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锦言都说了,孩子是他的!
怎么能想到水无痕头上!
任昆抓狂得只想以头戗地,怎么能想到无痕头上?!
“昆哥儿,我……”
长公主见儿子不说话,心就悬起来了,刚才她自己把事情再复述一次,也发现了,其实锦言已经说过了,何嬷嬷也劝诫了,是自己一意孤行了。
“……我明白,母亲心中最看重的是我。”
任昆安抚着长公主:“只是,锦言吃了大苦头,险险没了性命,孩子也没了……太医说要将养个一年半载的。”
“那要我去给她赔罪?……”
长公主明显不情愿,她是长辈是公主,锦言是儿媳小辈,她要去认错?
“赔罪不至于,您是长辈……只是,她因我们母子,险些没命,与情与理,咱们都要好好地道歉,以后一心待她的,您说是不是?”
听儿子将自己与他算做一处,长公主很高兴,就知道昆哥儿不会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瞧他前几天不眠不休地守着锦言,殿下真担心儿子为了她与自己反目。
“好!母亲听你的,以后一准待她好……”
“锦言刚逃出鬼门关,身子弱得很,太医说了,心志郁郁最不利于养病……得早先让她心境平和……”
任昆面色平和,继续循循善诱。
“我现在去榴园?”
长公主主动提出,要道歉,不是越早越好?早说了,她早点消气,身子早点养好,也能早些抱上孙子。
“……等她精神再好些,锦言虽然素来脾气好,但此番飞来横祸,又失了孩子,有些怨气母亲要多担待……”
他想了许久,身为人夫,锦言又是他放到心上的人,她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总要给个交代,还她公道的。
偏另一方是自己的母亲!既占着长幼辈份又占着君臣大义!
在任昆心里,让母亲为锦言低头,他能做到,逼急了,母亲会的;可是会就此恨上锦言,被公主婆婆恨上,言儿以后的日子他一想就觉得头疼心疼!
任昆想要的是心甘情愿的歉意。
此事,母亲做错了。错到离谱!
他和母亲都必须要给锦言一个交代的。
只是,那丫头的脾气,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事关性命与清白,不知她是否会宽容,能放过?
“她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失去的孙子,殿下觉得就算锦言指着鼻子骂自己,她也忍了!
再说,锦言向来性子温软,不至于对自己不依不挠吧?
正文、第二百四十五章 是人都有脾气
“您不是也病着,人不去,药材食物的,可以先送些……”
任昆向长公主建议,娘俩商量的对外说辞是继续延续之前的说法,侯夫人侍疾辛苦,累得病倒,刚上身的孩子也失了,痛不欲生。
给锦言扣了至孝的帽子,也解释了部分病因。
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完全捂住不可能,至少太医与府中的部分下人知道,半真半假,最掩人耳目。
永安侯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做为钦差正使,朝廷重臣,回京后就没再露过面,没正式交卸差事,又擅用木字令,犯了大忌。
若仅仅是救妻心切,世人定会连带着非议锦言。他素来形象不佳,忽然转身耽于女色,虽是原配发妻,也太过招摇,恐给锦言招来口舌。
若牵涉到子嗣就不同,谁都知道永安侯年近而立,膝下无子,因为看重骨肉,怜惜失子的发妻,做出些许出格的举动,尚可囿之。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尽可能将负面的影响降至最低,不能让锦言成为家长里短的中心。
“……好好,我这就让人到库里挑些上好的药材,老参燕窝灵芝什么的,多补补,你也顺着她,把性子收收。”
长公主被儿子哄得高兴,知道无论如何,昆哥儿都是与自己做一处的,安心之余,愈发体谅。
“我会的,您好好休息,明后日我来,一块儿去榴园。或许还要劳您多走几趟,母亲千万别介意。”
被母亲如此相待,锦言怕不会轻易地原谅,多走几次也是应当的。
总归要言儿消了气才是。这是第一步。
一家人,以后还要相处,母亲又是婆婆长辈,此番若不能让她认识问题的严重性。对锦言信任有加,以后若再来一次,谁都受不了……
……
永安侯尽量考虑周详,偏某人并不买账。
他从正院回了榴园。见锦言躺在那里,眼睛半睁半闭,据说是睡了一觉刚醒。等到他陪着小心,察言观色将长公主要来榴园看望的意思委婉地表达出来时,锦言的小宇宙就爆发了……
早起到现在这段时间,已足够她明白所谓回家路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路尽头有什么不确定,但绝对不会是她想要的回穿!
一直以来的回家,只是她自己的执念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真是令人绝望悲伤又颓然!
压根还没心思去逐条理顺现实。更没想把永安侯母子如何,听任昆一说,积攒压抑的各种负面情绪陡然就井喷了——
什么意思?
