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对望了一眼,段爷率先伸手在桌子上一拍:“都听三老爷安排!区区一个纳九,还翻不出我的五指山!”
伸手摸了摸还算温热的酒插子,齐三爷斜眼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管家:“越来越没眼力见了!这酒插子里的水都凉了,还不去叫人换了来?”
恭顺地一点头,管家紧捣着小碎步走出了雅间,一边扬声吆喝着燕来楼的跑堂赶紧换上新的酒插子,一边却是朝着另一个撩开了门帘的雅间里坐着独自品味着酒菜的青年人,。。
一轮明月,在照着燕来楼雅间外的窗户时,也照着井水胡同纳九爷家的四合院。
直勾勾地盯着放在桌上的那张油布押票,纳九爷哆嗦着手指头轻轻扒拉着一副旧算盘上黑黝黝的算盘珠,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就这么一天下来,滚场子押的押票,一张金靴底已。。这要是能攥在咱们手里。。”
狼吞虎咽地将桌子上一盆炸酱面就着蒜吃了个痛快,相有豹端起一碗晾在手边的面汤,一口气把那一大碗面汤喝了个干净,这才舒坦地喘了口粗气:“原汤化原食,这才吃得叫个痛快!我说师叔,您倒是吃还是不吃了。。”
紧锁着眉头,纳九爷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就这么一天下来,滚场子押的押票。。。”
哀叹一声,相有豹无可奈何地扭头看向了坐在桌子另一端小口吃着炸酱面的纳兰:“师妹,我估摸着师叔这是魔怔了!就这么一句话,都车轱。。”
轻轻用筷子挑着小碗里的炸酱面,纳兰很有些不满地瞥了相有豹一眼:“这还不都怪你出的那些个馊主意?好好的拿着两只七杀蝎出场斗不就结了么?非得要把那七杀蝎留下一只,还非得叫我拿着只拿点金石伺候出来的野蝎子出去亮相。。”
嬉笑着朝满脸不满神色的纳兰抱了抱拳,相有豹很有些没正形地朝着纳兰笑道:“让师妹受委屈,这真是我的不是!可师妹也要想想看,就这些年下来,秋虫会上攒局的那些个有钱人,哪个是真守规矩、讲道理,在斗蝎子上下了真功夫的?咱们要是不留一手防着。。”
仿佛是被相有豹的话语说中了痛处,纳九爷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人常说树大招风!就咱们这两天的做派,只怕四九城里那些个喜欢攒局押大注的玩家老早就在咱们身上砸足了银子!在半月楼的时候,我大概齐的听了一耳朵,说今年半月楼攒局的大庄家就是德胜门齐家!眼瞅着要崩了底子的赌局,那德胜门齐家。。”
坏笑着指了指挂在纳兰脖子上的那根红丝绳,相有豹眯着眼睛笑道:“我还就指望着两样东西,既能让德胜门齐家的人吃个闷亏,又能叫咱们赢!师妹,明儿你要带上场子的那只七杀蝎,备好了么?”
轻轻地点了点头,纳兰却是皱着眉头低声问道:“可我怕我学不来那阔少爷的做派!就今天撞见德贝勒,。。”
怪笑一声,相有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师妹放宽心,你就当对面那人是师哥我,任你打不敢还手、由你骂不能还口,想喝茶都得自己。。”
‘噗嗤’一声,原本有些紧张的纳兰禁不住轻笑出声:“哪有你这样当师哥的,一天到黑都没个正经模样,还撺掇着师妹学着蒙人?!”
端正了面孔,相有豹一本正经地朝着兀自揣揣不安的纳九爷说道:“师叔,您就踏实把心放肚子里吧!咱们手里有七杀蝎、有点金石,两样合在了一起,这四九城里哪里还有咱们斗不过的蝎子?!再说师妹那边,不是还有熊爷的人帮着圆场么?”
狠狠地咬了咬牙,纳九爷重重地一拍大腿:“都已然是挂到炉子里的鸭子,也就只能等着看出炉的时候,这鸭子能烤成啥样了!”
正文 第十八章 秋虫黑马
整整一天,摆在半月楼前门的几张书案前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在半月楼前刚刚竖起的十块水牌上,拿着烫红狼毫写出来的签号密密麻麻,从第一号一直排到了五六百号。(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在所有的签号下面,白水粉的蝇头小字仔仔细细写着每个签号代表的斗蝎多重分量、赔率多少。
但半月楼后面宽阔的场院里,却被十几把太师椅围出个巨大的空场!
从四九城里各家打行里请来的刀手,珠市口巡警局里调来的警察,还有那些镖局子里招来的达官爷,一人屁股底下一张摆得四平八稳的太师椅,外加手边小茶几上茶水、点心、果子不断趟的供着,众星捧月般地护着所有太师椅中间放着的一口足有三人合抱粗细、一人出头来高的木头大斗。
十几个穿着青布短褂的壮棒小伙子端着贴着红纸的大簸箕侯在书案后面,每当簸箕里堆满了大子儿、银元、钞票,甚至是小黄鱼或是房契、地契时,那端着大簸箕的壮棒小伙子立马亮开嗓门大喊一声:“金银满斗!”
