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峰见一场较量在所难免,又见小二哀声可怜,便对那明爷说道:“我去成都路过此地,不想惹事生非。如若你真的想切磋切磋功夫,那我们出去,以免弄坏茶舍物件。”
“出去就出去,莫非我‘混江龙’还怕你不成。”说罢,他自先走了出去,华峰跟在他后面。那木柱边的两个茶客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也走了出来。
黄昏的寒风吹动每个人的衣襟,似乎也吹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情。安昌河的水依然欢快的流着,四周的青山被夕阳间或洒下稀稀拉拉的金黄,这些金黄也间或的留在每一个围观者的脸上和身上。
“混江龙”见华峰站在那里,虽然相比自己有些单薄,但气势似乎压得他反倒喘不过气来,他感觉有些寒冷。不过事已至此,毕竟自己在这安昌渡,不,在这龙安县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今天如果不把这张脸找回来,今后还怎么在此地混。想到此处,只听他大声叫道:“小子,快快报上名来。老子从不杀无名之辈。”喊叫的气势已明显不如先前。
华峰道:“不必,你尽管放马过来便是。”这话简略明白,显然很不把混江龙放在眼里。
混江龙的心越发虚了(欺软怕硬的人大都这个德行),小眼目光向人群扫去。他在寻找李二,想让他帮忙解了此围。李二见状,心下自已明白,故意装着没看他,把头偏向他处。混江龙心下便骂道:好你个龟儿李二,等老子过了今天这一关,看不拨了你的贼皮囊。那李二大概平时受够了他的气,今天正好有人帮忙出气,岂能帮他?混江龙无奈,便不再多想,亦不说话,举起腰刀就向华峰砍了过来。——他意图是想偷袭,因为他明白:一旦对方拔出剑来自己万不是对手。
哪知华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待刀快近身时,微微一欠身,便避过了刀锋。混江龙则因用力过猛,向前踉踉跄跄了好几步才收住脚跟。如此这般几个来回,混江龙渐渐力有不继,想赶紧脱身。华峰心下亦是想使他疲惫之后能知难而退;因华峰一来并不想伤他,又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武功套路。两人虽各有盘算,却又都想快些结束这场争斗。
是时,混江龙再次挥刀扑将过来,华峰轻轻闪过,没料想混江龙一个粗鄙浅陋之人,这次竟然聪明一回,真正的杀着乃落后一招。混江龙后面这招端的凶狠,直接向华峰的面部砍来,欲置他于死地。华峰想要躲避已然不及,只得伸出双手拽住刀峰,但见一股鲜血顺着刀峰便流了下来。华峰顾不得疼痛,飞起一脚,将混江龙踢得飞了出去,足足有两丈之远,落在了河边的沙滩之上,他手上的刀亦飞得不知去向。
华峰慢慢地走向混江龙身边。这时的混江龙已经变成了一条虫,哪里还有还手之力。但见他用一种悲弱的眼神看着华峰,身体却慢慢向河边蠕动。华峰在距离他大约三尺之地停了下来,对他说道:“我只是从此路过,并不想伤害于你,但你却想取我性命,实在可恶。今日我且饶放过你。从今往后,倘若再让我见你为非作歹,欺压弱小,定不轻饶!”说罢,便转身欲回茶棚。
突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他急忙回头,已不见了混江龙。原来混江龙已然跳进了河中。他心下明白,这混江龙早就想好了从水中逃跑。可河面如此之宽,又是冬日,要想游过去,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他外号叫‘混江龙’,水性自然非同一般。”华峰正自思量,李二及围观众人已来到他的身边,且对他言道。
华峰回过神来,突觉右手很痛,原来刚才混江龙的刀将他手掌划出了一道长两寸左右的口子,此时伤口仍在滴血。当下,便有一年轻后生从旁忙着递来一方手绢,并说道:“小的蒋山云,刚才见兄台勇斗‘混江龙’,令在下实在佩服之至,不知兄台伤势有无大碍?”
