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会有任何心障,子陵小心。 徐子陵晓得此乃生死关头,必须施尽洞身解数,才有保命机会,却淡然自若道: 邪王不是有兴趣知道这是谁人的幽居?为何不寻根究底,追问下去? 石之轩无法掩饰的露出震骇神色。徐子陵两手高举过头,紧扣如花蕾,无名指斜起,指头贴合,重演当年真言不师传他九字真言印诀的第一起手式,暗捏不动根本印,禅喝道: 临! 石之轩容色再变,应声后撤三步。自徐子陵屡次与石之轩交手以来,尚是首趟把石之轩逼在下风,一小半是靠大幅提升的真言禅力,大半是觑准石之轩唯一的破绽,他心底下永远的破绽──石青璇。石之轩那如堵石墙的真气直迫而来,令他无法再作寸进,乘势强攻。石之轩一手负后,另一手前挥,五指缀合成刀状,锋锐遥指徐子陵。双目精芒大盛,长笑道: 好!自我石之轩出道以来,尚是首趟有人能令我甫动手立即屈处下风,虽嫌有点取巧,可是高手交锋,无所不用其极,当然应算是你的本事。 徐子陵不由心中佩服,石之轩的心胸气魄,大家风范,确异于常人。双手紧拢胸前,如莲花,不动根本印转为大金刚轮印。自得真言大师传法以来,从没有一刻,他比此时更体会到真言印法与精神相辅相乘,结合无间后的神妙禅力。对不死印法他有更进一步的认识,此法本身根本是无迹可寻,破绽惟在石之轩内心。眼前一花,石之轩现身左侧,手刀弯击而来,取点是他左颈侧要穴。徐子陵自知永比不过他的幻魔身法,只能以静制动,手莲鲜花般盛放,变化出无穷无尽的手印,每个手印均妙至毫巅,似有可寻,又似顺乎天然,微妙处没法以任何笔墨去形容。 波! 徐子陵一指点出,正中石之轩掌锋。石之轩往后飞退,徐子陵也被他震得气血翻腾,跄踉跌退近丈。石之轩没有乘势追击,反两手负后,卓立远处,讶道: 子陵竟能封死我后着,教石某人不得不退,此事传出去,足可教任何人对你刮目相看。不过有利必有弊,坦白说,直到此刻,我始能狠下决心抛开一切,全力出手,直至子陵倒地身亡方始罢休。否则若再给你一年光阴,说不定我';邪王';石之轩也无法置你于死地。奈何! 徐子陵微笑道: 原来邪王要下决心是这么困难。我有一事不解,可否请邪王指点。 石之轩容色平静,双目射出冷酷无情的目光,淡淡道: 说罢! 徐子陵清楚感应到眼前的石之轩再没有任何阻止他杀死自己的心障,且正在找寻最佳的出击机会,只要自己心神稍有波动,不能保持 剑心通明 的至境,将招来他排山倒海,至死方休的可怕攻击。缓缓道: 邪王因何要放过婠婠? 石之轩皱即道: 你该想到原因,婠儿乃圣门继我之后最杰出的人才,如虚彦没有背叛我,我对她绝不容情,现在却是爱之惜之仍恐不及。你若担心我会去对付她,现在该可放下心事。 徐子陵叹道: 邪王有否感到自己陷于众叛亲离的处境?在统一圣门的斗争上,控制大局的再非邪王你,而是依附突厥的赵德言,又或是得李渊信任的杨虚彦,更怕是最后的得益者是突厥的颉利。 石之轩长笑道: 若出现子陵描述的情况,受到最大打击的势将是以慈航静斋为首的所谓白道。我圣门本来一无所有,故天下愈乱愈好,危机下见生机,大乱后始有大治,此为历史循环的法则,屡试不爽。我圣门饱经忧患,应付危机的灵活远胜任何人,子陵若想以什么民族大义来说动我,实是枉费心机。 徐子陵洒然道: 算我说了一番废话,邪王请赐招。 石之轩忽然环目巡视,目光透窗朝屋内瞧去,脸露惊疑不定的神色。徐子陵的精气神全集中在他身上,立时生出感应,岂肯错过如此良机。 兵! 真言吐发。宝瓶气意到手到,一釿隔空击出。 轰! 石之轩随意封挡,两手盘抱,气柱卷旋而来,硬拼宝瓶气劲,双方真气均是高度集中,其中绝无转寰或假借余地。石之轩后退三步,徐子陵像断线风筝般抛跌往后,恰巧穿门滚入屋内,落地后仍收不住势子,破廉跌入石青璇的闺房。石之轩如影附形的追入屋内,进门后一震停步。徐子陵弓背弹起,手捏外狮子印,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石之轩冷冷瞧着他,并以衣袖抹去唇角泄出的血,点头道: 宁道奇那趟不算数,自我练成不死印后,尚是首次有人能令我受伤足可令你自豪。 徐子陵当然晓得自己伤得更重,适才他中了石之轩的奸计,以为他因想到这可能是石青璇的避世处,心神露出破绽,岂知竟是石之轩故意布下的破绽,使他从上风落回绝对的下风,从天上回到凡间,再不能保持早先无人无我,抽离凡躯的神妙境界。两人隔对峙。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勉力提聚功力,道: 邪王不是说过再出手便至死方休,为何又停下来? 邪王 石之轩双目杀机剧盛,厉喝道: 这是否青璇另一个隐居之所? 箫音在屋外响起。
