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巧遇故人
徐子陵和侯希白以观光的心情在贯通南北城门的大街上漫步,惹得人人注目,俏姑娘们则媚眼频送。像大部份城池,行人女多男少,这是大数量男丁被征召入伍的必然后果。巴东郡由于并非位于前线,经济上虽举足轻重,可是老爹杜伏威为应付辅公佑和萧铣两大威胁,主力集中往历阳,凭长江水利之便应付任何来袭的敌人,支持沿江城镇。所以巴东没有派重兵,居民神态轻松,一片繁华昌盛的景况。侯希白笑道: 幸好我们误打误撞来到你老爹的城池,假若这是一座唐室的城市,肯定昨晚已给杨虚彦率人生擒活捉,变成阶下之囚,想想也叫人心寒,命运的荣枯就只是如此一线之隔。 徐子陵笑道: 坦白说,杨虚彦今仗输得很冤枉,胜利和失败就像鹘子般,带点赌博的成份。 侯希白欣然道: 但俗语有云,成功总非侥幸,若非有子陵神乎其技的精神大法,又点醒我这身在宝山不知宝的傻瓜,杨虚彦怎会败得如此糊里糊涂? 徐子陵讶道: 想不到希白是这么谦虚的人。因谓才子给人的印像,总是恃才傲物的,而希白恰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才子。 侯希白哑然失笑道: 才子?哈,就算是才子,对着你徐子陵这另一个才子,谁敢不谦虚。我真的愈来愈佩服你,更喜欢你亲切的改唤我为希白,而非希白兄长希白兄短的,非常见外,寇仲在这方面和你不同,甫相识即可和任何人打得火热,子陵却是小心翼翼的与人保持一段距离。 徐子陵苦笑道: 令希白这么满腹牢骚,是小弟罪过。请希白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当时我是脱口而出,发乎自然,希白为保护我不惜牺牲性命,大家肝胆相照,才会这样流于自然。 侯希白大笑,一把搭着徐子陵肩头,欣然道: 一切过去哩,往前看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若子陵能回复功力,说不定绑着半边手脚仍可玩弄杨虚彦于股掌之上。 徐子陵摇头道: 你太乐观哩!首先,若我和他交手,会失去旁观者清的优势。其次是杨虚彦会从这次惨痛的教训学乖,设法消除破绽,一旦他可达从心所欲的境界,他会是另一个你的石师。一天他未死,始终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侯希白忽然低声道: 看!巴东城竟有如此气质绝佳的美女。 徐子陵循他目光住对街投去,一位衣着朴素,难掩其修美体型的美女正袅娜而行转入横街,只看到背影,看不到她的花容。侯希白瞧着徐子陵,讶道: 子陵的目光为何如此古怪,不是见色心动吧?那颇不像你。 徐子陵沉声道: 我感到她的背影很眼熟,似在什么地方曾有似曾相识的深刻印象。 侯希白道: 我可保证她不是我所认识的任何美女,看女人我特别有一手,即使她易容乔装仍瞒不过我。 徐子陵点头道: 她绝非我们的敌人,因为她给我那印象是很良性的。 侯希白扯着他衣袖,笑道: 到啦,果然不负巴东第一楼的盛名,望淮楼只是门面足以令人精神一振。 徐子陵忽然虎躯剧震,似是醒觉起某事。侯希白扯着徐子陵移往一旁,以免阻碍其它客人进出望淮楼的大门,问道: 子陵是否记起刚才那似曾相识的女子是谁? 徐子陵摇头道: 不,我是想起另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当日我因祝玉妍的';玉石俱焚';受创昏迷,翌日醒来时妃暄却离我而去,此事像一根小刺留在我心头,令我老不舒服,心想她该待我醒来恢复自保之力告别不迟。到这一刻我始幡然而悟,那就是';剑心通明';的境界,可是我要到受伤后无武功可恃,始真正明白什么叫';剑心通明';,也凭此方能助希白击退杨虚彦。 侯希白夸道: 原来子陵想的是与眼前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回事,不过却是引人入胜。石师一直不敢踏上慈航静斋挑战梵清惠,正因顾忌《慈航剑典》剑心通明的剑道至境。事实上子陵一直有通灵的潜质,只是没机会发挥吧!若子陵功力回复旧观,今趟受伤会是天大的好事和转机。 徐子陵洒然笑道: 痊愈与否,我并不放在心上。这所望淮楼确是不同凡响,只是四支撑上三楼顶层的雕龙红木柱,使人大叹观止,我们登楼观淮如何? 侯希白哈哈笑道: 子陵请! 徐子陵微笑道: 希白客气。 负手登楼。望淮楼位于城北,设计独特,最下层等若别的建筑的一层楼,须步上一道十多级的木阶。整座楼以坚固的缸木结构而成,稳重美观,又不失自然之美。木阶尽处是酒楼掌柜的柜抬,经柜台直入是摆上三十多张大圆桌的第一层楼,大半台子均坐满客人,看外表以往来的旅人行商占大部份,把热气腾升的点心香茗奉客的均由年轻女子担任,别具特色。往右转是登上第一层楼的木阶。