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容楼点了点头,道:“不过,我也不会叫你‘凤凰’。”
慕容冲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随便你叫什么都好,我们走吧。”
他们赶忙牵出两匹良驹,领至府外,翻身上马,就要向皇城疾驰而去。
二人正待催动座骑,对面一队人马不期而至。
来得正是大司马慕容恪一行。
二人翻身下马,慕容冲迎了上去,将事情又说了一遍。
慕容恪道:“容楼留下,你和我马上进皇城。”说罢令众人散去,掉转马头和慕容冲策马绝尘而去。
他庆幸自已及时赶到,不然这个小侄子带着个陌生的汉人小子别说进不去皇宫,就算进去了一定也只有陪着慕容暐一起受罚的份。
慕容冲本是情急所致,没有时间多想,只以为自己若进得了皇宫,面见父王,就有机会阻止或拖延慕容暐被罚,又以为多一人便多一份力,所以带上了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莫名生出好感的容楼,却没有考虑到皇宫乃是禁地,平时没有皇上的召见根本禁止外人擅入,连皇子皇戚也不例外,若是再带上一个汉人模样的陌生青年,一则要治擅闯皇宫之罪;二则大有可能会被怀疑有行刺皇上的嫌疑,自然逃脱不了被抓起来的命运。
容楼将马栓好,折返至“磨剑室”前,见慕容潆仍然焦虑地等在那里,紧赶几步上前,道:“小。。。。。。小姐,刚才在门口碰上了师父,慕容冲已经和师父一起去皇宫了,一定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慕容潆闻言松了一口气,有恪叔跟着同去,她的一颗心就算是放下了,道:“你姓容名楼?是汉人吧?”
容楼点了点头。
慕容潆有些怜惜,道:“汉人在北方总有些不习惯,日子过的一定很辛苦。”
容楼笑道:“我自小便在北方长大,小时候老在死人堆里做‘秃鹫’,也不觉多辛苦。”
慕容潆讶然道:“‘秃鹫’是什么?”
容楼便和她仔细聊了起来。
两人聊着聊着有些倦了,慕容潆也不矫作,便在小楼前长廊边坐下,然后也招呼容楼坐下。
她脸红了红,道:“刚才我结巴,你不会笑话我吧?”
容楼正色道:“当然不会,只是我见你和我说了这许久,也不曾象刚才那样,你小时候不是这样吧?”
慕容潆点头道:“几年前才变成这样的。”
“是不是因为受了什么惊吓所致?”容楼问道。
见她目光游离,闪烁不定,却沉默不语,容楼又道:“若真是那样,你把事情具体说来听听,和人多聊几次,心里不觉可怕了,自然就会好的。”
慕容潆低下头,嗑嗑巴巴,道:“没,没,没。。。。。。”竟是又结巴了,憋在那里说不下去。
容楼忙道:“没有就不说了,深呼吸。”
慕容潆缓了缓,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道:“凤凰从小天资过人,于是恪叔便收他为徒,一直教导他,你是他的第二个徒弟,可见恪叔也很看重你。今天出事的是我的二哥,大哥早年夭折,所以二哥被立为储君,父王对他的要求也自然高了不少。。。。。。我二哥也很难的。”
容楼忽然觉得自己的头脑居然如此迟钝,此刻才反应过来,和他坐在一起的就是燕国的清河公主。他连忙站起,施礼道:“原来是公主,请恕在下无礼了。”
“什么有礼无礼的,你是我师弟,不妨事的。”慕容冲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慕容潆笑道:“是啊,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又转向慕容冲,问道:“你回来得好快,那事如何?”
慕容冲道:“有恪叔出马便水道渠成,父王什么都听他的。他见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了,便遣我先回来。”
慕容潆向容楼笑了笑,正待再说些什么,慕容冲却趁容楼没有防备,左手一把挽起他,口中道:“今日耽误了不少功课,我们去补回来。姐,你先回去。”说完拖着容楼便向“磨剑堂”里走去。
大门关上的时候,慕容潆莫名有些失落,她是女子,虽然对汉朝的诗书有些了解,也从恪叔、叔爷爷慕容评那里借阅过不少,可是这“磨剑室”却从来没有人邀请她进去过。那关上的门后分明是一个男人的世界,想到这里,她转身离开了。
“磨剑堂”里,一排排的木制书架高高垒起,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每隔两步就有一处木梯供人爬上去选取高处的书籍。另一边靠窗的地方摆了几张桌椅,桌上文房四宝、蜡烛、釭灯全都摆放整齐,以便阅读之用。
容楼惊叹于这里书籍的数量,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书,以前在慕容垂的书房里也看到过很多书,但是实在是及不上这里的百分之一,而且这里的书都被人分门别类整理好了,只要寻着书架侧面刻着的种类名称就可以找到同一类的书籍。
容楼寻到“兵书阵图”这一类的书架,满满一架子令他迷茫着不知先看哪一本是好,这时,只觉头顶劲风袭下,伸手一抄,原来是一本书。
他抬头看上去,只见慕容冲正站在木梯顶端冲着自已笑道:“你就从曹操的《孙子略解》开始吧,这书不错。”
容楼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正是《孙子略解》,心下了然,道:“谢谢。”便拿了书去一旁桌边坐下仔细阅读。
天色渐晚,待他再抬起头时,却见慕容冲正坐在自已对面的另一桌边,一手托着下巴,定定地望向这边。容楼不想理会他,怎料过了一会儿抬头,又隔了一会儿再抬头时那人依旧是刚才那副德性。容楼被他那双闪亮的眼睛看得脸有些发烧,道:“你干什么老盯着我?”
