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贪婪地盯着那三张花旗国银行的存单,段爷犹豫片刻。终于重重地一咬牙:“胡爷,我这儿给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事儿是有人要跟您火正门里打擂台!您这儿手面真不算小了,可您火正门那位对家,掏出来的可也都是真金白银!就眼面前这事儿。哪怕是我姓段的豁出去替您cāo持,那左不过也就能替您cāo持成个上峰不问、两不相帮的场面!可这后边剩下的事儿,那还得靠您火正门里自己收拾场面!”
眉尖轻轻一挑,胡千里微微朝前探了探身子。几乎是追着段爷的话音问道:“段爷,这里头的事由,您倒是给我交个实底?”
劈手抓过了搁在自己手边的酒插子。段爷很是豪横地将酒插子所剩无几的山西老汾酒一口喝干。这才咧着嘴朝胡千里应道:“照说这火烛不慎引发的事由,只要是事主能安顿好了苦主,那说到头儿也就是个民不举、官不究的路数。可现如今那位跟您火正门里大对台的人物,私底下可是收拢了不少半真不假的苦主,咬着牙要把这场官司告到底!这要是照着我说。。。。。。。胡爷,官面上的路数,我姓段的今儿就给您拍了胸脯子应承下来。保管没人再死盯着火正门不放!可私底下。。。。。。。今儿火正门堂口前面那位赛秦琼,可就得您火正门里自己想法收拾了!要不然。。。。。。。我可也真没这么大面子,兜揽不住这么大场面不是?”
伸手捏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胡千里盯着段爷那张满是油汗的面孔,缓缓地将杯中老酒一饮而尽,这才沉声朝段爷说道:“段爷,今儿咱们两家可都把话说到这儿了!要从四九城里数算起来,段爷您好歹也是场面上的人物,该是不会。。。。。。”
耳听胡千里说了个半截话头,段爷顿时把眼一瞪,伸着巴掌狠狠一拍胸口:“四九城里爷们说话,落地生根!”
也都不见胡千里有任何的动作,段爷话音刚落,在段爷身后的椅子背上,却是猛地传来了黄皮子轻轻的嘶鸣声。
就像是叫火烫了一般,段爷闻声闪电般地回过头去,却刚好与一只通体漆黑的黄皮子闹了个大脸对小脸,顿时将段爷惊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微微一抬胳膊,胡千里看着那只通体漆黑的黄皮子闪电般地窜回了自己袖子里,这才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扎煞着胳膊站在自己对面的段爷一抱拳:“段爷,但凡是您能帮着我火正门料理了眼前的场面,rì后我火正门中定有一份人心奉上!可要是您搁在这事由上动心思、耍花活儿。。。。。。。。段爷,老虎可都还有个打盹的时候,您能防得了人,您还能防得了这丁点大的小玩意?”
也都不等瞠目结舌傻楞在当场的段爷再说些什么,胡千里却是扭头拽开小楼的房门,倒背着双手扬长而去。。。。。。
似乎是也叫胡千里调教的那些个神出鬼没的黄皮子给吓得够呛,才等得胡千里出门,两个满目chūn书寓中的姑娘顿时撒娇卖痴地朝着段爷扑了过去,嘴里也是异口同声地叫道:“爷,这人是哪路来的呀?怎么瞅着这么吓人的。。。。。。。”
像是压根都没听见那俩姑娘说话的动静,段爷直到被那俩姑娘扑到了身上,这才像是叫鬼踹了腚似的,嗷嗷叫着原地蹦起来三尺高,再一屁股摔到了地上,顿时扯着嗓门叫嚷起来:“你们他妈这是闹妖呢是诈尸呢?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上身?他妈好悬把爷苦胆给吓出来。。。。。。。。”
再被段爷这骤然而来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俩姑娘全都闪到了一旁,惊恐地朝着跌坐在地上的段爷应道:“爷,我们方才可说话了呀。。。。。。。”
“说你娘了个纂儿!他妈还不快过来扶爷一把。。。。。。。哎呀。。。。。。这他妈尾巴骨可都摔折了。。。。。。。”
正文 第二佰四八章 孤卒逼宫 上
掌灯时分,满目chūn书寓门前的大茶壶白癞子与生得眉塌目斜的大茶壶邢老八已然搭着长条板凳,踮着脚尖收拾起了门口挂着的一对儿大灯笼。而在满目chūn书寓里边,猜拳行令、调笑混闹的动静,也已经隐隐约约地传到了满目chūn书寓门口。
小心翼翼地摘下来一盏大灯笼,白癞子嘬着嘴唇一口气儿吹灭了灯笼里点着的牛油大蜡烛,一边抬手把灯笼递给站在长条凳子旁的邢老八,一边拿眼睛瞧着满目chūn书寓里传来笑闹动静的小楼晒笑着说道:“今儿这位段爷可是怎么了?下晌功夫就扎书寓里面宴客,来来去去的都换过了两回席面,捎带手的还拉着姑娘上楼唱了一出《牙床闹》,这又整治上第三桌席面自个儿玩起来了?都说是人逢喜事jīng神爽,这可也没听着巡jǐng局里头能有什么喜事呀?”
