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你可愿意教教这笨蛋大哥认几个字?”
彤铃儿被他的爽朗劲感染,心中还真有了几分豪气,笑道:“大哥,小妹都说过了,你是大智之人,若有心学认字,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二人相视而笑,心里甚觉畅快,说了一阵闲话。
张顺看看天色,已在庚时头上,正色道:“你这裙子太过艳丽,是那些……楼里的姑娘们穿的样式,过于惹眼,换成男装吧!”他刚才查找恶匪们的包袱,除了食物之外,还有几套衣衫,正好派上用场。
彤铃儿去神像后换好衣衫,走出一看,只见张顺也将染着血迹的锦衣换下,穿了一身江湖汉子的劲装,愈发显得龙精虎猛,甚有威势。
张顺望着她哈哈笑道:“我这妹子人美就不用说了,想不到穿上男人衣衫,又成了个翩翩美少年了,只怕比我那好朋友还要潇洒三分呢!”
彤铃儿哪知他说的这个“好朋友”,便是自己以为已经惨死的唐承欢,闻言只觉面上一红,转开话题道:“大哥,恶匪们剩下来的,想必都是扎手的人物,你可想好了怎么对付他们么?”
张顺道:“先不忙对付他们,咱们去将害死你弟弟的那些地痞除掉再说。”彤铃儿大怔,听他笑道:“咱们先易后难,地痞容易对付,剩下那几个江湖好手却不是易于之辈,咱们最后就算不成,也先替你弟弟报了仇再说!”
彤铃儿感激之极,点了点头,与他各乘一马,往绵州城驰去。那道观离绵州城并不甚远,二人快马加鞭,不一会已到绵州城外,当下弃马步行,进入城中。
彤铃儿在逼问周七娃时,已探明那七名地痞时常出没在夜市里偷窃,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正在夜市里“大显身手”。她识得路途,带着张顺来到夜市,穿梭在熙攘的人群当中,寻找仇人踪迹。
果然不费多少劲,便发现好几拨游手好闲的少年混在人群当中,伺机偷窃。彤铃儿对仇人的面貌记忆犹新,略一辨认,已锁定三人。张顺向她点点头,叫她先去前面僻静小巷中等候,自己则跟在那三人身后。
不一会,那三人围在一名老者身旁,前面那人故意和那老者撞在一起,拉住他理论,后面两人佯作劝架,贴了上去,动手扒那老者的背囊。
张顺大喝一声“捉贼啊”,疾步抢上,将那老者拉了出来。人群轰然喧闹,纷纷叫道:“贼娃子在哪里?揪出来打死狗日的。”那三名少年狠狠盯了张顺一眼,挤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张顺情知他们是去邀集同伴,故意在原地耽搁片刻,听那老者不停言谢,他则装作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说了些自己平生最恨小贼,好打抱不平之类的豪言壮语,这才走出夜市,缓缓来到那僻静小巷当中。
彤铃儿眼见大仇将报,又喜又悲,反而没了此前的冷静,已等得心慌意乱。张顺对她笑笑,说道:“你躲在一旁,看我怎么替你弟弟报仇。”
少时,那三名少年带着数人堵住了深巷两头。彤铃儿身子轻颤,恨声道:“上次他们也是这样害我弟弟。”张顺轻抚她的肩膀,笑道:“别害怕。”彤铃儿点点头,站到一旁。
地痞们迅速围拢过来,纷纷骂道:“狗日的,敢管爷爷们的闲事。”张顺哈哈一笑,道:“十个人?买七送三么?”话落手动,旋风般扑击而上,只听地痞们呼喝不止,转眼间倒成一片,呻吟不绝。
有几人见势不妙,撒腿开跑。张顺哪容他们走脱,疾步追上,一腿一个,放倒在地。那些地痞均被他踢断了腿骨,起不了身,嗷嗷呼痛。
张顺回头对彤铃儿笑道:“你瞧瞧,害死你弟弟的仇人可都在这里了么?”彤铃儿不答他话,眼神冷如剃刀,抽出匕首朝其中一名地痞走去。
张顺心下暗叹,站在一旁静观。只见彤铃儿蹲下身子,匕首抵在那人心口,只需稍稍用力,便可刺入仇人心脏。那名地痞瞧来只有十七八岁年纪,也不知是被腿骨断裂痛的,还是被彤铃儿比在他心口的匕首吓的,面色白得发青,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连连求饶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啊……”彤铃儿不似杀掉周七娃时那样坚决,拿刀的手微微发抖,一时竟难以刺下。
其余地痞少年瞧见对方动了刀子,均大骇之极,奋力想要爬走,乱作一团。彤铃儿将双眼一闭,银牙紧咬,刀子却依然刺不下去,手抖得更加厉害。那地痞少年吓得魂飞天外,不敢稍动,只是一个劲的哭泣求饶。
张顺旁观片刻,走上前取下彤铃儿手中匕首,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若你杀了仇人,反而心里感到不痛快,便不用勉强自己。”
彤铃儿泪水涌出,恨声泣道:“大哥,我日思夜想的,就是……就是恨不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可……可如今仇人全在脚下,任我……任我……呜呜……我却……我却下不了手……”
地痞们见二人一笑一哭,相对说话,纷纷趁这当口连滚带爬往巷子两头逃走。张顺也不追赶,只是替彤铃儿不停擦拭眼泪。待她尽情哭了一通,夜色已深。张顺哈哈一笑,说道:“我饿了,你饿不饿?”
