了? 寇仲不想再提素素的事,道: 详情你可问李大哥,照我看他定在城内,大嫂劝他回长安吧!请他再不要理会我们。 红拂女欲言又止,终还是去了。回到厅堂,四人停止说话,目光落在脸色沉重的寇仲处。寇仲坐下来,强颜一笑道: 人已走哩! 突利问道: 她怎知我们在这里的? 寇仲摇头道: 她没有说,不过看起来我们这所谓秘巢已是街知巷闻的第宅,问题出在我们来得太张扬。嘿!你们商量出甚么鸟儿来。 他的粗话立时令程咬金情绪高张,粗声粗气的道: 他***熊,王世充那昏君竟敢害老子,我就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突利笑笑道: 我决定不走。 寇仲失声道: 甚么? 秦叔宝道: 可汗只是说笑。我跟老程决定随可汗到他老家看看,研究一下他们的骁骑战术为何可比我们厉害。 寇仲放下心来笑道: 可汗不怕给这两个家伙偷学秘技,将来反用来对付你们吗? 突利傲然道: 有些东西是偷不了的。 徐子陵怕程咬金不服驳他,岔开去道: 我们决定将计就计,两位老哥会乘机离开王世充,再不回头。 秦叔宝向寇仲道: 你不是创立甚么少帅军,照我看还是解散算了,在现今的情况下,任你寇仲如何英雄了得,智勇过人,只能是陪太子读书,没法有任何作为。南方就只有江都还可多挺一会。 众人想不到秦叔宝会忽然来个奇兵突出,坦言直说。都静下来看寇仲的反应。秦叔宝乃精通战略兵法的名将,作出的判断当然有一定的份量。同时亦表明他和程咬金纵使离开王世充,亦不会因友情投向寇仲的少帅军。寇仲从容微笑道: 我们走著瞧吧! 程咬金大力一拍寇仲肩头,长身而起道: 好小子,有种。 秦叔宝亦笑著站起来,道: 因可汗的事,我们不宜在这里勾留过久。且我和老程都有班共生死的兄弟追随左右,需要时间作出安排。 当!当! 叩门声又从院门处传至。寇仲苦笑道: 这叫其门如市。 突利起身道: 我带他们从后面水路走,你和子陵去看是甚么人。 各人分头行事。寇仲一人往西门,甫将院门拉开,雄劲集中至今寇仲呼吸顿止的拳劲冲脸而来,寇仲大喝一声,亦一拳击出,两股拳风交击下发出';蓬';的一声剧响。
第六章 肝胆相照
寇仲压下翻腾的血气,苦笑道: 王子的见面礼不是人人可以消受的。 来访的赫然是吐谷浑王子伏骞,今趟他只是单身一人,穿的又是汉人的便服,与上次在东都见他时前那种前呼后拥的情况大不相同。伏骞龙行虎步,气势迫人的走进前院,灼灼的目光扫视大门的方向,讶道: 子陵兄和突利可汗呢? 锵 !寇仲掣出井中月,施出 井中八法 的 棋奕 ,一刀劈在空处,带起的劲气,竟然使全院的空气都给他硬扯到刀锋去,形成一个类似天魔大法的力场,玄异至极。自宋缺以刀施教,让他领悟刀法的真谛;再在赴九江途中,经多日在船上冥索苦思,创出 井中八法 ,又经连番血战,逃亡时拿徐子陵和突利作对手反覆钻研改进,到此刻他的 井中八法 才真正大成,如臂使指,不致在与强敌对仗时派不上用场。伏骞刚才那一拳,显示出这吐谷浑王子的武技强横,功底深厚。寇仲登时手痒,怎肯放过这个试刀的大好机会。伏骞先前说要领教他的刀法,虽是心中确有此愿望,总是带有说笑的成份,那想得到他骤然出刀,且是如此莫测高深,不知他攻往何处的奇招。 当 一条长只三尺许,每节三寸,由十三个钢环节节相扣连结而成的软钢鞭从棉衣内抽出,迎风蹬直。伏骞同时脚踏奇步,闪电挪移,钢鞭横扫刀锋,反应之快而精确,教人叹为观止。寇仲大笑道: 好!以攻代避,确是高明。 体内正反之气互动下,一个旋身,移往伏骞左侧软钢鞭难及的角度,使出 战定 ,立时刀浪翻腾,水银泻地的向这强横的对手攻去。