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是被各种纷至沓来的念头闹得头晕,纳九爷伸手捂着额头,一屁股跌坐在了身边的椅子上:“你这倒霉孩子。。。。。。你也甭跟我说了,我这脑瓜子转不过来你那弯弯绕!把着异兽图拿走。。。。。。我不管了!我啥也不管了!这异兽图残片要是真叫那位水先生拿走了。。。。。。我去祖师爷牌位前跪香。。。。。。你这倒霉孩子也得陪着我去跪香!”
瞧着纳九爷捂着额头、紧闭着眼睛一脸痛苦的模样,相有豹忍俊不禁地朝着纳九爷笑道:“我说师叔,您就不盼着您师侄我点儿好?那我要是把水先生手里头那张异兽图的残片给弄回来了。。。。。。您赏我点儿什么?”
像是被相有豹这副漫不经心且没正形的模样激起了心头真火,原本就一肚子邪火儿没地方去的纳九爷猛地睁开了眼睛,从椅子上跳起身子大喝道:“你要能把那张异兽图残片拿回来***。。。。。。我招你当女婿!”
估摸着是这些天跟九猴儿逗闷子说顺了嘴,相有豹想也不想地吊着嗓门来了句京戏念白:“那我这儿先谢过岳父大人。。。。。。”
话音落处,原本虚掩着的房门应声而开,端着个茶盘子站在门口的纳兰像是恰巧听见了纳九爷最后那句话,脸盘之顿时变得通红。
而在纳兰身后,手里头捏着账本的胡千里、还有正打算上纳九爷屋里问些琐事的谢门神家媳妇也都听见了纳九爷的吼声。在愣怔了片刻之后,胡千里默不作声地转身扬长而去,而谢门神家媳妇倒是伸手掩住了嘴唇,发出了一串轻笑声!
扭捏了几下身子,满脸通红的纳兰进退两难,猛地一个转身把手里头端着的茶盘子塞到了谢门神家媳妇的手中,甩着大辫子跑了个一溜烟。。。。。。
很有些尴尬地伸手挠了挠头皮,相有豹一边把纳九爷拿出来的异兽图残片重新用油布包好后塞进怀里,一边咕哝着朝纳九爷说道:“那什么。。。。。。我去收拾收拾明儿晚上要用的家什场面。。。。。。”
逃也似的出了纳九爷的屋子,相有豹脚底抹油地溜出了火正门堂口,直奔着不远处的一处卖文房四宝的铺面而去。
说起四九城里卖文房四宝的铺面,光是能出头拔份儿的老字号就不下二十来家,各家也都有各自镇店的招牌货!就更别说荣宝斋这样的老字号里,鼠须笔、松烟墨,四十年的老纸、端州、湖州的砚全都是齐备着的,任挑一样拿出去都能算得上是件宝物!
可话又说回来了,像是这样的老字号里边拿出去的东西,正经也都算得上是一分钱一分货。兜里揣着二十块大洋进了荣宝斋,没准还只能瞧着那些个上眼的玩意直咽口水,却是着实买不起。。。。。。
没奈何之下,寻常要用得上文房四宝的爷们,也就只能去寻那些街头巷尾的小店,捡着便宜些的玩意凑合着用了。
只一见相有豹走进了门脸里边,这文房四宝商铺里的掌柜立马就迎了上来,当胸一抱拳:“这位爷,您想瞧点什么?小店不敢跟那些老字号比价,可东西还算全乎!”
随意一扫那些勉强还算是过得去的文房四宝,相有豹抬手指着店面里那些玩意划了个圈儿:“笔墨纸砚、笔洗镇纸,一式的都选好的给来两份,照着两块大洋的价钱来!”
利落地答应了一声,那卖文房四宝的商铺掌柜的立刻照着相有豹的吩咐,将一应文房四宝各备了两样,再拿着个考篮模样的蔑篓子分开装好了,这才朝着相有豹当胸一抱拳:“东西都给您备齐了,您吉星高照,步步登科!”
笑着谢过了满口吉祥话的掌柜,相有豹放下两块大洋,提着两个考篮模样的蔑篓子出了门,转身倒是进了旁边一家卖南货的铺面里要了二斤冰糖,也扔进了蔑篓子里。。。。。。
正文 四十九章 独门手艺
只一夜间,原本算得上人丁单薄的火正门堂口里,变得热闹起来。
新来的孩子差不离有二十来号人,浑身上下全是虱子不说,好几个身上还生了些狞恶毒疮、烂得流脓渗血,那脓血都在破衣裳上面结了痂!
前前后后烧了有三十多大桶水,再用了七八个新买的猪鬃毛刷子,这才好歹算是把这些跟叫花子没两样的孩子身上洗刷干净。平时穿着衣裳还看不出来,这一脱了衣裳,才知道相有豹领回来的这二十来个孩子里居然还有俩女娃,也怪不得死活不肯当着人脱衣裳。。。。。。
打街面上寻了个剃头挑子,男孩一律刨了个秃瓢,女娃也交给纳兰用篦子篦了十来遍头发、再拿火正门里配出来的灭虫药水洗过好几遍,这才勉强算是断了虱子的根儿。
请了给谢门神家媳妇瞧病的同仁堂老大夫看过了孩子们,一副驱虫药人人得喝,外带着还有七八个孩子另外给配了治恶疮的药膏敷上,这才放心把请裁缝连夜赶出来的新衣裳让孩子们穿上。
伙房里也算是闹了蝗虫。平rì里饥一顿,饱一顿的孩子们乍一看见好几簸箩的棒子面大窝头,旁边还有切得细细的、拿香油拌过的咸菜丝,当时就炸了营。要不是相有豹与纳兰紧喊慢赶的拦住了那些吃起来没够的孩子,恐怕当时就得出事!
