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楼与之对视了一瞬,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头疑云顿生。
那五骑虽然冲了出来,却在距容楼两丈开外处突然拉缰止马。原来是那蒙面人抬手示意,令他们停了下来。
看样子,他对容楼颇为忌惮。
两边隔相对峙,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片刻后,其中一人再也耐不住性子,对蒙面之人的频频摇头制止毫不理会,只催马当先向容楼逼来。
这马上之人燕颔虎须,长眉环眼,身材彪悍,手中掩月长刀,刀柄五尺左右,刀头有回钩,钩尖似枪,锐利无比,刀背有锯齿状利刃。那刀上血迹未干。
显然斩断马腿的便是这人。
这人狞笑一声,哈哈笑道:“就凭他,能伤得了桓公?哼哼,我倒要看看这狗崽子有多厉害!”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四人,又虎吼一声:“你们谁也不要和我抢功!”
容楼听言,心中一惊,晋燕一战中自己伤了桓温之事过去很久了,这人怎会知晓?
不待另四人回答,那虎须汉子手中长刀便风驰电掣般向容楼砍来。他刀大力沉,而且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长刀的威势更显猛烈无比。
容楼内力全无,当然不能硬挡,只利用如电的身法疾走而过,避开了这一刀。但他没料到这虎须汉子的刀法刚猛无比却并不粗糙,撩、劈、砍、抛、削、抹、剁、挑、斩等在他的长刀上信手拈来,一刀连着一刀,一招紧接一招,逼的容楼上窜下跳,暂时找不出可以用来反击的破绽。
白马上的蒙面之人目露诧异、狐疑的神色,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面前二人的交手情况已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虎须汉子眼见这一路刀法将要施尽,却还不能伤着对手半分,正欲抽刀回撤,换作另外一套刀法再战。容楼却瞅准了这个空当,双足疾点,凌空飞起,欺身而上。他落足之处正是掩月长刀的刀身。
刀身猛然间增加了一人之重,虎须汉子一时把持不住,手腕猛沉,长刀眼看就要脱手坠落。他暗道不好,暴喝一声:“下去!”用力挺刀,想将容楼掀翻在地。
却不料,容楼反借助他这一挺之力,身形再次飙然升空而起,直直跃过对手头顶。
伴随着一声长啸,百战剑迅快如闪电划过,威势如烈日中天,从虎须汉子的头顶斜斜当头劈落。
刹时,半截脑袋被硬生生地砍飞,血水喷溅四射。
热的是血,冷的是剑。
可怜那虎须汉子还没能弄明白自己的一颗头颅怎么骤然就少了大半时,便已翻身坠马,命丧黄泉了。而他座下那匹棕马受了惊吓,人立而起,希律律一阵长鸣,将鞍上残缺的尸体掀翻在地,而后撒蹄狂奔而去。
容楼在喷溅的血水中泰然落地,仗剑而立,目光烔烔直射向那白马上的蒙面之人。
“你不用废心隐去样貌了,贺兰雪的宝马‘玉兔’我还认得。”容楼心中悲愤交加,道:“展-燕-然!”
蒙面人策马上前两步,而后压刀停步,叹了口气,干脆地伸手扯去了遮面黑布。
正是展燕然。
“你的武功退步了太多。”展燕然有些惋惜道:“我原以为,你杀他根本用不着三招。”
他并不知道容楼早已失了内力。
容楼凝视着展燕然,摇头道:“我原以为,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展燕然并不瞧容楼,只是一脸的冷若冰霜,道:“其实,一辈子太长,变数又多。是你太天真了。”
容楼的目光扫过他身边另外三骑,道:“你现在是桓温的属下?”
展燕然摇头道:“是桓伟桓将军的属下。”
容楼点了点头道:“你们在此埋伏,就是要替桓温报仇?”
展燕然道:“桓公从谢府回来后旧伤复发,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身体也是越来越差,现在已经重病不能起床了。”他顿了顿,又道:“他那总是难愈的旧伤,不正是几年前你的杰作吗?可笑的是,宴席上他竟然不知道你是谁。”
容楼皱眉道:“原来你那日已然认出我了。”
“不错。”展燕然微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有几分僵硬,道:“只是,我实在不敢相信,堂堂燕国的容将军竟会跑到谢尚书府里男扮女装,舞剑待客。”
容楼目光一凛,道:“那一役之前你就已经和贺兰雪跑去了南方,如何肯定是我伤了桓温?”
展燕然仰天大笑,道:“燕军中姓容的将军,除了你还能有谁?”
容楼眼光冰冷如电,道:“原来如此。所以你认出我后,便拿我的身份去邀功请赏了吗?”
展燕然冷哼了一声算作回答,又道:“废话少说,今日你恐怕走不了了。”
容楼宝剑横胸,道:“那要先问问我的剑!”
展燕然摇头道:“就凭你刚才的身手,只怕轮不到我出手吧。”说罢,他点了点头,身边三骑立刻将容楼围了起来。
容楼大笑道:“我大好头颅在此,有本事你们就来拿吧!”
