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慢慢蹲下了身子,韩良品抽出后腰上别着的一对银牛角在身前贴着地皮慢慢扫动着。不过是方寸之间的大小,一双银牛角就已然碰见了好几根深深扎在硬土里的尖桩。
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韩良品伸着脚尖慢慢使劲蹬歪了几根尖桩,总算是腾挪出一小块能站人的地盘,这才仰头朝着趴在壕沟边缘的相有豹低声叫道:“相爷,您扒着壕沟边儿慢慢朝下面顺着落脚。我在下边替您把着。沟里面全都是尖桩,能站人的地界不大,您可千万仔细着!”
低低答应一声,相有豹在壕沟边缘磨蹭了一会儿,方才顺着壕沟边缘慢慢出溜下来,贴着壕沟边缘站在了韩良品面前,却是把个只有核桃大小的蜡丸摸索着塞到了韩良品的手中,悄声朝着韩良品说道:“韩爷。您轻轻把这蜡丸抠出来个小洞试试?”
毫不迟疑地,韩良品手指头上微微用力。将相有豹摸黑塞到了自己手里的蜡丸抠出来个蚕豆大小的窟窿。也不知道那蜡丸里塞着的是些什么古怪物件,韩良品才把手指头从那窟窿眼中拔出来,一股青油油的黯淡光芒,已然从那蚕豆大的窟窿里照亮了韩良品身侧周遭二尺远近的地面。
也不等韩良品开口发问,相有豹已经翻手从自己腰后的家什囊里摸出了另一个核桃大小的蜡丸,同样伸手在那蜡丸上头抠了个蚕豆大小的窟窿。这才悄声朝着韩良品说道:“这玩意是我火正门里前辈琢磨出来的玩意,专门是在晚上钻林子踅摸玩意时候照亮用的。蜡丸里用的是夜光虫(萤火虫的俗称之一)身上取下来的那些能见风就亮的末儿,就这么一颗蜡丸,能管用小半个时辰呢!”
拿着那能发光的蜡丸照着脚面前那些个密密麻麻的尖桩,韩良品伸脚踢了踢栽得并不算是太结实的尖桩。压着嗓门低声说道:“相爷,瞧着这壕沟里头的尖桩,只要是脚底下多加小心,倒也还真伤不了咱们!那咱们这就分开走,凭着手里头能打远处的物件,先把墙头上那些个咱们能瞅见的人拾掇下来?”
从腰后家什囊里摸出来几只枣木打造的零碎家什和两根混着紫铜、烂银打造的镔铁弓臂,再从腰带里面捏弄出来两股牛筋混着金丝、人发制成的弓弦,相有豹当着韩良品的面儿把两架伏虎弩装到了一块儿,这才从靴筒子旁边抽出来二十来只筷子粗细、卷羽做尾的鹰嘴弩箭,朝着同样从身上摸着各样零碎拧到了一块儿的韩良品说道:“那咱们还是以狐鸣为号,单聚双散、急进缓出?”
猛一点头,韩良品扭头便朝着壕沟一头走去。借着那核桃大小的蜡丸里透出来的荧光,韩良品脚底下丝毫不乱地避开了那些个横七竖八的尖桩,不过片刻的功夫之后,相有豹已然瞧不见韩良品拿在手中的那团荧光。
朝着壕沟另一头走了一支烟卷的功夫,相有豹轻轻伸手在头顶上盖着的枯枝麦草间捅了个巴掌大小的窟窿,趴在壕沟边上,举起手中的伏虎弩,从弩身上的望山缺口里瞄准了个正伸着脖子在墙头上四处张望的人影。
火正门中捕猎猛兽时候才用得上的伏虎弩,虽说瞧着不过是半臂长短的弩弓弓臂,弩箭也像是筷子般长短,但仗着弩弓弓臂力大势猛,更兼弓弦柔韧有加,十丈开外几乎都能射穿野猪厚皮。再加上弩箭箭羽是卷羽制成,飞出去的时候压根都没一点动静,着实算得上是神鬼难防!
搁在大清国年前,火正门里的弩弓都得在九门提督案前报备数目,就连弩箭数目也都得不时查验。但凡有个弩弓丢失、弩箭数目不符,少说都得在九门提督府重重领一顿板子,闹不好还得上天牢大狱里走个来回!
深吸一口气,相有豹静候着一股贴地卷过的寒风渐渐弱了势头,这才轻轻扣动了弩弓下边的击簧锁扣。伴随着一声细微不可闻的弓弦弹动声音,黑漆漆的弩箭顿时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
就像是叫一道无声雷霆震碎了天灵,那站在墙头后边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的人影骤然一颤,一头便从墙头倒栽进了院墙里边。伴随着重重的坠地闷响,原本寂静无声的烧锅院墙里,顿时响起了一声相有豹压根都没听懂的惊叫:“寅次郎,你怎么了?滑倒了吗?”
耳中听着烧锅院墙内杂乱而又细碎的脚步声,相有豹压根也没动地方,只是用力拽开了弩弓弓弦,重新将一支弩箭装在了弩弓上。
似乎是发现了那从墙头上翻坠的尸体上入肉颇深的弩箭,烧锅院墙里的人一阵喧哗,却有在个粗豪声音的呼喝之下,骤然寂静下来。
像是一只只明知老猫在侧,却还是觊觎着厨下美食的老鼠,一条又一条的人影影影绰绰地从院墙上露出了半个脑袋,四下打量着院墙外的动静。或许是因为实在是看不出院墙外的雪地上有什么古怪之处,一个藏身在院墙后的人影略略伸出了脑袋,扬声朝着院墙外用日语大叫起来:“大岛、龟田,你们在吗?”
