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摸不清楚他们目下痊愈的情况,故进来试采摸底。寇仲哈哈笑道: 你老哥真怪,我们若喝酒喝出祸来,不是正中你下怀吗? 昆直荒微一错愕,泛起笑容道: 我们和两位素无嫌隙,只因五采石才起争端,两位若肯将五采石交出,人家以后就是朋友。 今次轮到两人愕然,接着暗骂深末桓卑鄙,竟没告诉昆直荒五采石给美艳夫人收回去,同时更感进退两难,如实话实说,反会令昆直荒更深信他们因伤重不能动手,所以谎称五采石不在身上,如此则后果难测,倘正面冲突,他们就算能侥悻逃生,肯定伤上加伤,大幅延缓复原的时间。寇仲见昆直荒的目光扮作漫不经意地扫过给他喝掉大半的酒杯,晓得他在审查自己刚才的那口酒真来还是假作,登时信心大倍,从容道: 若我们肯在你老哥一句话下就把五采石交出,呼延金就不用被我们放人烧营,更不会有花林郊野一战,昆直荒你不觉得在说梦话吗? 徐子陵桌下的右脚朝寇仲伸去,到两脚相触,内力立即源源输送,让寇仲有随时动手的力量。现在他们最害怕的是昆直荒来个抢攻,那寇仲在得不到支援下,势将无所遁形。昆直荒冷哼道: 我昆直荒敢到这儿来和两位说话,当然有十足把握。我只是不想给人说是乘人之危,才好言相劝。两位不要敬酒不喝偏要喝罚酒。 他这番话改以汉语说出,充满威吓的意味,但两人均心知肚明对方仍未摸清他们的伤势,故以言语试探他们的反应。寇仲得徐子陵暗地支援,双目精芒大盛,倏地出手伸指,朝隔桌的昆直荒眉心点去,指风破空之声,嗤嗤作响。昆直荒那想得到负伤的寇仲敢主动出手,脸色一沉,喝道: 这是甚么意思? 说话时,右掌急削,指劲掌风交触,发出 砰 的一声清音。昆直荒上身微微一晃,显是吃了暗亏。寇仲没晃动分毫,却是心底凛然,想不到他在仓卒还招下,能将自己的指劲完全封挡,功力招数均非常高明。寇仲笑道: 甚么意思,当然是秤秤你老哥有否说这样狂话的斤两和资格。 知他精通汉语,遂改以汉语对答。指化为掌,往昆直荒的手抓过去。昆直荒知道退不得,否则寇仲会乘势追击,手即反抓过去。两手在桌子上方紧握。真气正面交锋。昆直荒虎躯剧震,色变道: 你的受伤是假的。 寇仲微笑道: 知得太迟啦! 只有徐子陵始知寇仲再支持不了多少时间,大量的失血和经脉的损伤,寇仲若妄动真气坚持下去,必然加重伤势,惟有充当和事老的道: 五采石根本不在我们千上,昆直荒兄肯否相信。 寇仲见好就收,趁占住虚假的上风,要收手就收手,淡淡道: 老兄你是否晓得突利己和颉利讲和,五采石即使让你夺回去,最后恐怕仍要被迫交出来,免得突厥有对你们用兵的藉口。 昆直荒虎躯再震。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是攻心的厉害招数。寇仲此时捱至强弩之未,劲力转弱,昆直荒还以为对方是放过自己,慌忙松手,道: 此话是否当真? 寇仲暗舒一口气,心叫好险,正容道: 我们见你像个人的样子,不似呼延金那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之徒,才坦诚以告。你曾否听人说过我寇仲会说谎呢? 昆直荒深吸一口气,转白的脸色回复正常,显示他功底深厚,沉声道: 美艳不是托你们将五采石送交拜紫亭,为何又要取回? 徐子陵道: 恐怕只有她能给你答案。 他们有十分把握昆直荒肯打退堂鼓,说到底阿保甲一族与他们并没有解不开的仇怨,就算有又如何?昆直荒只能抛开个人恩怨,以大局为重。突利既与颉利重修旧好,对东北诸族再无任何顾忌,看谁不顺眼均可挥军教训,在这种情况下,若杀掉他的兄弟寇仲和徐子陵,后果可想而知。昆直荒神色险晴不定片刻后,点头道: 两位均是英雄了得的人,我当然相信你们的说话。唉,若非五采石是关乎我们契丹人荣辱的象征,敝上岂愿与两位为敌。 接着压低声音道: 小心呼延金和深未桓,他们联合起来务要置你们于死地。今天偷袭你的正是他们。 两人心叫厉害,昆直荒脑筋转动的灵活度,快得出乎他两人意料之外。他不但掌握到突利颉利言和后的整个形势,还立即把握这唯一的机会,向他们示好,以化解花林伏击的恩怨。且更藏借刀杀人之计,因为呼延金对一向讨厌他的阿保甲而言,再无利用价疽,遂望寇仲和徐子陵能把他除去,以免威胁到阿保甲的地盘。寇仲毫不惊异的道: 呼延金躲在那儿? 昆直荒扫视另两台客人,最近一张距他们有六、七张臬子远,不虞听到他们蓄意压低的声音,爽脆的道: 呼延金藏在城外北面五里的密林带,不过他今晚会到城内来见深未桓,至于地点时间,就只他两人知道。 徐子陵道: 呼延金有多少人? 昆直荒答道: 只有十多人,但无不是真正的高手。 寇仲微笑道: 老兄的情报非常管用,请! 昆直荒亦知自己不宜久留,迅快道: 深未桓已离开高丽人住的外宾馆,改躲往别处,若我收到进一步消息,必通知两位。 长身而起,施礼,离开。寇仲苦笑道: 我现在才明白甚么叫一边是喜,另一边是忧。 徐子陵颓然同意。喜的是小师姨没有包庇深未桓,所以深未桓要迁离安全的外宾馆,忧的是不知深未桓躲到那儿去。