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醒了,习习扶我坐了起来,递给我一颗药丸说:“先不要动,再吃一颗吧,你刚才竟然急怒攻心到呕血。”
我看看衣衫上,也没有血渍啊。习习递给我一个帕子,说:“你难不成还在找血渍?要是大滩的血渍在衣服上那叫喷血!吓死人了你。”
我看她果真一脸急切之情,心里很是感动,张嘴要谢谢她的时候,才觉得嘴里一片腥咸,原来我刚才真的呕了血。原来我对白云瑞的感情,已经不知不觉到了这个地步。
我向他那边挣扎,习习不准我动,手臂一伸拦在我面前。
温碧游这个时候走上前来,推开习习的手,弯腰把我抱了起来,几步走到白云瑞身边,轻轻放在一侧。
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血染纱布的胸前一个刀伤,他难过地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见是我,冲着我微微一笑,仿佛在说:“夕颜,不碍事,别害怕。”
眼泪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
我自己无论处在怎样的困境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地伤心,无论是我被道长的桃木钉钉住,还是被人家淋满头满脸的黑狗血,还是一个人跑到集虚庵里做杂役,还是被迫流浪在外四年,还是被苗青青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毒伤害,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么痛,我也没有因此去憎恨厌恶一个人。
但是这次不同,我恨得咬牙切齿,恨得痛入骨髓,恨不得扒其皮,饮其血,挫其骨。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对手是天王老子,也要还我这笔血债!
碧游的眼泪
白云瑞试着抬起手来要拉我的手,但是肩膀上的伤让他抬手都费力。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他苍白着脸色回头去看另一个血人,我跟着望过去,觉得很是脸熟。
白云瑞说:“夕颜,这次要不是吴起舍命护我,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吴起?”我疑惑道,“郡王府的侍卫长?”
那吴起伤势更重,勉强支撑着才没有昏迷。
他吃力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说:“其实,我虽然身为郡王府的侍卫长,但也是白家的下人,沈小姐。”
“吴大哥快别说话了,”我连忙制止住他说,“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往日里有什么误会,吴大哥别放到心上,等你们伤好了,我再好好给你赔罪。”
他轻轻地说了声:“不敢。”
我抬头问温碧游:“碧游哥哥,怎么办?”
“回谷疗伤,再图后计。”他简单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习习说,“召集他们过来,现在就出发。”
“云瑞的伤?”我急急问。
“不妨事。都是外伤,看着吓人,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有点流血过多,我已经喂他吃了固气养血的灵药,暂时没关系。”温碧游说,“我们赶半天路之后,就抄最近的密径入谷。”
这时候有人抬了两个担架过来,是临时用树枝和结实的藤蔓现编织成的。上面还垫上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厚厚的棉被。
一个头目过来禀报说:“这是属下着人去附近庄子上拿的棉被。请两位公子先凑合一下吧。”
温碧游想想说:“大队人马行动太惹人注目。这样吧,留十六人编成四个小队负责阻拦追兵,然后再留一个小组故布疑阵,剩下的四个人跟我走,抬好担架。习习也跟我走,照顾夕颜。”
说着快速地重新分配了人马,一行人收拾之后,马上出发。
不知道是四个拦截小队见了奇功,还是那个故布疑阵的小队起了效果,总之,温碧游,我,习习,白云瑞,吴起还有另四个手下编成的逃亡小队,倒是一直很顺利的前进着。
本来说要半日后进密径然后再慢慢入谷的,但是夜幕已经快要降临了,这样的状况下入山太危险了,于是队伍找了个还算宽敞的山洞暂时休息一晚,明天再寻路上山。
习习看看山洞口说:“我去布置一下,把洞口遮住,然后咱们再起火。”
温碧游说:“我知道附近有一道山泉,去取点水,干粮咱们倒是有一些,水却不够了。”
那四个人纷纷表示说:“让属下去吧。”
温碧游摇摇头说:“你们一路抬着伤者,挺辛苦了已经,现在在这守着就好,然后稍事休息,明日上山,怕是会更累。”
我扶着白云瑞做好,然后回头说:“碧游哥哥,我口渴半天了,想跟你一起去,行吗?”
白云瑞还是很虚弱,他抬眼看看温碧游说:“看好她。”
温碧游说:“放心。”
我跟着他出了山洞,习习已经在洞外手脚麻利地编起了一扇藤条的门来。见我们出来就说:“编好之后塞满树叶,外面就看不到火光了。”
温碧游点点头,带着我往林中走去。
进了树林之后,我马上拉住了他的袖子说:“碧游哥哥,不能就这么入谷。”
他不动声色地回头看看我说:“为什么?”