尽管压根都听不懂墙头人影在叫唤些什么,相有豹却是毫不迟疑地地朝着那颗露出了墙头的脑袋扣动了伏虎弩上的击簧锁扣。在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墙头上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而杂乱的叫喊日语声,却是再次响了起来:“是弓箭吗?”
“是弩弓!最好的弩弓也不过能在五十米内射杀目标,敌人应该就在墙外的雪地上潜伏着!”
“我看不到有异常的地方,雪地上什么也没有。。。。。。”
“点亮火把照明吧?”
“你是傻瓜吗?还是怕墙外的弩弓不能清晰地看到我们?!”
乱糟糟的叫喊声中,从烧锅围墙的另一个方向,猛地传来了几声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再过了片刻,一个隐隐约约的叫喊声,也随着风声穿了过来:“有敌人!看不清在哪里呀!来人。。。。。快来人。。。。。。”
也不管墙后的胡乱叫喊声到底是些什么意思,相有豹捏着手中的蜡丸照亮,顺着壕沟又走出去一截距离,再次从弩弓上的望山缺口处瞄准了个从围墙后露出了半个身子的人影!
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挨打,围墙上的再次惨叫与围墙后的叫嚷声响过了片刻之后,一个个沾满了洋油、里边还塞着石块的麦草团子,被点燃之后从围墙后接二连三地被人扔了出来,散落在围墙外面十丈远近的雪地上,将周遭情形照得通明。
而在围墙上面,一支支长短硬火的枪口,也像是窥伺着猎物的蛇眼般,悄无声息地露了出来,缓慢地左右晃动着,显见得是在寻找弩弓射程内有可能存在的敌手。
正应了那句灯下黑的老话,虽说围墙外十丈远近的地界被那些个沾了洋油的麦草团子照得通明,可靠近围墙左近的地界,却依旧是漆黑一片。稳稳当当举起了两把伏虎弩,相有豹几乎同时扣动了两架伏虎弩上的击簧锁扣!(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雪夜狼袭 (上)
披着块从韩良品身上的家什囊里掏出来的弥天帐,相有豹与韩良品肩并肩地趴在烧锅外边十来丈远近的雪地上,两人的眼睛都盯着烧锅外边院墙上黑暗中影影绰绰影影绰绰晃动的人影,但却也都没着急再朝着烧锅靠近。
都不说这戳在山头上的烧锅一看就不好相与,哪怕就是那些个四九城里的豪门富户在城外边置办的消暑庄院,院墙外边指定都得有巡夜的护院,瞧着不起眼的地方,没准还戳着瞭哨的暗桩。
但凡察觉个风吹草动,那巡夜的护院、瞭哨的暗桩也都不声张,手里头捏着的两枚青钱隔着院墙朝庄园里头一扔,铜钱落地的动静立马就能让庄园里头的护院明白有不速之客上门。
再等得那想要摸进庄院里的人物悄没声番强而过,双脚也才刚刚沾了地皮,一张拿着松烟墨泡过、桐子油刷过的大网顿时铺天盖地罩将过来,任那悄没声摸进院墙里的人物有泼天的本事、裂地的能耐,也只能叫那张刀割不破的大网束缚了手脚,乖乖被呼喝而来的护院拿挠钩搭住手脚、脖颈,一根浸水的麻绳死死捆着了先吃一顿臭揍,天明时再交官府发落!
还有一等做些隐秘勾当、藏些金银细软的庄院之中,只要是天一擦黑,墙根下头明晃晃的刀凳里外三层的摆布开来,窝弓地弩、翻板陷坑更是早早预备。冒冒失失摸进庄园里的人物少说也得先脱一层皮,运气窄的更是当场一命呜呼!
披着内里土黄颜色、外边一片雪白的弥天帐,相有豹伸手轻轻拍了拍趴在自己身边的韩良品,压着嗓门低声叫道:“韩爷,您看出来什么了?”
朝着烧锅围墙外边一处积雪的矮树丛一指,韩良品也是压着嗓门答应道:“院墙外头戳着俩暗桩!这儿一个。还有一个。。。。。。您瞧见那块石头没有?”
顺着韩良品指引的方向看去,相有豹斜着眼珠子打量着雪地里一块看上去并无稀奇之处的大石头,微微摇了摇头:“那树丛里头戳着的暗桩我是瞧出来了,估摸着是那暗桩钻进树丛里头的时候动静大了些,树丛顶上的积雪都叫弄下来不少。可那块石头。。。。。。。我没瞧出来?”
示意相有豹向前爬动了几步,韩良品盯着那块看上去毫无稀奇之处的石头说道:“那块石头是假的。瞧着该是木头壳子上头刷过一层漆皮,再随手洒了点雪块子遮掩。这要是晴天的时候,我还真难保能不能瞧出来。可是这大雪的天儿。。。。。。就这么个木头壳子里蹲着个人,身上散出来的那点热乎气,都把那石片子上洒的雪块子化了一层!”
斜眼瞧着那大石头上显然是薄了许多的积雪,相有豹伸手轻轻拽了拽披在自己身上的弥天帐:“还得说是韩爷您带着的这家什好使!里外两层的湖绸料子,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