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见她给别人做过!
“……有长进!不是说要做个拿得出手的荷包吗?我看看。”
亏他还记得当初锦言练女红时的目标——至少做个拿得出手的荷包。
噢……那个啊,等等啊……好象有一个!
去柜里找了找,翻出一个。
翠绿配玫红的,颜色鲜亮,翠得出彩。
摊在掌心仔细看了看:
女子用的……
还有吗?
没有了。
“……无痕有个旧荷包……”
不知怎的。任昆一下想到水无痕有个类似配色的,是深绿配玫红。
看上去有年头了,无痕甚是珍惜。
噫?
水无痕有个旧荷包……噢,旧了,水无痕的荷包旧了。与她有关系吗?
锦言一头雾水,老大的反应好怪吔!
不是又想让自己替他做个表情达意的同心袋吧?
不行,不行!
她现在没时间!
而且,她也不想做这个活儿!
以前就说过的,那个桃花香囊什么的,也不是自己动的手……
府里有的是绣娘,永安侯一句话。多少个荷包都做得出来。
她又不是做绣娘的,反正她就是小气,手作的东西不愿意随便送出,针针线线都是情谊与时间呐!
……
沉默是金。
他没有明说,就当这是一个“无痕有个旧荷包”的陈述句。
话一出口,永安侯愣了。迷惑不解:
他的本意是想说无痕有个荷包与这个配色很像的……
为何,话一出口,味道却变了呢?
似乎有些小心翼翼……的暗示与隐晦的试探?
一个故作成熟的孩子,明明心生渴望,很想讨要。却偏偏矜持地绷着,等待某人善解人意的主动应承?
……有吗?
他有这样吗?
任昆有些不确定——
这不可能!
他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莫名其妙的疑窦丛生……
也许最近他真是太忙太累了……
什么时候他想要东西还要试探他意?就算是陛下那里,他也照样开口——
一定是忙晕了头。
永安侯将自己体察到的微妙感找到了更合情合理的解释。
不管是谁,即便是心身无比强悍的任昆,对迎面而来的陌生启示,下意识地就选择了视而不见,用一个更恰如其分的理由来搪塞,以此来减轻自己内心的惴惴不安……
没错,是惴惴不安。
越来越多的时候,当她用含笑的眼神专注地盯着他时,他的心就会突然跳得又快又乱……
他必须要用力去克制内心的悦然,才能处之泰然。
……
永安侯从来不知什么叫低调与收敛,即便是未知的领域,他也要拿到主控制权!
真是怪了!不就是个荷包嘛!以前让她做香囊扇子套只随意一句话的事!如今,怎么反倒还缩手缩脚,不好张口?
想要就要,他出手从来都是轰轰烈烈,不知道什么叫退缩与避让。
“……这个荷包做得不错,再做一个,要宝蓝色的,配什么花色你看着定。”
想到天快要热起来了,夏天的衣服颜色都清雅一些,又追加了些要求:
“再做一个天青色的,用这个翠色也好,不要配玫红,式样和花色上不要女气。”
不是请求,也算不上是强制性吩咐……
他说得理所当然又家常无比,语气自然地就如同告诉锦言他今天晚饭要吃红烧肉配白米饭一般……
清晰明白,由不得某人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怎么个意思呀,侯爷!
府里没绣娘了?
你要送水无痕荷包不能找我要啊!
就算把我当特别助理一等秘书,也不能凡事亲力亲为吧?
我可以帮忙安排的,我可以将此贯彻下去……但是!
我不愿意自己动手!
我这手头事多得很,很忙!
“……侯爷,我还要准备礼物,这个,我能不能请其他人一起帮忙?”
好吧,拿人饭碗受人管,直接拒绝的勇气,她还是没有滴……
永安侯沉静地盯着她不说话,不喜不怒。
锦言的底气尤如漏气的皮球,整个人就软了下来:
“……我从旁协助,呃,从旁协助……”
@文@任昆似笑非笑:
@人@“你觉得合适?”
@书@咋不合适?
@屋@合适!
再合适不过了!
都是工作,谁干不一样?
绣娘是专职人员,比她更具备专业性,而且,那是人家份内的活儿,她干嘛抢人饭碗?
任昆沉默不语……
好吧,这是工作吗?
是因为送水无痕,所以不愿意假手他人?
那么,她是不是应该为这份信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何况只是个小小的手工活儿?
做!为何不做?
可是,侯爷,这是您的私事,做这个算是份外兼职——
有好处么?
正文、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等式
“……想要什么?”
任昆睨了她一眼,语调不冷不热:“绣个荷包就要论功行赏?”
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恼。
她这样说,自然就是应承了。
有喜悦。
另一面又有点羞恼:
不说主动送也就罢了,还得他开口要!要了之后还想讨好处要报酬,俨然等价交换!