他虽然在笑,心里却一阵苦涩难熬。
这份苦涩难熬不是因为目前的险境,而是因为被自己引以为一辈子的朋友出卖了。
围上来的三人,一人手持虎牙枪;一人掌控蛇矛;还有一人背插双锏,手握长戟。
兵器在阳光的照射下,冷光森森,青光漫漫。
只瞧他们目中精光四溢,便知这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武功绝不在刚才那虎须汉子之下。这三人联手围剿,容楼的确性命堪忧。
‘凤凰还等着自己去救,苻坚那狗贼还没能手刃,我怎么能死?!’此念一生,他把心一横,只将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手中的百战剑上。
容楼除去不能运用内功,本身的修为已接近登峰造极的境界,可谓眼中无招,心中也无招。对手招式里哪怕再细小的破绽也会被他瞬间洞悉,加以利用反击。更加之早先一直以为自己不久于人世,遇见帛大师后,虽然窥见一丝转机,但此去长安也是生死未卜,是以他本来就有向死神挑战的念头。正因如此,此刻他一横心之下,才能冷静得令人吃惊,天不怕地不怕,无视于死亡,更不会在乎眼前的三人三骑。
不多时,容楼与这三骑战在一起。但见他轩眉睁目,高视大步,挥剑进击,剑法大开大阖,气势雄伟,一时间震摄住了那三骑。那三骑忙于调马躲闪,倒是只堪堪和他战了个平手。
展燕然从旁观战,瞧见容楼竟能以一敌三不落下风,同他刚才与虎须汉子搏杀时迥然相异,不禁吃了一惊,暗赞容楼的确是遇强愈强的格斗高手。继而,他又发觉容楼似乎内力不济,可剑法精进的程度已是高绝之极,实非以往可比,口中不禁啧啧称奇,同时心下有些胆寒,自问刚才托大没和三名同伴合力以四敌一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转念,他心里一声叹息,若非世事所逼,他又何尝想同容楼为敌呢?
忽然,背插双锏之人一边挥舞着长戟,一边高喝一声道:“马上讨不到便宜!下马再战!”他膀大腰圆,偏偏长着一张白净的脸庞,嘴唇上两撇小胡子显得十分精神。
话说:‘杀敌先伤马’,他看出容楼的剑法十有八九是冲着他们的座骑来的,而对付容楼这样的高手,居高临下的优势并不能带来多大的好处,反而因为马匹的笨拙拖累了他们,这才决定弃马。
只是,他这决定无疑已经下迟了。
就在这时,容楼手中百战剑已舞成车轮状,身形旋转间,三匹战马俱马蹄受伤,眼看就要跪倒在地。
马上三人见状,凌空而起。
那小胡子动作尤其灵活,掠起之时,于空中运足真力,将手中长戟直向容楼刺出,同时撒手,转而从后背抽出步下善用的双锏。
而他掷出的长戟已直直向容楼的后背刺来!
容楼感觉到身后劲风逼来,知道不能不当,正准备返身一剑挑落长戟,却见左右方各有一枪、一矛已然杀到,全都劲力十足。
他眉头一紧,目光一凛,“嘿”了一声,两手抡起百战剑,自右往左,一先一后,硬挡开了那一枪、一矛。
这次硬碰硬地接招,令容楼狂喷出一口鲜血。随着刺耳的兵器相击声,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象电光火石般闪亮。身后长戟将到之时,他再不及返手去接,只得侧步左遁。那长戟自他左侧腋下呼啸擦过,虽然没能刺入他的身体,却也割破了他的衣袍,划开了条四寸长的血口子。
容楼受伤尚不及反应,而小胡子手中的双锏眼看又要从他身后,分左右两路袭到。
‘和他们这么耗下去,只会越来越糟。’容楼心道。想到这里,他居然既不回身,也不向前避让,反而疾步倒退着,迎上了身后打来的双锏。
背后象是长了眼睛一般,容楼不顾左腋下不停流淌鲜血的伤口,准确无误地以两腋分别紧紧夹住了打来的双锏。
不过,他虽然夹住了双锏,但也等于硬吃了这两下。只见他身形震颤,脏腑间一阵难受,忍不住又吐了一口鲜血!
没想到容楼会来这么一手,小胡子顿时愣住了。
就在他愣住的一瞬,感觉喉间一凉,一哽。
百战剑无声无息地洞穿了他的咽喉。
小胡子死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容楼依然没有回身,只抽剑回鞘。
颈血从身后人咽喉的那个洞里激射而出,容楼感觉背后一片温热。他的一袭黑袍早已浸满血水,人也几乎成了个血人。
身上的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这小胡子估计是三人中最厉害的角色,是以见到他被一剑穿喉,使虎牙枪的黑皮汉子、使蛇矛的精干中年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不禁怔在当场,萌生惧意。
其实,他们都是战场上磨砺过的军官,再惨烈的杀戮也曾看见,不至于因此心生退意,但比起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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