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垂目,点了点头。
“你可知本府今天下午在哪里?”包拯定一定神,目光中有苛责。
展昭道:“张龙告诉属下了,皇上请包大人进宫。”
“你可知进宫何事?”包拯又问。
展昭望一眼包拯:“属下也许知道……”
“怎么会这么严重?!”包拯的口气倏然就重了,“桑寄空呢?”
“他还在安排伤者的救治……包大人,属下为这件事情负责,是属下估计失误,造成如此大的伤亡……”展昭长袍一撩,跪地。
“你负责?!你怎么负责?!这样危险的人物,你为什么一个人揽下来?你在开封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应该通知刑部甚至近卫军么?你不是急功近利的人,怎么就这么轻率?”包拯很生气。
“属下……”展昭欲言又止,似乎不想反驳。
包拯皱着眉头注视他片刻,叹口气,说一句:“起来吧。”
展昭站起来,包拯依然虎着脸,口气却缓和了些:“你前面提到乘风镖局的人,不是说送镖的是威远镖局的么?”
“属下也觉得奇怪,威远镖局一直没有出现。乘风镖局一行三人,纪树人受伤,纪芙蓉姑娘被劫走,少当家的薛阳现在就在外面。今天下午实在混乱,属下没时间向他了解情况。”展昭的回禀条理清晰,“大人有什么话,可以问薛阳。
包拯沉思片刻,道:“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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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阳认识很多达官显贵,进过很多的官宅富家。
可是他一进这个花厅,依然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一种非常陌生却踏实的感觉。
走进去一共用七步,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正前方的包青天,眼角的余光却已掂出了装饰的分量——朴素但是郑重,有别于他去过的任何一个花厅。
“草民薛阳拜见包大人。”他礼貌地撩袍,单膝而跪。
包拯伸手示意:“薛当家请免礼。”
薛阳站起,头习惯地微微上扬:“听展大人说,包大人可能有话要问薛某。”他看了一眼展昭。
包拯轻轻一颔首,迅速地将薛阳上下打量一番:“不知薛当家朋友的伤势如何?”
薛阳有些意外,没料到这竟然是包拯的第一个问题,不禁有些动容:“谢包大人关心,树人的伤情已经稳定,但是依然昏迷不醒。现在华济堂疗伤,华济堂的贺先生是先父的朋友,给了很多的方便。”
“如此甚好。”包拯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真诚地道,“薛当家,今日下午这场恶战实在是开封府失职所至,连累你的朋友受罪,本府深感愧疚!”
薛阳闻言忙拱手道:“大人言重,薛某受之不起!”
包拯缓了缓,转开话题:“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事已至此,本府维有不遗余力缉捕凶手,方能告慰伤亡,希望薛当家亦能知无不言,配合破案。”
薛阳没有回答,目光一垂,复又抬起。
包拯抓住了这个小小的神情,他继续:“不知薛当家此番来京,所为何事?”
“一行三人,一路游山玩水,原本打算在京城歇脚数日,而后原路返回。”薛阳这次没有闪开眼睛,坦荡荡地看着包拯。
“哦?”包拯的目光疑惑起来,“你们是来京城游玩的么?”
“是的。”薛阳点头。
一边的展昭耸了耸眉尖。
“你可认识楚项?”包拯又问。
“见过几面,没有深交。”
“那么今天是否见过?”包拯的目光深了,似乎尽力要在薛阳的眼中挖掘些什么。
薛阳面无表情:“当然,他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劫走了芙蓉。”
“芙蓉姑娘今日也进了斗金铺。”展昭闻言向包拯补充。
包拯紧接着问:“薛当家,芙蓉姑娘她进斗金铺做什么?”
薛阳答:“提银子。”
“提银子?”包拯楞了楞。
“大人以为进斗金铺还能做什么?”薛阳反问。
包拯看向展昭,展昭进一步补充:“芙蓉姑娘在斗金铺里呆了足足半个时辰,掌柜的说她与楚项有过交流,最后还坐在一张桌子上。”
包拯于是深问:“不知薛当家可知其中缘由?”
薛阳的眉微微一挑:“在下曾说曾与楚项见过几面,芙蓉与他寒暄也不足为奇。”
包拯与展昭对视一眼,包拯道:“薛当家的没有为楚项保东西么?”
薛阳双眉深皱一瞬即灭:“我怎么会为他保东西。”
包拯不放过,目光犀利:“有还是没有?”
“乘风镖局不屑也不会有这样的雇主。”他傲然道。
包拯似乎原想深究,但最终还是没有问,他转头对展昭道:“展护卫,送薛当家回去吧。”
“包大人?”展昭没有料到谈话这么快就结束。
“薛当家,”包拯的口气和善,“开封府定尽全力破案,有消息会通知于你,请你放心。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照顾你的朋友吧。展护卫?”