接过了白癞子递来的灯笼,邢老八也回头瞧了瞧灯火通明的小楼:“这谁能知道啊?四九城里的官儿可没个准儿!听说早些年的时候,就有位官儿包了书寓胡同里一家院子玩了七天,给点颗烟卷儿都能得着一块大洋的赏钱,一晚上出条子都能叫四五位红倌人陪着睡。那书寓里头还都当这位爷能长伺候下去,咬牙都把个才十四岁的清倌人送那官儿床上去了,指望着能巴结住这位财神爷。可七天刚过,这位爷可就叫人给拘押起来,问了个贪污的罪过,三天后就押城外边给崩了”
瞪圆了眼睛,白癞子摘灯笼的双手都没奔对了地方,只顾着朝邢老八追问道:“那这书寓可算是赔大发了?!”
只要一说起这些个提不上台面的yīn私故事,邢老八顿时就是一副眉飞sè舞的模样。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道:“何止是赔大发了!那官儿估摸着是知道自己活到了头儿,场面上全都是瞎闹胡嘬的德行。四九城里八大居、八大chūn的席面就先订了一个月,绸缎铺、首饰店里送过来的玩意都得论车数斗。等得这官儿一死,这上门要账的可不就得寻着这收了东西的书寓不是?”
“那书寓可也能不认账啊?谁许的愿、谁张的嘴就找谁去呀”
“路数倒是这么个路数,可架不住那些个买卖家背后也都有人不是?混闹了小俩月,再加上旁的书寓搁在旁边一挤兑。那家书寓生生就这么倒了秧子!”
“话说到这儿书寓胡同里头来去就这么些门脸儿,这倒是哪家书寓出的这幺蛾子?”
“还能是哪家啊?这不就是咱们书寓,倒了秧子之后才叫咱们掌柜的贱价收了,改了满目chūn的字号”
“嘿,我说您这么门儿清呢?闹半天说的就是自个儿被窝里头这点事儿呀?!我说哥哥,给兄弟交个实底儿,当年收拾残汤剩水的时候,得着啥好处没有?”
“都是倒了秧子的买卖,里外也都叫上门催债的洗了个干净。还能剩下啥好处叫哥哥我得着?这也就是趁人没留神,收拾了那刚叫人梳拢了的清倌人一回”
“嚯这还叫没得着好处呐?赶紧说说,那清倌人是怎么个模样?活儿倒是练齐全了没有”
嘴里头追问着些上不得台面的故事,白癞子早忘了自己还站在一张长条凳子上边。脚底下一个没站稳根基,整个人顿时怪叫着从那长条凳子上横拍下来,大头冲下地朝着青石台阶上磕了过去!
眼瞅着白癞子的脑袋就得在青石台阶上撞成个烂西瓜的模样,站在一旁的邢老八也压根都没能来得及伸手拉扯一把,从满目chūn书寓门前灯笼照不着的一侧yīn影中。却猛地跃出个干瘦的身影,伸着一双胳膊在白癞子身上一拽一提。顿时将白癞子轻飘飘地提成了个双脚着地的模样。
浑身都叫吓出来一层白毛汗,双脚站在地上的白癞子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然在生死之间走过了一遭,顿时一屁股瘫软在地上,扯着嗓门呻吟叫唤起来:“哎呀我的个亲娘祖nǎinǎi啊这可是要罢了我了”
站在白癞子身边,那刚伸手救了白癞子一命的干瘦人影只有一双脚露在了灯笼光芒照耀之下,却是压根瞧不明白眉目。似乎是瞧着白癞子吓得着实可怜。那条干瘦人影犹豫了片刻,方才朝着白癞子低声说道:“这位总催,您没伤着?”
双手在地上连撑了好几下,白癞子总算是靠着邢老八拉扯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惊魂未定地伸手拍着自己胸口叫道:“这三魂七魄都差不离叫吓得走了位了。伤着没伤着我可还真不知道”
依旧是低沉着嗓门,那站在yīn影里的干瘦人影只等着白癞子喘匀了一口气,这才开口朝着白癞子说道:“劳动这位总催朝里边通传一声,就说是火正门中胡千里,求见段爷!”
瞪圆了眼睛,白癞子先是盯着始终站在yīn影中的胡千里看了好一会儿,再又扭头看了看扶着自己的邢老八,这才开口朝着胡千里问道:“火正门里的人?这火正门我可听说,昨儿晚上珠市口儿大街上一场大火,生生就把火正门堂口给烧成了白地?怎么着,堂口里出了这么大事儿,您这位火正门里的人物还有闲心思来逛书寓?您这心可真够宽的”
像是压根都没听见白癞子的絮叨,胡千里只等到白癞子说完了那番车轱辘话,这才朝着白癞子与邢老八再一拱手:“还得辛苦两位总催通传一声!”
朝着白癞子挤了挤眼睛,邢老八横过了身板,一屁股坐到了放在满目chūn书寓门前的长条凳子上,乜斜着眼睛看向了胡千里:“您这位爷怕也是不常来书寓?辛苦?这世上可也得有白辛苦的事儿不是?”
就像是说相声的捧哏一般,白癞子立马吊着嗓门接应上了邢老八的话头:“说得是啊!这大冷的天儿,我们哥俩这里外里的来回忙活。鞋底儿可都”
寻常惯用的讨赏话还没说完,胡千里已然举步跨过了横在门前的那张长条凳子,径直朝着满目chūn书寓里走去。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