“没什么,不碍事的。”
“既然如此,小的请兄台进去喝杯清茶如何?”华峰见此人年纪和自己相仿,个子不高,满面笑容。他既如此热情,只得接过手绢缠于手上,道声“多谢!请!”便一起进了茶棚。
李二给二人重新泡了碗茶,正欲离开,却被华峰叫住:“小二哥,那‘混江龙’是什么人物?胆敢如此不讲道理?”李二见问,顾左右而不答,露出想说亦不敢说的神情。
“李二,这位兄台既然问你,你姑且就告诉一二,混江龙已被打跑,你还惧怕个鸟?!”蒋山云见他踌躇,便说道。
李二忙道:“好好好,我告诉你们。”李二入坐,便压低声音将混江龙的来来去去道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起来时一再嘱托,要华峰一定万分小心。正说话见,就听众人一阵喧哗。他们随即向外望去,那混江龙已然游到了对岸。
原来这混江龙,本名叫做梁明,老家在离此地二百余里地的梓州③梁家庄。这梁家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庄里最有名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梁多兴,据说善于钻营,曾在军中混了个小头目,后来却在一场战斗中当了逃兵,至今杳无音信。一个是梁多旺,曾经做个梓州府衙的小书吏,善于溜须拍马,是个真正的狗头军师。后来因一个官司收受别人的金银,事情败露后服毒自尽。
梁多旺之妻,也姓梁,人称梁梁氏。其人为人刁钻,心如蛇蝎,故而相邻之人又称其为无良氏。这梁明就是梁多旺和无良氏的儿子。本来,他们有两个儿子,但小儿子梁东一岁半时患病夭折,便剩下梁明这根独苗,从小娇生惯养,上天摘月,入地捉鳖。长大后就成了一个横行乡里的混混。他还专门养了几只恶犬,经常欺负弱小之人。因为仗着有梁多旺在衙门照应,村镇百姓都让他三分,倒也没捅出什么大的乱子来。
梁多旺死后,梁家庄自然就不再容他们母子二人。于是,在一个下雨天,天还没有亮,村民睡得正酣之时,母子二人匆匆收拾好行李,带必需家什,逃到了这龙安县的安昌河边安顿下来。他们单独住在河边,每天打渔晒网,捕鱼捞虾,倒也安分了些时日。可梁明劣性难改,某日,为了争一打渔之地,他又和别人大打出手,后来以一人之力打跑了四五个人,从此便有了少许声名,也招来一群没事找事的喽啰整天跟着,在安昌河边称起了小霸王。这梁明其他本事没有,有一样本事却了得,那就是水下功夫。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水边,又不学无术,所以天天泡在水里,遂练成了一身好水性,这也就是把他叫做“混江龙”的由来。后来,龙安县招募县役,梁明通过他父亲以前的一个同僚,在梁梁氏的再三哀求之下便成了一名水吏,专门负责看管安昌渡周围这一水域,其实也无甚公干,主要是收捐扣税。由于这厮劣性不改,经常强取豪夺,因此,这一带的老百姓对他是既恨又怕。
听完李二的细诉,华峰与蒋山云继续饮茶闲谈,那蒋山云问道:“听兄台的口音应该是关中人士吧。”
“是的,我是关中人。”华峰不愿多说,他不知对方的底细,又害怕暴露自己身份。此时,伤口在隐隐作痛,他有些后悔,后悔没有记住父亲的教诲。因为父亲曾告诉过他,别轻视任何人。结果今天,他被一个不是对手的对手给伤了。
“你听得懂本地话吧。”那蒋山云继续问道,他太热心,让人不忍心拂他的面。
“还行。”
“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小弟姓华,单名一个峰字。”华峰觉得这样的敷衍毕竟显得不够礼数,遂反问道:“这茶是什么茶?如此清香。”
蒋山云闻听一下子来了兴致,“原来是华兄,幸会,幸会。这茶名叫‘龙安青丝’,就产于这龙安县,以前还是贡茶呢?”终于说到自己熟悉的东西了,他不愿轻易就此打住,“它产于高山峡谷之间,终年云雾环绕之地,故而才有如此清香好喝。”
“没想到蒋兄对茶还有如此见解,小弟佩服。”
“哪里,哪里。”
“蒋兄应该就是本地人吧。”
“我是涪城人士,今天是到此游玩的。”
二人又闲谈一会,眼看天色已晚,便让李二弄些吃食来。
用完饭,相互作别,华峰留在李二店中凑合一夜,准备明日一早启程。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走出茶屋,独自来到河边。他捡了块石头扔进河中,石头一下子没了踪迹。唉,河水无情,只是一味地向东奔流,从不管这河边有多少的人来人往?有多少的悲欢离合?也不管人的心情怎样?华峰环顾四周,天空虽有些微光,但还是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而高山显得更黑,像一个个顶天的巨人,似乎只要他们一抬脚,就会将你压得粉碎。想着想着,华峰就想到了家乡,想到了黄土高原,想到了华府的亲人,想到了父亲母亲和兄弟姊妹……这正是:
跨越莽莽秦岭,走过险险蜀道;
一江浊水东流,一心回到故乡。
这时,一个人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
水军夜练映天红,乘舟遇险难上难
这人一直走到华峰身后大约两丈远的地方他才察觉,这可非同小可,倘若是敌人岂不性命堪忧。可能是华峰适才思虑过多,想得太投入了;又或许是对方轻功端的了得。不然以华峰的武功修为,断然不会在对方已距自己仅有两丈之地才知晓。
那人见华峰回过头来,便停下脚步,说道:“请问兄台可是来自关中潼关华府?”华峰听闻一惊,这一路上自己小心谨慎,不敢稍有大意,唯恐招来不便,还特意绕了如此大的一个弯来,没想到眼看罗浮山在望,明日即可登临之时,却被人给认出了个出处籍址,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么兄台就是华峰了。”见他不答,那人又加上一句。看这问话之人,虽然黑夜中看不真切容貌,但身材纤细,显得有些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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