寇仲捧头道: 今趟想不找美艳那娘子出来作诱饵亦不成啦。 徐子陵起立道: 找些事来头痛并非坏事,至少我们没空去想玉成。走吧,我们好去看看好朋友越克蓬,看他近况可好。打个招呼后,便赴可达志和杜兴之约。 寇仲仰摊椅背,张开手道: 我很累,可否小睡片刻? 徐子陵把酒钱放在桌上,微笑道: 坦白说,我亦是求之不得,我现在最想的是偷个空儿去见师妃暄,和她说几句心事话儿。 寇仲坐直身体,不能置信的瞧着徐子陵,讶道: 爱情的力量竟然他***这么巨大,我从未想过你说话能比我更坦白,但现在你做到啦!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 快滚起来停止说废话,时间无多,我们去见越克蓬吧! 寇仲跳将起来,搂善他膊头走出门外,来到人车川流不息的街道,古面就是南城门,仍不住涌进各地来趁热闹的人。寇仲道: 你即管去见你的仙子,小弟是这世上最通情达理的人。在爱情上,你比我更勇敢,我通常是一蹶不振,你老哥却是屡败屡战,佩服佩服。 徐子陵带着寇仲朝朱雀大街北端外宾馆的方向走去,哂道: 你好像忘记自己现在是如何不济,我们能分开吗? 寇仲一拍额角道: 说得对!我是乐极忘形哩!唉!玉成!我真的不明白。 他仍因玉成的突蛮耿耿于怀,郁郁不乐。为分他心神,徐子陵道: 你猜深未桓和呼延金的结盟,会否是颉利在背后一手撮合的呢? 阳光温柔地照在他们身上,睽违近半天的太阳,有点畏缩的在厚薄不匀的云层后时现时隐,长风从东北方朝龙泉吹来,但天边处仍有大片乌黑的雨云,使人感到好景不长。寇仲思索道: 很难说,看颉利的样子,他是枭雄人物,该不会为小失大,致损害与突利仍属脆弱的关系,且冒开罪毕玄之险。你怎么说? 事实上徐子陵只是故意找话来说,耸肩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只因呼延金是不愿向突厥臣服的阿保甲的盟友,而深未桓则向为颉利的走狗,双方理应充满敌意,才想会否有人穿针引线,使他们能联手对付我们。 寇仲灵光一现,低声道: 会否是马吉那家伙? 徐子陵一震道: 可能性很大。 马吉是大草原势力最大的接赃手,与深未桓和呼延金均有密切联系。在目前的形势下,颉利一方无论如何痛恨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都惟有硬咽下这口气。可是马吉却晓得寇仲等绝不会放过他,不但要交出羊皮,还要供出劫羊皮者,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通过呼延金和深未桓来干掉他们。呼延金和深未桓亦没有选择的余地,跋锋寒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加上寇爬仲和徐子陵,形势是更不得了。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在生死存亡,新仇旧恨的庞大推动力下,呼延金和保未桓以前就算有甚么嫌隙,也只好暂且抛开,好好合作以求生存。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下,两人豁然醒悟。寇仲凑到他耳旁道: 他们肯定会在今晚我们宴毕离宫时动手。 徐子陵点头同意,那就像他们今早赴会遇袭时的情况,敌人既能清楚掌握到他们的时间和路线,且敌人更不会放过趁跋锋寒不在,而两人又身负重伤的黄金机会。至于拜紫亭,他恨不得有人能除去他们这两个突利的兄弟,当然不会干涉。忽然有辆马车驶近两人,车内传出声音道: 两位大哥请上车。
第八章 统一草原
两人钻入车厢,马车开行。可达志笑道: 小弟不得不用此手段,皆因这里耳目众多,敌人的探子耳目若杂在街上行人里监视我们,神仙也难察觉。小弟将以种种方法,把跟踪者摆脱,认为绝对安全后,才去见杜大哥。 两人心叫邪门,又或是好事多磨,为何每趟想去见越克蓬,总是横生枝节去不成,连打个招呼的空间亦欠奉。马车转入横街。寇仲欣然道: 你老哥办事,我当然放心。你与杜霸王说过我们见他的原因吗?他有甚么反应? 可达志苦笑道: 他先骂了我一轮像狂风扫落叶不堪入耳的粗话,说我误信你们离间他们拜把兄弟的谎言。幸好接着沉吟起来,自言自语的说你们该不会是这类卑鄙小人。他说他***熊,敢以三个人力抗颉利的数万金狼军,应不会下作至此。寇仲那类小子我见得多,最爱无风起浪,惟恐天下不乱。你把他找来,让我面对面痛斥他一顿。 寇仲愕然道: 这样还算好,我的娘! 当可达志复述杜兴的说话时,徐子陵可清晰容易的在脑海中勾划和构想出杜兴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可达志的谈吐,确是精采生动。马车驶进一所宅院,又毫不停留的从后门离开。可达志笑道: 他肯私下见你们,显示他并非不重视你们的话。他这人虽是脾气不好,强横霸道,却最尊重有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