彤铃儿哭过之后,仇恨悲伤都已淡却许多,收泪笑道:“大哥,你可没想到会收留一个哭哭啼啼的妹子吧?”二人相视大笑,暂时抛开烦心之事,去夜市上找了家小店,进些水食。
张顺见彤铃儿只顾埋头吃饭,不言不语,以为她心中还在想刚才的事,便东拉西扯说些笑话异闻,逗她开心。彤铃儿由得他胡扯一番,才道:“大哥,你也不必与那些恶匪们硬拼,咱们只需偷走那‘二爷’的尸首,恶匪们无法向大老爷交代,从此就算逃亡天涯,也终日在心里惶惶不安,岂不是更好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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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雨江湖(一)
张顺闻言一怔,仔细咀嚼她说的话,却又觉得有些道理,心想:“我纵然杀光那些恶匪,也无法令那老丈一家三口还魂,若依照妹子这计策,教他们从此惶惶不可终日,受尽惊恐和良心的谴责,倒也是个替那老丈报仇的好法子。”
他剑眉斜飞,正色道:“好!事不宜迟,今夜就动手。”二人结账离店,打听清楚城里共有三处义庄,其中一处就在城中一座寺庙后面,离县衙路途最近,于是先到这处义庄外察看。只见两名捕快远远站在义庄门外的小河旁,各拿了个酒葫芦,正在喝酒闲聊。
张顺回头对彤铃儿道:“是这里了。”彤铃儿点点头,悄声道:“小心些,别碰上那几名恶匪。”张顺道:“碰不上的。他们只是担心仇海山的尸首被仵作验尸时弄坏了身子,绝料不到咱们会来偷尸,不会冒着寒冷守在这里。你去寺庙前门等着,我寻着仇海山的尸首,便从寺庙里翻墙出来。”
彤铃儿点点头,绕到前门去了。张顺瞧那两名捕快离得老远,绝难发现有人盗尸,心下略喜,放轻脚步溜进义庄。一进庄门,浑身上下登觉一凉,心道:“阴人之地,果然与外间不同。”他虽胆大豪勇,却也微觉心头发怵,不敢耽误功夫,四下找了找,只见仇海山的尸首已被人打整干净,换了身衣衫单独放在一旁。
他上前提起尸首,翻进隔壁寺庙。此时夜已极深,僧人们已入睡多时,不怕被人发现。他快步来到前门,翻上墙头。只见彤铃儿躲在门柱后面频频张望,瞧他出来,喜道:“找着了么?”
张顺点点头,挟着尸首跳下,道:“赶紧走。”二人专挑僻静之地疾行,走了好大一阵,来到城西。此地人少地广,较为荒凉。彤铃儿指着前方一口六角深井,道:“扔在这里吧,就算恶匪们最后能找到这里来,那时尸首也已腐烂不堪了。”
张顺摇头道:“这里有几户人家靠汲这口井水度日,若投了尸首进去,井水便会被尸毒染了,说不定会害到无辜。何况,无论仇海山生前如何心狠手辣,但既已身死,也不该无故毁他的全尸。喏,你瞧,那边有一片草地,咱们挖个深坑,将他埋了。”
彤铃儿道:“大哥所言极是。”与他一道奋力挖坑,将仇海山的尸首埋了。
二人稍事休息,听见鸡鸣三遍,到了开城时刻,赶紧起身出城,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又坐下休息。一路上二人无暇说话,此时坐下,彼此一看对方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禁发笑。彤铃儿问道:“大哥,今后我们何去何从?”
张顺站起身,遥望前方群山,道:“暂时我也不知道!不过眼下我们必须远远逃离这里,待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
二人虽然均对前途感到迷惘,但突然间多出一个亲人,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倒也并不怎么恐惧。稍稍恢复了力气,便又上路。走到日头越过头顶,来到一处小小集市。
张顺见彤铃儿穿着男子衣衫既不合身,她又甚觉别扭,笑道:“妹子,你穿这身行头,瞧着怪别扭的。咱们找个裁缝,给你做身好看的袄子。”彤铃儿犹豫道:“大哥,咱们这一路可是在逃亡,我……穿成啥样倒无所谓。”张顺哈哈笑道:“逃亡又怎样了?咱们偏要光光鲜鲜的逃这一亡!”不由分说,拉着她寻了个裁缝,在集市上买了一匹红锦,给她赶制一套锦袄女裙。
彤铃儿本就生得漂亮,经这锦袄一衬,更显华美,站在英武的张顺身旁,叫人一看之下,便会忍不住在心头暗暗喝一声彩:“好一对金童*!”
张顺拿出两件玉器换了钱,买了两匹青驴代步。二人虽处天涯飘零之中,但毕竟年纪尚小,童心未泯,相互间渐渐熟悉后,在路上时不时说说笑话,接唱山歌,倒也开心。走了几日,已进入山区深处,道路迂回盘旋,甚是难行,令人疲惫不堪。
这一日来到一处较大的乡间集镇,是方圆几十里内的集贸之地,算得上热闹,最难得的是,竟然还有一家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