真以为哪个缺荷包?非得等着用这个!
可是,若她不跟自己讨价还价,毕恭毕敬地一口应承下来,这样,也非所愿吧?
其实,他很喜欢见她有要求,甚至私心里常希望她不要厘得那么清,不要非是做了什么,才敢借机提个小要求……
凡她想要的,他都愿意给……
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会竭尽所能去实现……
可是她从来不主动开口,问急了就会笑着说自己什么也不缺,什么都有。
怎么会有这样容易满足的人?
任昆知道她是真心的,愈是如此,愈仔细品味,会发现这份无所求下隐晦的疏离感。
客气,不愿意麻烦别人。
一想到这个别人也包括自己,任昆的心就尤如被针尖扎了一下,不很痛,那痛感过后的痒与酸比疼痛更难耐……
……
不给加班费啊?
锦言有点小遗憾,荷包虽小,花的功夫可不少呢。而且是要送人的礼物,自然还要花点心思设计,款式、配色、绣样,都要用心才行……
这,不能完全算是顺带着的小事吧?
好吧,不给就不给。
反正自己生活无忧,什么也不缺。
为一点小利惹老板不高兴实在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是开玩笑的。侯爷别介意。”
眼见着任昆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真不高兴了?
她忙将工作安排进日程,以表重视:
“做完手里这个,就开始……侯爷想哪天要?若是急,我可以赶赶工的……”
先把工期定下来。这样比较好把控,别耽误了或者任昆想起忽然就来收货,没弄好又要费些口舌。
……
又来了!就是这样!
就是这般宠辱不惊的样子!
姿态与立场摆得清楚明白!
她永远都是这般乖巧有分寸!不越雷池一步!
她永远这般进退有据,不会搞错自己的位置!不行差半步!
她永远这般善解人意!为别人舒服高兴,宁愿退避不争!
她永远这般恭谨有礼,客气而疏离,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回归原位!
她永远这般淡然,仿佛识遍过了世间的喜怒哀乐,波澜不起!
……
任昆的火腾地就冲了上来!
酸涩、疼惜、怨忿、失落、懊恼……
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岩浆在心头翻滚。灼得他眼底发红——
你不是最能察言观色的!
你不是洞察若火?
竟连个玩笑辨识不得?
在你心里,他算什么?!他就是那么蛮不讲理的凉薄之人?
“哪天要?!”
他恨急吼道:“明天!”
赶赶工!赶赶工!你赶工吧!
什么都随你!
任昆怒气冲冲,挥袖而去!
一路上,榴园上下全部噤声——
侯爷发火了!
侯爷对夫人吼了!恼了!
夫人……夫人那么好的性子,怎会惹得侯爷暴怒?
侯爷的脾气……谁知道!
可怜夫人了……
……
这就……怒了?!
还是暴怒?怒急狂走?
锦言真心无语:
老大。脾气也忒差了些!
这也太“善怒”了!
是不是春季肝火太旺啊?
是肝郁气滞?肝火上升?还是脾虚呀?
有病得早点治,别把暴脾气不当病……
锦言一边不厚道地腹诽着,一边顺手收拾眼前摊放的杂物,喊夏嬷嬷进来。
……
“夫人!”
永安侯的暴喝,响彻了整个榴园,就在外间服侍的夏嬷嬷自然听了个真切。
侯爷,真是好没道理!
夏嬷嬷大致听了个全面。不明白永安侯这火从何而发,就是欺负夫人好性罢了!
有几家妻室能做到自家夫人这样?
不怨不恨,回回笑脸相迎,关切周到,竟换了这么个回报!
没理由地想骂就骂……
还有脸骂,满大周也找不出一个他这样的夫婿!
不行不行!
不能老这样守着。这般油焦火燎又没有盼头的日子,绝对不能过一辈子!
“……没事没事,嬷嬷别担心,侯爷说话嗓门大,没关系。”
锦言很想得开。安慰道:“别动手就行,上次他还过动脚呢……吼两声算什么!”
她真这样想的,急了要骂人的老板有很多,不是位置高的人涵养脾气就一定好。
骂骂又不会少块肉,连头发丝儿都骂不掉,犯不着生气……
什么?
这是阿q精神?错!
这叫豁达!这叫通透!
别人骂你,你气得跳脚,这是典型的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傻子才这样!
“夫人!”
夏嬷嬷见她说得自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这是被骂多了习惯了,还是没过心所以不在意的?
任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被怒吼了一嗓子,都要有些郁闷吧?
“嬷嬷,别想那些没用的。侯爷让我做荷包,明天就要,赶紧的,帮我一块弄。”
任昆吼得可是明天!
这工期可够紧张的!再扯些没用的,不更浪费时间?
一分一秒都很宝贵的!
在任昆甩袖而去的时候,锦言就已在思考如何完成这个荷包了。
明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