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沈小姐踉跄着走进了雨中,我上前几步要去接她,但是屋子里忽然传来暗器破空的声音,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沈小姐呻吟一声扑倒在泥水里。直到她用手去颤抖着查看膝窝,我才知道已经被打中了。
白云瑞也同样震惊地上前了几步想要去查看,这时候屋子门开了,我看到了里面的神坛和左手拿着桃木剑右手扣着桃木钉的道长,还有拿着其他法器的弟子,于是一瞬间,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赶忙向沈博毅看去,却看到他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是丢了魂一样,木然地望着远方。
这时候倒在雨里的沈小姐已经看到了我们,她试探着向这边爬了一步,但是膝窝的疼痛又阻止了她,我看到她咬着牙在雨水中颤抖,忽然觉得特别的难过。白云瑞离他不远,立刻跑过去半扶起她,又有人过去撑起了伞,于是她终于能在雨里抬起头来,她的目光还是像那次刚醒来一样,在眼前众人的眼里一一扫过,只是那目光特别的冷,比那天的大雨还要冷。不过她看到沈大人和我的时候目光愣怔了一下,然后重又变得柔软起来。
然后她就在我的注视下,返手一下拔出了一直禁锢她向前走的桃木钉!
她似乎是笑了一下,接着紧握住白云瑞的手腕说:“求你带我走!”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桃木钉晕了过去。
我这时候才知道走上前去,前进了两步的时候,我就闻到了大雨里浓重的血腥气。
我也才知道,原来她身上头上脸上遍身都有的是,用来驱邪的黑狗血。
沈大人看到沈小姐晕了过去,赶紧说道:“赶快,赶快抱进屋里再说!”
我弯下身子抱起她,她才那么轻,在我怀里蹙着眉头,我心里涌上一股极大的悲愤和怜悯。
我把她放到床上之后,发现她握着桃木钉的手心都攥出了血,于是伸手去掰,但是我竟然没能掰开,她那么小却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了那只手,而且我一碰那只手她就全身紧张,似乎对外界还有感觉。
于是我在她的耳边做出了承诺,我说:“夕颜,松手,我带你走。”
我一直说了三遍,她终于慢慢松开了手。
当时,她的右掌心已经被桃木钉的尖端刺破了一个血洞。
但是她的眉头松开了。
甚至恍惚间,我觉得她似乎绽开了一个笑容。
一个柔柔弱弱,隐隐约约的,但是却是直接照进你心里的笑容。
于是我决定了,一定送她离开,让她走,然后有一天,来带她走。
……
我看到清灵姐姐和绿月都已经泪流过腮,我自己也是泪眼朦胧,在碧游哥哥讲述的时候,白云瑞一直在旁边点着头。
在碧游哥哥说到最后的时候,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颗拴着红丝线的桃木钉。
我当时在庵里醒来的时候找过的,没有找到。
原来那时已经给了他。
在他那里。
那个我紧紧攥着的桃木钉,那个给了我两个伤口的桃木钉。
那些盛开在心底的往事(3)
还是在那条小溪边,正是中午的时候,阳光明晃晃暖洋洋地撒满巨大榕树的树梢,有细碎的光斑穿越过树叶的间隙一闪一闪地落到下面的石桌上来。
我细细看着手里的那枚桃木钉,上次醒来没有找到它的时候,我就想或许这是天意,让我忘掉这悲伤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现在它又回到我这里,我想这应该也是天意吧。我仔细翻看着,发现它的背面还刻着“急急如律令”几个小字。
绿月像是刚从刚才的故事中醒过来一般,伸手过来看我的掌心,左手没有,又拉过我的右手来看。
然后,她细细抚摩着掌心那个稍微有些凸起的发亮的疤痕说:“小姐,还疼不疼啊?”
我转过头看着她,小声地安慰:“都这么多年了,早就不疼啦。”
温碧游这时候对我小声地说:“夕颜,能再还给我吗?”
我知道他是要那个桃木钉,我递给他。
伸手过去递给他的时候,衣袖回缩,右手腕上“月亮谷温家印”的印鉴露了出来,天蚕丝缀着的细碎的金叶子反射着从树叶间隙中透下来的阳光,他伸手接过桃木钉的时候,目光也久久地盯着我的手腕。
白云瑞重重地咳嗽一声,他回身坐正,重又低下了头。
我心里泛起一个疑问,就问道:“为什么你们都有天蚕丝的手链啊?”
清灵姐姐这时候笑了说:“这应该是个巧合。这二位都想用最结实的材料做手链把印鉴标记什么的做好,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解不开的困龙索扣。只是,我奇怪的是现今世上会系困龙索扣的巧手神匠丁老前辈早就失踪了啊,而他老人家早就制作的带有困龙索扣的物件中也未听闻有天蚕丝的链子,况且你们把印鉴套上应该是这几年的事情吧?怎么会同时出现这么巧合啊?”