就是这样,半夜里依旧有好几个孩子捂着肚子喊疼——半拉大的孩子一顿吃了六个拳头大的窝头、再直着脖子灌了好几碗小米粥,能不吃撑着了么?
忙活了有小三天,总算是收拾停当了的孩子们照着火正门里的规矩拜了祖师爷,再给掌门人纳九爷磕了头,这就算是正经的拜入了火正门里,成了火正门里的小徒弟。
一大早起来,相有豹从窗户里瞧着那些个已经开始洒扫庭院、擦拭家什的孩子们,不由得暗自点头。
都说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个连家都没了的孩子,只要是能有个容身的地方、再给一口刚够填饱了肚子的饭吃,哪个都是小心翼翼玩了命的干活,生怕因为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再回到街上靠天赏命!
也就因为这小心翼翼,几乎没个孩子眼里头都有干不完的活儿。这边擦完了家什,那边已经抓起了扫帚。差不离把院子里的犄角旮旯都打扫干净了,立马就冲进伙房里收拾起了茶碗茶壶。等得纳九爷和其他几位坐馆的长辈醒来时,洗脸水是滚烫的,一碗酽茶端起来就能入口!
起身推开房门,相有豹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门口站着的九猴儿已经捧着洗脸盆抢先招呼道:“师兄早!洗脸水备得了,您。。。。。。”
瞅了瞅九猴儿身后那个手中捧着茶碗的孩子,相有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伸手朝着九猴儿脑袋上一拍:“跟你师兄我就甭来这个了!咱们是平辈儿,你要这么一来,你让掌门和诸位坐馆的师傅怎么看我?”
伸手接过了九猴儿端着的脸盆,相有豹麻利地洗了把脸,这才伸手端过了另一个孩子手中端着的茶碗,朝着站在一旁的九猴儿说道:“去,把师弟妹们都拢到一块儿。打从今儿早上起,我得教你们火正门里的功架了!”
惊喜地一蹦老高,九猴儿撒腿就朝着头进院子跑去。而另一个孩子也是一转身,冲着在二进院子里洒扫的孩子叫道:“手里头都麻利点儿,师兄要教咱们功夫了!”
接着孩子们聚拢前的当口,相有豹却是快步走到了正端着碗酽茶慢慢品味的纳九爷面前,朝着纳九爷呲牙笑道:“禀告掌门人,学徒相有豹。。。。。。”
还不等相有豹说完,纳九爷已经抬腿朝着相有豹虚踢一脚,压着嗓门低声喝道:“就甭跟你师叔面前装老实孩子了!我昨儿晚上都琢磨了半宿。。。。。。你说你那脑袋瓜子、还有你那运气,都是怎么生出来的?啥事儿落你手里头,你不论正邪真假都能琢磨出个招儿去办,也还都有那运气办成!我刚想着火正门里人丁单薄,还想着上哪儿去踅摸几个小徒弟来,你倒好,一家伙领回来二十来号人!”
赔着笑脸,相有豹的脸上丝毫没有正经模样:“那这不是师叔您指教有方么?要是您觉着合适的话,我想先教这些孩子们些小功架。等得过个一年半载的,孩子们的小功架都有了几分模样了,再由着门里坐馆的师叔们挑各自的贴身徒弟?”
微微点了点头,纳九爷拿眼睛瞟着来回招呼着其他孩子的九猴儿说道:“瞧见那孩子没?看那落脚提腿的模样,像是个练过几年桩子的!这两天我也捎带着看了一眼,这孩子心眼子、嘴头子也都还活泛,要是调教好了他身上那股子滑溜的味儿,只怕以后能是一把好手!”
故意哭丧着脸,相有豹压着嗓门叫起了撞天屈:“师叔您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说我不是?”
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纳九爷很有些没好气地低声喝道:“还就说的是你——嘴头子跟抹了油似的,滑得都站不住苍蝇!招呼着这些个孩子站了功架,你赶紧去伺候你那两只猢狲去!要是跟水先生那两只墨猴儿赌斗输了,你可别指望我会拿异兽图替你了账!”
朝着纳九爷呲牙露了个笑脸,相有豹走到了那些已经聚拢的孩子面前扎了个倚马桩的功架,手上再端了个寒鸦凫水的架势,扬声朝着那些聚拢起来的孩子叫道:“就照着师兄我这架势扎上,一个时辰不许挪地方!”
看着那些孩子照猫画虎地扎上了功架,相有豹顺着人缝来回走了几遍,顺带着帮些没摆对架势的孩子挪了挪手脚的位置,这才转身朝着三进院子里走去。
早已经侯在三进院子门前,纳九爷从腰间摸出了一片铜钥匙,抬手打开了紧锁的院门,顺带着把提在手里头的几个纸包塞到了相有豹的手中。
走进三进院子,听着身后紧紧关上的院门落锁的动静消停下来,相有豹方才抬头打量着三进院子里紧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