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不会的……
向来甘于米虫的心,这一刻却不复平静!
所有属于前世沉寂已久的细胞与意志都在抗议,都在怂恿叫嚣:
这样不行的!
你不能无原则地退避!
你不能没有自我,不要拿通透做借口!
你的意兴风发呢?如虹气势呢?汪洋恣肆锐不可挡呢?
它们都哪里去了?
那些属于你的英姿飒爽、眄视指使哪里去了?
不要错把心不在焉当成泰然自若!
……
这一世,她第一次认真思考“生的意义”,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锦言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锦言存在的意义——
她只是自己回家路上无法避过必须得走的一段路途吗?
至于这条线段,是潦草还是精彩都不重要?
卫锦言不是林达!
她现在不是林达。她是卫锦言!
卫锦言就是她自己——
不管内心接受与否,这就是现实!
是随波逐流左右逢源在长公主府中混吃等死?
还是接受李氏的建议,诈死瞒名以新的身份在别处生活?
或者,这两者之外还有第三种方式?
她需要想想。好好想想……
……
回了榴园的锦言,将自己丢进书房,她需要在无人打扰的环境中,好好地整理思绪,好好地想想这段她以为不属于自己,其实一直都是自己的生活……
长公主和驸马若知道这趟简单地出行,竟引发了她关于生命意义的思考,不知是该喜该忧……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锦言不知这里是否有上帝,他是否在发笑。只知这份由误拍任昆马脚引来的福利出游,振聋发聩,有醍醐灌顶之效!
卫锦言的生活要不要用心经营,还是继续得过且过?
好吧好吧,就算她思考之后。面对强权与现实,还要采取现在的方式,那,在做一只深思熟虑的缩头乌龟,还是一只浑浑噩噩的缩头乌龟,这两者之间,她选前者。
“……去槐城?做什么?”
长公主听了任昆要出差的通知。不禁多问了句。
前脚无事生非,家宅不宁,后脚又要留京,由不得她多想!
“有差事!”
任昆答得简洁。
“什么差事?去几日?与谁去?几时回来?”
长公主的语调不自觉地就拨高了,吐出一串问题。
槐城距京城倒是不远,她怎么没听说那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值得昆哥儿走一趟的?
“朝廷的差事!同行有谁,尚不知。”
任昆依旧惜字如金,对长公主突然拨高的语调无动于衷。
“怎么会不知?不是以你为主?”
长公主不相信,让昆哥儿去处理差事,还能再给他派个上峰?绝无可能!
不会是想借此带着井梧轩那贱人出去自在几天吧?
“……您进宫问清楚再来告诉我?”
永安侯语气不变。他真不知派谁跟着。
槐城是有件事,皇帝确实也指了他来处理,不过用不着亲自出面,他一早就安排手下前去处理了。
只是,今天槐城传来一则消息,收到这则消息,他决定亲自走一趟!
若消息属实……若被证实!一想到这个,任昆的心就很难平静——
若这回他真能把人找回来,那,小丫头对他,会不会高看几分?
即使按照当初约定,这只是协议的交换条件,若他能完成,她,定然是高兴的吧?
只要她高兴,别说是去趟槐城,就是去十趟,他也甘之若饴……
“……跟你说话呢,有没有在听?”
长公主见儿子神色恍惚,俨然是明晃晃地走神状态,不由光火。
“哦……母亲您说什么?”
任昆收回思绪,态度无比端正认真。
这孩子!
长公主打不得骂不得,只好无视,将方才所说再重复一遍。
“……你们,要去别院小住?”
任昆有些愕然,怎么忽然起兴去别院小住了?
母亲排场大,每次出行都兴师动众。
“还不是为了你!”
长公主狠狠剜了他一眼,当着锦言不好明说的话,对自己儿子倒没什么好瞒的:
“好端端你发作锦言干什么!她哪里不好?对你没有半分做夫君的要求,你在哪里留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可曾说过半个不字?!”
长公主愈说,永安侯的脸色愈难看:
没有半分做夫君的要求!无论说做什么,都不屑于表明态度……
“毕竟还是小姑娘,你下了脸面,我们就得补全了!不然,你让她在下人面前怎么当主子?”
什么?莫非还有奴才敢轻慢与她?!
“高门大户里当差的,有几个不揣摩上意捧高踩低的?她又没个得力的娘家做倚仗……你骂够了,痛快了,她哪还有脸面?”
“她……来告状了?”
永安侯心中堵得慌,语气闷闷,听着似乎不善。
“告状?她若真来哭闹一顿,倒好了!”
长公主觉得锦言若真来大闹一场,她心里还能好受些,不至于有虐人家闺女的愧疚……
“一个不是也没提!看得我都心疼!昆哥儿,你心里打什么小算盘我管不着,但是,永安侯的夫人就是锦言,你若想休弃,我们是坚决不依的!”