徐子陵目光到处,年青的掌柜正为茶客结账,可能因徐子陵和侯希白气宇不凡,目光朝两人投来,与徐子陵打个照面。徐子陵一呆道: 竟然是韩兄。 那年青掌柜立时躯体剧震,脸上血色褪尽,苍白有如死人。徐子陵登时后悔得想死,此人正是他从三峡乘船离开巴蜀在旅途上认识的韩泽南,他和娇妻小裳和爱儿小杰正逃避阴癸派 恶僧 法难和 艳尼 常真的追杀,当时徐子陵仗义出手,击退法难和常真。而韩泽南与妻儿则像惊弓之鸟的仓皇离船远遁,使他没法弄清楚他们与阴癸派的关系。他后悔的是一时忘却自己是 弓辰春 的面目与韩泽南相识,这么一声 韩兄 ,等若揭破韩泽南避世藏身于此的身份。难怪韩泽南睑色变得这么难看,同时醒悟刚才见到的熟悉倩影,正是韩泽南的妻子小裳。后面跟来的侯希白愕然道: 子陵遇见旧识吗? 徐子陵忙乱失措的道: 不,我认错人哩! 扯着侯希白往登上一楼的梯阶走去。走到往上转角处,徐子陵颓然停下,叹道: 我要回去说个清楚,希白先到三楼找张空桌,如何? 侯希白摇头道: 我责任重大,怎可离开你左右,一道去吧! 两人回头步下阶梯,踏足下层时,韩泽南竟失去影踪,由别的人取代他的工作岗位。徐子陵心知不妙,他定已逃走,以避大祸,自己确是罪重之极,忙道: 我们快追! 两人急步下,刚好捕捉到韩泽南背影走进对面的横街去。韩泽南心事重重的在无人的横巷低头疾走,蓦地眼前一花,多出了个人来,吓得他连退三步,脸如土色。拦路者是先徐子陵一步赶来的侯希白,一揖笑道: 韩兄请恕希白无礼,因我的朋友想与韩兄澄情刚才的误会,无需惊慌。 韩泽南惊魂甫定,讶道: 阁下是否';多情公子';侯希白? 侯希白欣然道: 正是在下。想不到韩兄不谙武技,却晓得江湖上的事,我的朋友来哩! 韩泽南再露忧疑之色,别头往后瞧去,然见到戴上弓辰春面具的徐子陵正朝他走来,立即脸容一宽,难以置信的惊叫道: 恩公! 徐子陵揭下面具,来到韩泽南旁,歉然道: 是我的疏忽,累韩兄受惊,尊夫人和令郎好吗? 韩泽南仍是目瞪日呆,为这突然变化失去方寸,好半晌回复过来,呼出一口气道: 世间竟有如斯精巧的面具,贱内和小儿一切安好,恩公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仍未有机会面谢,每一想起内心难安。 徐子陵拍拍他的头道: 一切尽在不言中,韩兄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我和希白回去吃早点,韩兄继续原本的工作,我们间再没任何关系。 哈哈一笑,偕侯希白一道离开。韩泽南在后方叫道: 请恩公赐告高姓大名。 徐子陵道: 小弟徐子陵,韩兄放心,我们会决口不提韩兄隐居于此的秘密。 两人安坐靠窗的一张桌子,目光投往北墙外一望无际的林海荒原和在远方流过的淮水。侯希白叹道: 若妃暄剑心通明的境界,令她有预知将来的通灵神力,会令我生出不安的联想,希望她的仙法仍有局限,未能透视茫不可测的未来。 徐子陵道: 我明白希白的忧虑,你是因此不看好寇仲。 侯希白朝他瞧来,含笑道: 和子陵说话可省去很多工夫,我非是杞人忧天,问题是妃暄剑心通明达致何等境界,她挑选李世民作真命天子是否因预知事实如此,果真如此,则寇仲危矣。 徐子陵神色凝重的道: 她的预知能力显然并非一定灵光,至少她选我作山门护法,小弟便有负所托。 侯希白讶道: 山门护法? 徐子陵解释一遍,道: 事实的发展,是我正朝她意旨相反的路上走着,且没回头或改变的可能性,与她的对立只会日渐尖锐。 侯希白咀嚼他的话时,韩泽南现身梯阶处,朝他们一席走过来,两人虽不理解他不怕暴露身份的行动,礼貌上忙请他入座。韩泽南露出坚决的神色,正容道: 小弟适才回家与贱内商量过,希望能借两位之力,为世除害。 徐子陵想起阴癸派,微笑道: 韩兄不顾自身安全的义勇,令人佩服,不过阴癸派因派主身亡,内部纷争丛起,引致四分五裂,暂时不足为患,韩兄可安心在此安居乐业。 韩泽南摇头道: 小弟说的为世除害,不是指阴癸派,而是指专事贩卖人口和经营赌业,干尽伤天害理勾当的香贵一族。 两人同告动容,深感柳暗花明疑是无路处,竟然别有洞天。韩泽南续道: 若恩公不是徐子陵,我和贱内绝不敢生出此念,因恩公和少帅均是香家最顾忌害怕的人。 侯希白最痛恨现女性如货物的香家,大喜道: 韩兄怎晓得香家的事? 韩泽南露出羞惭之色,难以故齿的低声道: 因为在小弟脱离香家之前,一直为香家管理所有往来账目。 徐子陵和侯希白大喜过望,心想此番得来全不费工夫。韩泽南位于香家这么关键性的位置,可令他们掌握香家整盘勾当的虚实,再一举把香家瓦解。徐子陵皱眉道: 为何当日来追杀韩兄的却是阴癸派的人? 韩泽南叹道: 此事说来话长,贱内白小裳出身阴癸派,更是阴癸派指定与香家钱银上往来的人。圣门的两派六道,大多与香家关系密切,香家要他们在武力和政治上的支持,而圣门诸派则倚赖香家财力上的供养,形成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