伏骞暗呼厉害,软钢鞭上拦下封,左挡右格,配以闪耀步法,施尽浑身解数去应付寇仲有如长河激瀑,滔滔不断的凌厉攻势。兵刃交击之声不绝於耳,火爆目眩,精采绝伦。徐子陵则好整以暇的步出大门,在石阶台上观战,心中大讶。要知他和寇仲在重回东都这段时间内,武功屡有突破精进,已到达可与祝玉妍那般级数的绝顶高手全力一拚的境界,竟知伏骞竟能在寇仲的绝世刀法下,仍有反击之力,此人功力之高,可以推想。 当 寇仲一刀扫出,便把伏骞迫退三步,然后以一招 不攻 作结。伏骞欲攻难攻,忽然长叹一声,把软钢鞭随手撇掉,然后大笑道: 痛快痛快!最后这招有甚么名堂,竟使我感到若要强攻,只会自招败果? 寇仲从容一笑道: 敬告王子殿下,这招乃小弟 井中八法 的起手式『不攻』。 伏骞先是愕然,继而开怀大笑,通: 确是名副其实,不能攻也。 台阶上的徐子陵问道: 伏骞兄为何要弃掉如此神兵利器。 伏骞洒然笑道: 若本人用的是惯使的丈二矛斧,适才便可以坚攻坚,试破少帅的不攻奇招。这钢鞭既今我棋差一着,不弃之尚有何用,这正是对它的惩罚。 寇仲大惑此君妙不可言,欣然道: 王子勿要骗我,刚才王子弃鞭时,是想以铁拳代铁鞭,后来才打消此意。 伏骞双目电芒一闪,点头道: 少帅果然高明得出乎小弟意料之外,难怪能安然抵此,找小弟来试刀。 徐子陵淡然道: 寇仲擎你试刀,背后实大有深意。 伏骞愕然以询问的目光投注寇仲。寇仲点头道: 我是要试试王子有否向裴矩寻仇的资格。 伏骞剧震道: 甚么? 突利现身大门处道: 殿下何不到屋内把酒再谈。 伏骞目光移往突利,对这本是宿敌的人射出复杂深刻的神色。坐下后,寇仲首先问道: 伏骞兄怎会晓得到这里来找我们的呢? 他曾以同一问题请教红拂女,却得不到答案。理论上这秘密巢穴该只有王世充、一方的人晓得。伏骞却不能不答他,道: 你们坐船从伊阙来此的事,在你们入城前已传遍洛阳的大小帮会,非常轰动。但到刚才洛水帮的荣凤祥始派人来向我告知你们落脚的地点,他这么关照我,小弟颇感意外。 寇仲拍桌怒道: 定是王玄应这小子泄漏给荣凤祥知道的。荣凤祥则以为伏骞兄和可汗是势不两立。咦!王子不是要来和可汗算旧账吧? 伏骞摇头微笑道: 在东突厥我的真正敌人是韵利和赵德言,不过这方面的事暂且撇开不谈。裴矩究竟躲在甚么地方,是甚么人在庇护他? 徐子陵道: 伏骞兄误会哩!裴矩只是一个虚假的名字,你这真正的仇人另有身份,本身有足够的力量应付任何人。 突利苦笑道: 若非我们尚有点运道,怕不能与王子在这里对话。 伏骞沉声道: 裴矩的另一身份究竟是谁? 寇仲一字一字的道: 就是邪道八大高手中排名仅次於祝玉妍,但魔功可能尤有过之的『邪王』石之轩。 伏骞终於色变。寇仲再扼要地解释一番,伏骞倒抽一囗凉气道: 若非是从三位处听来,我绝不会轻信。因为事情太离奇和荒诞,人隋就那么毁在一个人的手中。 徐子陵笑道: 该说是毁在两个人的手里,皆因纵有石之轩,若无杨广这昏君去配合,隋朝也不致步上秦廷的后尘,两世而终。 突利道: 坦白说,比之石之轩,我们任何一个跟他仍有段难以逾越的距离,最糟就是他神出鬼没,可以在任何一刻出没,我们却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 伏骞没试过身历其境,还没甚么撼动感觉,寇仲和徐子陵却听得背脊寒气直冒,因为突利说出他们心中的恐惧。祝玉妍虽有资格令他们害怕,但总还略有蛛丝马迹可寻。而令佛道两门头痛多年的石之轩,却可在全无徵兆下忽然出现。不由想起吉凶未卜的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