慕容冲撅了噘嘴,道:“我在想,你那双眼睛我在哪里见过。”
容楼疑道:“你见过?”
慕容冲叹了口气,道:“黑色的眼睛,”说到这里,他拿起手边的笔,放入积了浓浓墨汁的砚台里,让它吸饱满,接着道:“象我的墨,很美。”
容楼笑了,道:“原来你从未见过汉人。汉人的眼睛是黑色的。”
慕容冲摇摇头,道:“我见过,虽然不知道他是谁。”
容楼不解道:“燕国的汉人也有不少。”
慕容冲笑道:“可是没有一个有那么黑的眼睛。”然后他站起身,一边向大门走去,一边道:“除了你。。。。。。已经申时了,一起去吃饭吧。”他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钟鼓楼的鼓声。
第八章
这些日子容楼过得甚是轻松,因为慕容恪一直军务缠身,无暇教导他们,只是交待二人多去磨剑堂看书,也没有布置其他的功课,更没有机会教习考量他们的武功。这么一来,容楼可以自已支配的时间就多了些,他得空时便跑回神机营找展燕然叙叙旧,聊聊天。不过,因为神机营的那段岁月已经令他养成了日日练功的习惯,所以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要遁着以前的路数练习一番武功技艺。
同慕容冲相处了一段时日后,容楼也慢慢觉出他的可亲之处,只是因他贵为皇子,所以还是尽量与其保持距离。而慕容冲却一有机会便粘上容楼,打听他的身世过去、兴趣爱好,容楼多数时候并不理睬他,只是沉默,若是被他问烦了便简单敷衍几句,是以,两人在一起时,总是慕容冲的话多些,容楼的话少些。慕容潆也经常过来大司马府里看望两人,三人共处同游时,容楼说的话就相对多了不少。
闲聊言谈中,容楼得知慕容潆虽然身为女子,却也懂得一些武功,而一直悉心教导她的武功的人竟然就是她的弟弟慕容冲。
能耐下性子去教女人武功的男人实在不多,更何况这个女人是自已的姐姐。容楼不得不对这个独占了‘凤凰’之名的男人另眼相看--这人的行事作风的确比一般人要可爱许多。
慕容潆也很关心容楼,不过,当她问及容楼的身世过去时,虽然容楼对她极有好感,也只简单告诉她自己从小便没了娘亲,只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过世后便从了军。
那藏在心底的不祥身世只怕他这一辈子也再不想触及。
一日,慕容冲和容楼在马场练习骑乘之术,两人你追我赶,在马背上翻飞站立,几十圈下来,扬起场中尘土无限。待他们把马牵回马厩安顿好,无意间互相看了一眼,都同时不由“噗哧”笑出声来,原来不知何时两人脸上俱覆上了厚厚的一层尘土,面色土灰,只剩下一双黑色的眼瞳和另一双蓝色的眼瞳互相瞪着,滑稽异常。
容楼首先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匆忙着便要去磨剑堂看书。慕容冲却狡猾一笑,道:“时间不早了,去吃饭!”
明明离吃饭时辰尚早,容楼疑问道:“这会儿哪能有饭吃?”
慕容冲兴致勃勃地拉着他,道:“跟着我就有饭吃。”见他一脸狐疑,想到平日里他也总对自已加了点戒备,有些赌气,又道:“我能把你怎样?只不过在外面设了饭局,约了几个朋友为你接风而已。”
他掸了掸自已的衣袍,扬起小片尘土,又看了看容楼的衣裳,摇摇头道:“你、我这副模样别说吃饭,到饭馆门口就得被人赶出来。不如各自洗漱一下,半个时辰后,在府门前汇合。”
容楼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不便拒绝,点头称谢。于是二人各自分头换衣服收拾去了。
雁归舍里,人声鼎沸。邺城中最好的酒舍饭馆就数这“雁归舍”,每日间人来人往,夜里也酒席不断,日日夜夜俱不冷场,如果赶的不巧,桌位已满,站在门口等候翻台也是寻常事。
这家店的招牌菜是“鱼汤羊肉”,正是应了鲜卑的“鲜”字,前来的食客几乎每桌必点。而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提供的菜肴、酒水兼俱汉人各地的风味,聘请的几位大厨都是从南方流落到北方的厨师。就只这一个卖点已是难得之极,再加上这里的主人神通广大,居然有本事收购到各种各样北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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