“吴起不可靠,”我说,“怕是苦肉计。”
“是吗?何以见得?”温碧游并不停下脚步,向前走着问我。
“我只是这么觉得,”我赶上几步说,“郡主设伏,白云瑞的身手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还有时间给我们传递消息呢!就算是吴起临阵倒戈,帮起了他的忙,恐怕以二人之力也逃不出郡主的埋伏吧。退一步就算是他们侥幸逃了出来,郡主怎么会不追呢?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是说以我们的小队阻止了郡王府的追兵,似乎有点太幸运了,碧游哥哥,我不是看不上月亮谷的手下,只是我只要一想到郡王府为了出口气居然能设下四年的伏笔来暗害我和白云瑞,似乎不应该只有这么点能耐啊!这里面必有蹊跷。”
温碧游说:“你不是说口渴了吗?跟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啊?”
我看他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难免着急起来,跺跺脚说:“碧游哥哥!”
然后赌气地在那里站定了,再也不肯往前走。
他无奈地转身踱回我身边,看着我笑笑说:“不乐意了啊?”
我横他一眼,自顾自在那里生气。
他忽然低了头凑近我说:“泉水就在前边了,你要不要去?是个硫磺泉。”
“你是说温泉?”我兴奋地抬头,却不小心撞到了他的鼻子。
他捂住鼻子皱着脸,看样子撞得不轻。
我连忙伸手过去,拿开他的手说:“哎呀,我看看,不会是轻轻一撞就流鼻血吧?”
谁知他却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我愕然,看着他,忘了挣扎。
他的眼睛里竟然有那么深刻的悲伤,在和我对视的那一瞬间,呼呼呼地全部冒了出来,铺天盖地地冲我席卷而来,竟然就像是有形物质一般,将我裹了个严严实实。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罪魁祸首,是这些悲伤的来源,我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地心虚。
我们愣在那里,一时谁也没有动。
我是气氛太诡异,而且因为他的悲伤太浓重,唬得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他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忽然,手上像是落了点什么。
我艰难地把头抬起来,赫然发现是他在流泪。
这是我两生两世第一次看到男人在我面前流泪,我看着他的眼泪,一下子觉得特别的心酸。
我果真就是那红颜祸水吗?
多么好的一个男人啊,为我掉眼泪,我都觉得我不值得。
又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我觉得被他捉住的手背开始被他的眼泪烧得滚烫。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喜欢我?为什么要流泪?”
他没有说话,转过头去,然后一把抓牢我,几个起落,带我来到泉边。
是一眼小温泉,泉面也就几米宽的样子,水上氤氲着热气,在黄昏的光线里折射出一片朦胧。
他将我放在泉边的石块上,低头给我脱掉了鞋子,将我的双脚摁到泉水里,说:“你怕是从没赶过这么远的路,泡泡脚吧。这里的水是不能喝的,那边还有一处泉眼,就隔了十米左右,我过去取水,很快回来,有事大喊一声。”
他闪身而去,我愣愣出神。
他,他流眼泪,他,他还给我洗脚,他,他要干什么?我,我应该说什么?应该怎么做?
我还没顾上想太多,他就灌满了几个水囊,赶回了这边。
我依旧在愣愣地出神。
他把水囊放到石头上,忽然挽起袖子,低头将手伸进泉水里,握住了我的脚。
我腿一颤,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说:“使不得,使不得,碧游哥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他并不放手,自顾自地一手握住我的脚丫,一手往上面撩水,我在那里坐着,浑身都不得劲,脸色渐渐差起来。
他抬头看见我冷着脸,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慢慢抬起头来说:“夕颜,你让我给你洗完脚,然后我让你打我出气,好不好?”
我脸色依旧不好看,冷冷地说:“温大哥,你说,你这是做什么?”
他低头继续往我脚面上撩着热乎乎的带着硫磺味道的泉水说:“夕颜,你从小就叫我碧游哥哥。偶尔生气的时候才叫我温大哥,现在你又这么叫,可见是生气了。”
我未置可否。
他继续说:“夕颜,你叫我这么多年哥哥,我在你最小的时候没能照顾上你,在你流浪的日子里,也没法子去陪着你。我和白云瑞有君子约定,说等你长大了公平竞争,让你自己选择。”
我知道他还有后话,所以也不搭腔。
他说:“山洞那次,是我做错了。然后,我一直希望找机会来挽回,也一直觉得我自己还有希望。夕颜,我自己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自己觉得,你喜欢过我的,你是喜欢过我的。”
他依旧没等我答话就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虽然怎么问你你都不肯承认。可是,夕颜,今天,到了今天,我才终于领会到白云瑞说的那句话,我再回到放开手的那里,已经找不到你了。”
我轻轻喊了一声:“碧游哥哥……”
他摇摇头不让我说话:“夕颜,你听我说完。白云瑞受了伤,你竟然急怒攻心呕了血,当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假如是我受了伤,比这还严重的伤,或者是我死掉了,你会不会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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