第八章 有情无情
少帅军依寇仲和跋锋寒的计划。潜伏在最有利发挥火器的上风位置。敌人尚未有时间设立木寨哨岗,主力大军进开山地区,在天城峡南路出口西南半里处的草原暂设 六花 ,以屈突通的帅帐为中军统揽大局,帅帐两旁是左虞侯,属屈突通直接指挥的亲兵,另四军分别在前后左右立营,形如六瓣花朵。虽是无险可待,但不怕火攻,只要在附近掣高点有兵士轮番放哨,可迅速动员反击任何来袭的敌人。另有两军各约二千兵员,于南路出口外一远一近结营,均位于丘陵高地,相隔数千步,互为呼应。三处营地总兵力超过一万五千人,火把处处,照得天成峡外亮如白昼。大批工事兵集中在出口外伐木施工,清除障碍,砍下来的木材可用作建设坚固的木寨。少帅军兵分三路,进军至敌人火光不及的密林区,等待寇仲突袭的命令。寇仲和跋锋寒亲自指挥攻袭对方主力军营地的部队,带备最易使用的毒烟散,蓄势以待。寇仲和跋锋寒跃上一株高树之巅,遥察三千步许外屈突通六花营地的情况。寇仲笑语道: 屈突通不愧身经百战的名将,若再给他多两天工夫,恐怕毒烟火箭也奈何他不得,试想若他于高地立寨,配以壕堑,我们能有多少枝毒烟火箭射进他营地去? 跋锋寒欣然道: 现在他却是任我们渔肉,他恐伯做梦仍未想到我们正伏在此处,带备火器准备袭营,兄弟,我等得不耐烦哩! 寇仲晒道: 你在沙漠百天修行是怎么渡过的?连少许的耐性也欠奉。首先我们的战士须时间回气休息,其次你看敌人忙得多么辛苦,白天赶路,晚上仍未能歇下来,就让他们再累些儿,我们始发动攻击。最好的时刻是黎明前半个时辰,那样天明后峡内的兄弟可与我们对敌人前后夹击,杀他娘的一个落花流水,对吗?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 你是龙头,当然由你当家作主,对极哩! 两人相视而笑,探手紧握。他们早受够李世民的打击和挫折,现在终争取到反击的良机。徐子陵和石之轩同时剧震。竟是天竹箫的箫音,瞬又消去,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但已在两人的心海激起滔天巨浪。石青璇终于守约来会徐子陵,更晓得石之轩要杀徐子陵,故以箫音介入。石之轩立即回复平静,且戾气全消,没有出手之意,移到窗前,目光投进星夜下的原野去,似在搜索女儿的踪影,淡然自若的道: 子陵可知对中土百姓最大的威胁非是我圣门,而是突厥人。 徐子陵对石之轩忽然讨论起突厥人的古怪所为完全摸不着头脑,幸好他正为石青璇的出现心中填满火热和欢喜,那会跟他计较,揭廉而出,来到石之轩背后三步处,道: 愿闻甚详。 石之轩道: 那是经历无数世代积下来的血仇,起初是双方贫富悬殊,对突厥人来说,只有最强的人才有格拥有最好的土地,得不到便强抢和破坏。若取得天下的是我圣门,必尽力使中土兴旺,好巩固权力。所以我说中土真正的祸患是突厥而非我们。 徐子陵沉声道: 可是贵门派的赵德言与颉利不是正合作愉快吗? 石之轩叹道: 赵德言打的是另一个算盘,他要明刀明枪的借助颉利的力量铲除异己,若颉利真能征服中原,不得不以汉制汉,倚赖赵德言去为他管治江山,完成他的帝皇美梦。你若干掉他,我绝不会皱半下眉头。 徐子陵道: 邪王为何要对我说这番话? 石之轩没有答他,续道: 突利虽与你们称兄道弟,可是他始终是突厥人,绝不会忘记与汉人的仇恨,那是族与族间的仇恨,没有人能化解。若我没有猜错,终有一天你们须与突利兵戎相见。 徐子陵默然无语,石之轩的说话一针见血,充满他经岁月千锤百炼而成的智能。石之轩叹道: 我为何要提醒你?因为我怕你因太重兄弟之情而吃亏,唉!我要走啦!子陵保重。 说罢就那么跨步出门,没入暗黑深处。徐子陵掠往屋外,寒风扑脸而来,苍穹嵌满无有穷尽的星辰,蛩虫鸣唱不休,孤寂的荒原再不孤寂。箫音再起,似有如无,与四周的秋蝉悲鸣融浑无间。随着呼呼风啸若隐若现,就像轻云遮着的明月;令人耳迷神荡的动人萧音仿似在九天外处翩翩而起,把肃杀的残秋转化为充盈生机光辉灿烂的天地,明丽的音符一时独立于天地之外,一时与万化紧密凑合。徐子陵寻宝似的往话音起处掠去,心中诸般情绪被箫音全体没收,只剩下说不尽的温柔和爱意,石青璇的箫音有如一株神奇的忘忧草,服用后再想不起外间人世残酷冷血的战争。徐子陵奔上一道山坡,石青璇的倩影出现在小山顶一块大石上,仿若梦境中徘徊在空山灵谷的仙子。箫音倏然而止,石青璇生辉的美目顾盼多情的朝他看来,微笑道: 呆子来早啦! 徐子陵来到她旁坐下,忘情地呆看着她。石青璇上穿淡紫色的轻罗长祆,香肩搭着色泽素雅披肩以御风寒,下配杏黄色的绫罗裙子,秀外慧中的面容仍带着一贯抑压下透出来的忧郁神情,别具冰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