伴随着其他人紧接着吆喝出的应和声,那端着大簸箕的小伙子立刻将大簸箕举过了头顶,一溜小跑地穿过半月楼一楼大堂,冲到后院竖着的那个巨大的木斗旁,踩着搭在木斗上的矮梯子,将大簸箕里满满当当的大子儿、银元、钞票、小黄鱼和其他值钱的玩意倒进那巨大的木斗里。
写押票的文笔先生已经换了两拨,有几个身子骨差些的文笔先生甚至都累得口吐白沫地瘫软在椅子上,被旁边伺候着的壮棒小伙子给搭到了一旁,灌了好几大碗白糖水才差不离缓过来。
耳中听着半月楼里代表着秋虫会斗蝎正式开始的铜锣一响,挤在半月楼前下注的那些个赌客更是沸腾起来,直着嗓门叫号着各自下注的签号:“八十五号,掐啊!”
“二百三,爷就指望你了!”
。。第一号!第一号!”
“六十六!六十六!”
渐渐地,叫喊着六十六号的声音逐渐聚拢起来,如同海潮般地冲刷着其他的叫喊声,震得半月楼上敞开的玻璃窗都嗡嗡作响!
站在半月楼三楼的窗口,齐三爷把玩着手中的古玉核桃,眼睛却是紧紧地闭着,似乎压根都不在意正在自己身后进行着的斗蝎赌局。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齐三爷花了大价钱从云南弄来的三十六只斗蝎便赢足了三十二场。而输掉的那四场中,便有两场是冤家路窄般地遇上了纳九爷伺候出来的那只斗蝎!
才刚把两只斗蝎放进斗蝎盆里,连隔开两只斗蝎的荠草都刚抽开,纳九爷伺候出来的那只斗蝎便猛地扑了上去,干脆利落地将那只南蝎按在了身子底下。粗大而又有力的双钳挥舞之下,高高翘起的尾部蛰针闪电般地在那只南蝎的背脊上连捅了四、五下,当时就看着那只南蝎伸开了肢足、死了个干脆利落。
而换上的另一只南蝎下场也同样不妙,勉强躲开了纳九爷那只斗蝎两次蛮横的冲撞之后,刚想要掉过身子反击的南蝎还没来得及张开双钳摆出架势,纳九爷那只几乎是横着双钳撞过来的斗蝎猛地将南蝎撞得仰面翻在了斗蝎盆里,生生被撕扯成了两截!
耳中听着身后再次传来的惊呼之声,齐三爷缓缓地转过了身子,朝着始终侍立在自己身后的管家低声问道:“其他几家,怎么样了?”
毫不犹豫地,管家立刻朝着齐三爷回应道:“都还算顺当!今儿才第一天开场,对上的斗蝎没什么能出彩的!方才送上来的消息,斗赢了第一场的人家里面,差不离都是些老玩家,彼此都相熟!倒是那边德贝勒遇见的一个公子哥是生面孔,方才已经斗翻了德贝勒带来的一只斗蝎!看这架势,德贝勒手头那只拿着点金石伺候出来的斗蝎。。”
眉头一皱,齐三爷颇有些不满地朝着管家低声喝道:“旁的那些玩家,就算是能熬到第三天,手里头的斗蝎只怕也都残了。。你盯仔细了!”
愈发恭顺地弯下了腰身,管家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不远处扎煞着胳膊趴在斗蝎盆子旁的纳九爷,这才朝着一脸沉肃的齐三爷回应道:“一直都安排了人盯着纳九,可他身边那关外来的小子挺灵醒的,。。”
抬眼看了看将斗蝎罐子死死抱在怀中的相有豹,齐三爷冷哼了一声:“哼!跟其他几家招呼一声,让他们安排几个人换换签号,都去会会纳九手里那只斗蝎!跟他们说,这当口上要是还跟我藏着掖着,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看着管家撩起马褂前襟一路小跑着朝楼梯口奔去,齐三爷抬手招来了另一个站在三楼角落里的中年汉子,指点着楼下那装满了钱财的巨大木斗问道:“眼下收了多少了?”
探头看了看那巨大的木斗,长得颇有些肥硕的中年汉子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小巧的算盘拨弄了几下,这才朝着齐三爷低声答道:“几个大户私底下押的不算,光是楼下散押的人扔出来的,加起来差不离就是二十万大洋的数目。(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照着眼下这场面,在明儿晚上封箱之前,咱们能进项的能有十万大洋!”
迟疑了片刻,那长得颇为肥硕的中年汉子伸手在那小巧的算盘上拨弄出个数字,递到了齐三爷的眼前:“押在六十六号签子上的是这个数,有一大半是滚场子走的押票!真要是六十六号得了今年秋虫会的虫王,那三。。”
微一摆手,齐三爷冷笑着闭上了眼睛:“着急什么?出水才见两腿泥呢!等今天晚上散了场子,叫他们把押单场的全都赔干净。从明儿起,只收滚场子走的押票!”
愣怔了好一会儿,那长得颇有些肥硕的中年汉子方才吭哧着朝闭着双眼的齐三爷叫道低声:“三老爷。。这只怕不合规矩吧?”
猛地睁开了双眼,齐三爷的眼中闪过的一丝冰冷的光芒,刺得那中年汉子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三老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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