看望受害者?
再惺惺作态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作秀?
她险些赔上性命,既不能告她诽谤诬蔑、非法囚禁、故意伤害罪。已然够憋屈的!还要受宠若惊配合对方把面子做全?
不应该道歉吗?
合着她的命就不是命,死了就白死?
她想回家,想早死早入轮回,可不等于别人就能象对待只蚂蚁似的,将她随手捻死。
被长公主囚禁时,锦言就知道,即便被释。自己这个受害者也是白当的,根本不可能讨要什么说法,什么公正。
皇权大过天,她不认也得认!
想让她痛痛快快地认了,二话不说就识实务者为俊杰,做不到!
她这一腔的悲愤还没地儿出呢。让她大人大量?
怎么没人对她大人大量?
无论多么完美的借口,都改变不了事物的本质。
她露出浅淡的笑意,冷冷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先谢谢侯爷的救命之恩?”
公主殿下置她于死地,给了侯爷英雄救美的机会,她应该怎么谢谢这对强权母子?
“我……”
任昆满腔苦涩。知道愈是平和温顺的人,若是动了真怒,愈是难以善了。
“不是的,是我考虑不周,言儿你别生气。”
她方清醒,人还虚弱着,又失了孩子,也许不应该这么急着与她讲这些的……
别生气?
她不应该生气?还是……做为一个被伤害的小人物,她连生气表达愤怒的权利都没有?
他愈低声下气,她愈觉愤怒。
心里是笃定他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吧?若是以前的任昆,她什么意见也不会提,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一切等她养好了身体再做计较。
如今,他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却成了自己的倚仗与底气,锦言觉得既好笑又悲哀。
不是说喜欢吗?在这件事上,他会是什么态度?
“是,我不应该生气,我累了,侯爷自便吧。”
真以为她是没脾气的泥人?还是以为她是海,有容乃大,什么样的垃圾都能笑纳?
她是不能怎么样,既不能打人也不能骂人,受的苦遭的罪,只能当做活该倒霉中大奖,但是,不予合作的态度总可以自己做主吧?
紫萝兰把它的香气留在那踩扁了它的脚踝上,这就是宽恕。'1'
问题是,她已经要被踩死辗成泥了,还香个头!
“……我,言儿你好好休息。”
任昆暗自叹了口气,掖了掖被角,拿过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按摩起来。
锦言缓慢却坚决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低柔却清楚明白地表示:“不劳侯爷受累。这些事,让其他人来做就好。”
……
望着忽然空下来的双手,任昆呆了呆,言儿她什么意思?连他一并排斥了?
“我不累……”
他想说我不累我很愿意做我很想做,很喜欢为你做事。
锦言却懒得再敷衍,是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快乐的人不是没烦恼,只是不愿意被情绪左右,所以才会在最差的条件下,也会绽放出快乐的笑容。
但是,现在,她就想任性妄为!
已经是这种状况了。最坏还能有多坏?
“……按说我应该感念侯爷救我一命,但此事起因,也在侯爷,感恩戴德的话我不多说了。初入府时。侯爷有言,要我守好规矩,做好明面上的侯夫人就好,若能安份守己,侯爷会照应一二。言犹在耳,侯爷这般亲力亲为,我心中不安,颇感不自在。如常就好。”
说完,不待任昆反应,背转过身子。不予再谈。
大家没那么熟,以往她服侍他更衣净面是工作,他的工作内容里可没包括要做这些,承受不起!
……
一席话堵得任昆张嘴结舌,呆若木鸡。
言儿。这是,拒绝他,不愿接受他,再度拉远俩人之间的距离?
她,她这是真恨上了,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平素她即使是心有不喜,至少从来没有这般直截了当地拒绝!
她总是委婉的。滑不溜手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会注意用词与语气,尽可能地体谅关照被拒绝的心情,维系着对方的自尊。
这次,是彻底不耐烦懒于应酬了?
她背对着他,单薄的后背明显流露着拒绝与疏远。
他很想什么也不理会。上床伸手臂将她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告诉她,穷其一生自己都会为她遮风挡雨,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她半分……
探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垂下,他不敢,不敢拧了她的意思,不敢惹她不快……
他早应该知道的,早在他对她生有怯意时,就应该意识到。
她笑或不笑,在场或不在场,他都会怯场。
那个时候他不明白,只有入了心,才会在意她高不高兴,才会在她面前提不起底气摆不出架子,她的一个眼神,足以令他或心花怒放或阴云惨淡。
“……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不足以表达他的愧疚悔恨自责与疼惜。
锦言理都没理,不是什么事,对不起都管用的!
在说过那一大通话之后,她知道自己是在迁怒。
这事,其实与任昆的关系不大,当初是她自己愿意以身解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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