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开始还找准机会对着车放枪,可到了后来却都不敢开枪了,只是紧紧地在后面咬住她不放。
只因连惜越走越偏,越走越偏,终于进入了仅能容纳一辆车往上开的高坡道路上。如果在这里车坏了,滑下去了,那后面的一串车大概都讨不了好。
这山的顶峰叫做——终此崖。
终此崖,顾名思义即是许多人轻生的地方。它只有一条单行道,而且异常狭长陡峭,或上或下都是此路,假如在路上遇到与自己相反方向的车,那结局只能是其中一辆车被撞下去,就算你是再老道的司机也无法幸免。
而终此崖的下面,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
“勇哥,我看他们还在往上面开呢,怎么办啊?少爷说要留下那个女人,可车要是进了海,海可不认你男女啊。”
开车的喽啰有些紧张,拿起对讲机向老大请示。传说自家这个少爷性格乖僻,这回豁出命帮他办事,不求有功,但也别有过了啊!
被称作勇哥的头目也踟蹰了一下,不敢做主,答道,“叫大伙放慢速度,别追得太紧了,我打电话问问上头。”说完,撂下对讲机掏出手机,按了一个快捷键。
“嘟嘟——”
“人抓到了吗?!”
两声忙音过后,对面马上传来一个略显急切的追问,听声音赫然就是叶修泽!
“还没有,少爷,我们这会儿正在终此崖,看那车的劲头像是要自杀一样。”勇哥陪着小心问:“还要继续追吗?那样我怕留不住活口了……”
“什么终此崖?!你们到底把叔叔和连惜弄哪里去了?!不是说了……”叶修泽好像梗了一下,“说了那个女人别弄死吗?!你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他站起身,拍着桌子,吼得惊天动地的,哪有一丝往常贵公子的做派?
“不、不、不,刘先生说了这回的事全权听您指挥,小的们哪里敢自作主张?”勇哥赶忙低声下气地解释道,“终此崖是个很险的山峰,叶文彰自己开车跑到这边来的,不是我们带的。现在他和那个女人都没死,但要是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必定会入海,车上俩人都活不了……您说还追不追了?……”
“俩人……都活不了?”叶修泽呆呆地问了一句。
“是。”
“连惜呢?不能把她弄下车吗……”
这次,阿勇沉默了。
叶修泽苦笑了一下,闭了闭眼。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多么不现实,只是不问问就没法甘心罢了。
“算了,斩草除根,不要……不要管那个女孩了。”说完这句话,他只觉胸口里好像堵了一团什么似的,上不去下不来,难受极了。
“是!”勇哥铿锵有力地答应一声。杀人灭口这种事,他们做起来最得心应手了。
“大伙冲啊!少爷说了,斩草除根!”伴着这一声吆喝,所有的车再度加足了马力,嗡嗡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
连惜感觉后面的车再次开始了不要命的进攻,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她狠狠地踩住油门,感觉车子里的温暖越来越高,刹车引擎也越来越不对劲,在心里默默数着:十、九、八、七、六、五……
快了,快到了,只差一点点!
当崖壁出现在连惜眼前的一霎那,当汽车的前轮胎跨出地面奔向海洋的一霎那,她的眸子里瞬时爆出了狂热的光彩!
而几乎与此同时,砰地一声巨响,汽车爆炸了!
碎片带着强大的热气与破坏力四散,使得后面的车都紧急刹车。火光冲天,已变成那一团铁就这么直愣愣地掉进了海里!
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勇哥最先反应过来,一脚跨出了车子,几步冲到了悬崖边上,碎沙哗啦一下落下去一些,掉在海里,没有引起一丝波纹。
海风伴着大浪时不时地敲击在海岸边,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让人打从心里发寒。
他不自觉退后了一些,心知汽车爆炸加上落海,肯定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对底下人交代道,“你们带几个弟兄想办法下到海岸边,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吩咐完这些事,他回身坐进车里,定定心神,开始向叶修泽汇报。
“死了……”叶修泽听到后却呆住了。
“这……还不能确定。”勇哥偏头看了眼波涛汹涌的大海,小声道,“不过掉到这种地方,活着的可能是不大,我已经叫人去找了。”
“……噢,好,那就这样吧。”过了一会儿,叶修泽慢慢地挂断了电话。
低下头,握住手机,他有些费力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像要溺水了一样。许久之后,才缓了过来。
今天的一切,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梦。
叶文彰,真的死了吗?