长公主认为十分有必要耳提面命,给儿子下个禁令通告——
他们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让儿子娶个小倌的!
休弃?!
永安侯如遭重锤,被击懵了!
休……弃?
谁,谁这样说过?!
ps:
晚间还有一更,谢谢亲们。
正文、第一百四十六章 全体都有
休弃?!
永安侯被炸了个外焦里嫩,面沉如锅底——
您就不能想点好的?
他几时有过这种想法了?
他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
他承认自己心绪纷繁、五内如焚,或许还有几分黯然神伤心灰意懒……
的确,他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心力交瘁、情绪失控,不知所为哪般,但他绝对没有要休妻的想法!
从来没有!
“……没有最好!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长公主不理会儿子的黑脸,再次强调了自己的底线:
“锦言这个儿媳妇我认定了!你别打算弄些乱七八遭的……”
“你有差事自管去,你不把她当媳妇,我们就当多了个女儿……打从开春你就应了带锦言去看春景,嘴上答应得好!以后不想就不想,用不着敷衍……”
长公主昨夜被任怀元无心刺激到了,心情一直不好,对儿子也不客气。
任昆默然……
是,打从开春就说过的,除了那次夜游,人间春晓吃了顿饭看了街景,就没出去过……
先是没时间,后来又忙了几日张府的事……拖延到今天……
原本事后要补给她的镯子,一直也还没送……
如今又连番责骂,闹到需要长辈给她撑腰长脸……
想到此处,愈发怏怏不乐,更没了应付母亲的心情: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不待长公主回应,起身闪人。
出了正院不由迟疑:
是去榴园还是回浩然堂?
脚步踌躇……
任昆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几息间做了决断——
提步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对于暂时不能冷静处理的事情,他习惯先放置一旁,待神思通透再做道理。
永安侯向来处事不惊,镇定自若,即便受锦言影响不是从这一天半日才开始的。但以往或喜或忧总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如这两次失控的行为,对他是新鲜体验。
也仅限锦言一人,面对他人他事。他依旧是睿智神勇稳如泰山的永安侯,没人会想到私下里他也会有那般胡搅蛮缠大为光火的模样!
任昆回了浩然堂,见大福在身边:
“召集前院各处所有人,半个时辰后我有话吩咐。非必要当值的,一个不能少。”
大福不敢怠慢,忙下去安排。
心中暗自疑惊,不知侯爷此举何意——
召集所有下人训示,这种状况几年也不曾有过一次,侯爷若有事,向来只传管事的进来吩咐。
往常即便离京数月。侯爷也不会叫全了人敲打训示——
侯爷还用得着敲打?
哪个敢在侯爷眼皮子里下耍花枪?活腻了不成?
当初水公子入住井梧轩,有一两个不着眼色的背后嘀咕,不巧只言片语传到侯爷面前,结果还不是全被发落到庄子上了?
非议主子?
心里怎么想随自个,说出来就不是自个的事了!
侯爷从不无故发作下人。但若真犯在侯爷的手里……
……
一听侯爷吹集结号,上下皆惊。
急三火四地留了人手当值,各管事的带齐了手下人赶到指定地点,不到半个时辰,人就到齐了。
永安侯沉着脸,面色冷峻。
“今天叫你们来,就一件事。”
他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头。原来府里仅前院就这么多当差的下人?人多是非多,难免会有几个自恃聪明喜欢揣测上意的……
“认清府里有几位主子!守好规矩做好份内事!管住自己的嘴,主子的事,不得妄自非议!”
……什么意思?
没……没听明白。
认清府里有几位主子?
是,是嫌平素对井梧轩不够敬着?那位的例份是比照客人来的,侯爷的意思是:要调整成主子份儿?
估摸是……
冷不丁地叫全了训话。肯定不会是不痒不痛地说几句要守规矩的套话,侯爷这是要抬举那位!
没听说吗,连着在榴园发作了两次!这会子又要认清主子,不就是暗指榴园的那位只顶着名份,正经的主子在前院?
不能明说就是!
……
任昆若知道下面站的人心里想的是这个。估计要怒气冲冲拎起大枪横扫一片:
你们这些不着调的!净歪曲本侯!
侯爷的意思?
各位管事的拿不准,不知道自己领会的精神是否准确,眼光不由地就齐齐往大福那儿瞟:
大福管事,你跟侯爷确认下呗,弄明白了咱们才好行事……
说实话,大福也没摸透领导意图,这是要抬举水公子?
不应该啊,侯爷行事素来有分寸,不可能兴师动众地为了这件事。
“侯爷,谨尊您的吩咐。哪里做得不够,小人们愚笨,还望侯爷能明示。”
再不明白,大福也不敢直接问侯爷您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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