白云瑞这时候略带得意地笑了笑说:“这段,就换我来说吧。”
绿月知道又将揭开一段她未曾听闻的往事的面纱了,于是赶紧正襟危坐起来,并且再次把我的手紧紧攥在她的掌心中。
白云瑞缓缓地开了口:“其实,夕颜想要知道的是她晕过去后怎么会离开了沈家。这段就我来说吧。”
当时,我们也都尾随着温碧游进了屋,夕颜被放在她卧室的床上,我一进屋就看到她留着血的掌心。
绿雪小丫头打来了水,放在床边,又赶紧缩到别人身后去,只露出头来看着这边的情形。
温碧游给夕颜清洗了掌心的伤口,倒了上好的刀创药,缠好纱布。然后有点为难地转头过来说:“膝窝还有伤口。”
这时候,沈府的女眷过来的只有八岁的绿雪,还一直缩在大人的后面。沈大人说:“我来。这是我女儿,不妨事。”
说道这里,白云瑞特意向我这边看了看说:“夕颜,你膝窝的伤口是沈大人给处理的。”
沈大人接着又喊来温水给夕颜洗了头发,换下了脏污的衣服。
这时候我已派人喊来了郎中。
郎中诊断后说是气怒攻心,郁结不发导致昏厥。淋雨后又好像有些伤寒的征兆,另外伤口浇了雨水怕是有感染的隐忧。然后对症开了一些药,又给膝窝伤口那里另加了些外敷的草药。
然后,夕颜就跟在做梦一般,开始在床上呓语,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仔细听了一下,她在不停地小声说:“疼,我疼,疼。”有时候喊着疼还会掉眼泪。
郎中见状又开了个止疼的药方。
然后沈大人让碧游在这里守着夕颜,就要绿月召集全家人到厅中议事了。我知道他是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作为一个外人跟过去不合适,就也跟温碧游一起留在了房中。
无人之后,温碧游问我怎么还不走。
我就问他是不是月亮谷的温碧游,到海州沐阳来到底来干什么。
他就说告诉我可以,但是我必须答应他帮他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让我把沈家的夕颜小姐偷走。
“偷走?”我吃惊地问。
白云瑞说:“不错。”当时我只是说那要看他的目的是不是值得我这么做。他什么话也没说,就从身上掏出了一样东西。
然后白云瑞看着我说:“就是你现在左右手腕上的两根天蚕丝。”
白云瑞笑着说,这可是宝贝啊,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我就问他,你是让我看看见识一下啊,还是准备送给我呢?
他抽出一根放回怀里,然后说:“可以给我一根,条件是偷走夕颜,治好夕颜,并且暂时好好照顾好夕颜,直到他来接走。”
我当时就说,温碧游,你怎么条件这么多?
本来我已经准备答应了,只是不耐烦他那么啰嗦,所以多说了一句。谁知道这位仁兄二话不说,拿着那根天蚕丝转过身去。
我心想坏了,这位仁兄真是开不起玩笑,刚想说点什么挽回局面,他已经回过头来,拿着那根天蚕丝说,这上面是困龙索,够了吧?
白云瑞说到这里,转向温碧游说:“困龙索,并不是只有丁老头会,这位年轻有为的温少爷当时就在我面前转身的时间系好了困龙索。”
清灵姐姐说:“哦,原来如此。不过,碧游,你当时怎么这么信任他啊?东西给了他,人也交给他带走,你不怕……”
白云瑞这时不满地说:“他才不怕呢,他怕什么啊,他拿走了我的家徽血胆玛瑙扳指。”
清灵姐姐这才点点头,没了疑问。
绿月听得入神,接着说:“然后呢?公子你就偷走了小姐?”
白云瑞眉飞色舞地说:“是啊!月黑风高,携美夜奔啊,就可惜这美人是昏迷着的,感觉自己有点像偷香的采花贼似的。”
我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红了脸说:“你要说就正经点,明明是大雨滂沱的夜晚,哪来的月黑风高啊?”
白云瑞反驳说:“我没说错。当天晚上哪敢带你走啊?你状况不太乐观,再说我也要细细安排啊,这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走去哪里?怎么走?大约几天?药材带多少什么的,我都要准备。还要送信给这边的人准备接应啊。”
我不再插嘴,白云瑞接着说:“两日后,你的状况稳定了些。我跟你的碧游哥哥里应外合,就把你偷走了。所以说,刚才你谢我的时候,我还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带走你这件事,我已经收了报酬了呢!”
说完,指了指我左手腕上的天蚕丝说:“不过,现在这报酬几经辗转又到了你的手上,还不知道你肯不肯收哩。”
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经含糊不清。
绿月吃吃地笑起来,最后看到温碧游脸色有点不好看,才赶紧停住。
清灵姐姐又问:“沈家丢了小姐,沈大人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
温碧游这时候接过了话茬说:“当然不是。沈大人连夜就盘查了城门的守卫,后来还一直持续追查小姐的下落,也怀疑到了白云瑞头上,毕竟夕颜当时说要白云瑞带她走。”
“后来我看大人实在是五内焦急,加上沐水的事情,流民暴动的事情,简直已经坚持不住了。于是就写了一封信加盖了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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