一直以来,他是有些嫉恨叶文彰的。
那个男人永远高高在上,他够不到,也赶不上。可是凭什么?叶文彰算什么?不过是一个野种罢了。他才是叶家的嫡系,是名正言顺的叶家子孙。
当嫉妒与不甘将叶修泽的心灵彻底腐蚀之后,他不再将自己真实的一面表现在叔叔面前了。
他成了一只笑面狼,正道不行就走歪道,合法不行就用奸计。总之,一切都是以消灭叶文彰为终极目标。
而如今,这个目标达成了,可他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高兴。
叶修泽觉得有些累。他闭上眼,一点点滑坐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进双膝里。
怎么办?叔叔死了,连惜也死了,以后在这世上,他要跟谁一起回忆这些过去?
如果不去回忆,那再过上一些年,他会不会忘记叶文彰?忘记曾经有这么一个男人,将他细心呵护长大,却又想夺取本属于他的一切?
当叶文彰再次苏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身边围绕着的全都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
莫飞一见他睁眼就哀嚎一声扑了过来,跪在地上哭道,“大哥!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要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去你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啊?大哥的媳妇吗?”旁边一位曾跟着叶文彰打天下的元老级人物笑着踢了莫飞一脚。
一众人都乐了起来。
然而,在这样欢欣的时刻,叶文彰却没办法分享他们的喜悦。
他的视线慢慢扫过屋里的所有人,一点点,细致地看过去。而他的眼神所到之处,人们无一例外地低下了头。
半晌之后,叶文彰缓缓合上了眸子,用沙哑的声音问:“连惜呢?”
没人应答。
“她……她死了吗?”
听出叶文彰话语间的颤音,莫飞吓了一跳,从地上嗖得一下跳起来,握紧叶文彰冰冷的手,急急道,“大哥你先别着急,你现在还不能激动。连惜生死未知,可您还活着,这就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啊。就算……就算连小姐真出事了,大不了我们以后杀光那帮狗崽子,为她报仇啊……”
他这边说得热闹,可叶文彰却一动未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男人刚刚有了一点红润的脸上都隐隐显出青白之色,像是濒死之人。
“大哥你别这样,你坚强点啊!你要是不振作起来,怎么对得起为您甘心赴死的连小姐啊!”
莫飞跟着叶文彰走过多少大风大浪,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当下就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嘴一刻都不敢停。好像他一停下来,叶文彰就会去自杀一样。
后面的徐伯却皱了皱眉。他知道,莫飞这样拼命用连惜来刺激叶文彰,大概是想用恨来让叶文彰振作。
可是莫飞真是太小了,太年轻了,他不会懂得,能让人真正坚强的,永远不可能是恨,只能是——爱。
他轻轻从后面拉了莫飞一把,使了个眼色。
莫飞回头见是他,知道他伺候了叶文彰多年,大概比自己更懂得如何让叶文彰高兴,因而只是稍一犹豫,便自动让出了床边的位置。
徐伯走上前,不像一般佣人一样为叶文彰擦汗或是倒水,反而如同一个长辈一般,径自坐到叶文彰旁边的梨花木椅子上,小心地为他掖了掖被角。
然后,好像拉家常一般徐徐说道,“连惜那丫头下手也真够狠的了。您刚被带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绳子勒出来的痕迹,一条胳膊都被她给卸下来了。您说她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叶文彰几不可察地牵了牵嘴角,心说你懂什么。
如果连惜开始不这样下死手整治他,让他心凉了的话,那他早就反抗了。要是他不配合,别说一个连惜,就算是十个,也制不住一个受伤的他。
他闭着眼,又听徐伯道,“更奇怪的是,据说您当时被掩藏的不是很好。毕竟是普通的山林,也不是啥高原。那些追兵到底是聪明还是傻,怎么就直接找上汽车开走的方向了?”
叶文彰依旧没有回话,心却微微一颤,手也攥紧了。
连惜拎起锤子,毫不犹豫地咂向油箱的画面,不期然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然后便就此定格。
不是追兵傻,而是小惜太聪明。她弄漏了油,哩哩啦啦撒了一路,叫追兵按照惯性跟着她走了,甚至连查看下周围都顾不上。
那厢,徐伯还在继续。
“对了,我还听说连姐开的那辆车,在快到山顶的位置就起火了。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硬生生地将那辆本来该动不了的车开进了海里。按理说,被抓了总比掉进海里生还的希望大吧?她干嘛要这么做?”
眼眶被某种濡湿的液体浸润了,叶文彰死死地闭住眼。
徐伯不明白的事,他却明白。打从连惜敲破油箱开始,她就抱了必死之念了。她想毁车灭迹,叫人误以为他也葬身于车里,好为他争取逃走的时间。后来觉得车子入海更能叫人无从找起,于是,便这么做了。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被烧死还是淹死了!
连惜,连惜……连惜!
心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叶文彰受不了了,他快要死了!
生平头一次,有一个人这样爱他。不同于叶大夫人,她是因为他有能力,可以光复叶家。也不同于自己的母亲,她是因为他成功了,可以替她报答叶家的大恩。更不同于外面那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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