“是,大人!”展昭立刻走到薛阳身侧,“薛少,请。”
薛阳点了点头:“那么让大人多费心了。”他拱手一礼,大步就走出去。
包拯一直注视他的背影,眉间有一抹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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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一轮明月,清冽冰爽。
薛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的五官冷静地沉寂着,可那双眼,硬生生地就将焦虑与不安铺陈开来。
展昭轻易地感知到这种情绪。
“薛少,你不相信开封府么?”展昭停住了脚步。
“没有。”薛阳的回答非常潦草,步子放缓了些。
“开封府会尽力救芙蓉姑娘回来的。”展昭对着他的背影,“你放宽心。”
薛阳闻言,回头张了展昭一眼,他看到一双温暖自信的眼睛,可他“宽不了心”。
“那多谢展大人了。”他随口应了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不劳相送!”说完步子就快了。 “薛少。”展昭没有动,可是他的口气令薛阳只能停下响应。
当下薛阳心头烦躁,眉毛拧起,不耐烦根本就写在脸上:“展大人,我已经谢过你了,该说的我也都跟包大人说了。现在我有要事待办,请您行个方便。”他忍无可忍地加重了那个“您”字。
展昭不恼不火,语调平缓:“展某知道薛少有很多江湖上的朋友,但是楚项是开封府的要犯,捉拿他归案是展昭的职责。如果薛少有任何他的消息,恳请协助展某将其送交法办,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薛阳停步,嘴角一扯,转过身,趋近展昭。
“展大人,”他说,“贵府办事的效率薛某今天下午已经见识过了。本来薛某什么都不会管,可是楚项掳走了芙蓉!我不跟你讲什么‘法律’,我按江湖规矩办事。如果姓楚的敢动芙蓉一根指头,莫说你开封府,皇帝老子都救不了他!”一想到芙蓉可能受到欺凌,他心一绞。
展昭静静地听他说完,语气仍是未变:“芙蓉姑娘的事,展昭深感愧疚,但是,”他看着薛阳的眼,“如若薛少当时能助一臂之力的话,楚项可能没有这么容易得手。”
薛阳猛地一僵,他也看着展昭的眼,他知道他还没有说完。
展昭顿一顿,接着道:“展某孤陋寡闻,但乘风镖局的威名如雷贯耳;薛少你,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主,更何况对方侵犯了他最疼爱的纪芙蓉。”
薛阳的脊背有些发寒,却突然露出一个不恭的笑意:“呵,知道的还真不少。你要说什么?”
展昭不笑,郑重、认真:“薛少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展某在说什么。展某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只是希望彼此不要心存芥蒂。官府牺牲了很多的弟兄,我们没有把这件事情当玩儿。开封府既然接了这个案子,就定会一管到底。”
上翘的唇角缓缓放平,薛阳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某种特质,这种特质与他内心的某个部位有种微妙的契合,“那很好,”他的口气微妙地变了变,然后他问他,“芙蓉会不会有事?”
展昭为这种转变感到欣慰,却为薛阳的问题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冷不丁一句话寒惨惨地掷过来:“展昭,告诉他实话。”
“桑大哥……”展昭料到不妥,桑寄空细瘦的身体幽灵一样地出现,生硬地欺了过来。
“哦,这位是乘风镖局的……”与其说是介绍,展昭更像是在圆什么场子。
桑寄空不留情面地打断:“我知道,天下第一镖,最负盛名的少当家薛阳。”
薛阳想起下午那一拳,但他克制地对这个依旧不善的人拱手:“桑大人……”
“你不是想知道纪芙蓉的状况么?”
“桑大哥!”展昭开口欲阻,却被桑寄空一挥手挡开。
“是。”薛阳看着桑寄空,“看来桑大人知道……”
“当然,我知道。”他眉头一挑,一边的展昭无奈望向别处。
“你听好了。”桑寄空阴阳怪气地笑,“那女人只有两种下场——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全看姓楚的心情。”
薛阳的气血一阵上涌,全冲到脑门子里,他死死地盯着桑寄空近在咫尺的脸,拳头渐渐握紧。
——僵持,展昭紧张地注视着他们。
薛阳终于没有出手,他又笑了,满是不屑和轻蔑:“这么说官府保护不了我们小老百姓。”
桑寄空偏了偏头,一脸阴沉的幸灾乐祸。
“那么我们只有想办法自保了。”薛阳好似有些无奈,他侧身避开桑寄空,恰好看见展昭。
展昭静默着,看来没有说什么的意思。
薛阳的眼睛冷了,如同他的心。
天知道官府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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