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穿着大褂的人也的确停下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吐出轻飘飘的五个字:“注射镇定剂。”
……
当连惜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她缓缓眨了下眼,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慢慢地坐了起来,试探着活动了下手腕,竟然都是自由的。连惜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她举头四顾自己此时所在的房间,虽然很陌生,可没有一点医院的痕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梦?
心在一瞬间跳得飞快,她甚至顾不上穿鞋就噌地跳下了地,朝门口狂奔去!摸到门把手,然后用力一转!
……是反锁的。
连惜的心陡然一凉,一点点回转过身,背靠着门,浑身脱力地滑坐在地。后面的铁门冰凉,地上的瓷砖也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个地方,是如此让人绝望。
她缓缓低下了头,抬起双臂环抱住膝,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道,“叶文彰,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我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救你,早知这样,就该叫你死在容眠山上才好……”
“这就是你的真心话吗?”明明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将连惜吓了一大跳!
“谁在那里!”她抓住门把手,踉跄着站起身,惊惶地朝墙角看去。就见叶文彰从黑暗里缓步走了出来。
他抬眸静静地望着她,一双眼睛比辰星还亮,比千年古潭还要深邃。曾经,这是最让连惜着迷的地方,而如今,她只觉得恶心!
“你还敢来见我!叶文彰!你为什么不去死!”她颤抖着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如同痉挛一般举起双臂,打从心底发出一声愤恨的呐喊!
她一步扑过去,不要命地抓住那个男人,用牙齿咬,用脚踹,用拳头打,拼尽一切让他痛苦,让他难受!
“对!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恨你!我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她死死揪住他西服的领子,由于用力过大使得手指都显得有些扭曲,就这样哭喊着,怒吼着,最终,还是无力地跪到在地……
那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了她许久,然后慢慢地蹲了下来,垂下眼睑,略显苍白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手上的结婚戒指,一次又一次,那眷恋的样子就像在抚慰自己的情人。
密闭的空间,沉默的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古老的金戒,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连惜忍不住往后退了一点。他却在这时咻地抬起了头,薄唇轻扬:“你想让我死吗?这还不容易。你早就杀了我千遍万遍了。”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语气平静地说:“就在这里。你已经用刀子捅了很多次了。看到了吗?它在流血呢……”说到最后,他竟然禁不住笑了一下,好像遇到什么高兴的事。
一阵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进来,阴森森的。
连惜恐惧地看着他的笑脸,五指扒着地,下意识地一点点后退。此时的叶文彰简直就不像一个人,而是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想要逃离。
叶文彰却猛地扣住了她的手,双膝触地,整个人倏然凑近,一双眼紧紧胶着在她的脸上!
“连惜!其实那些都不是真的对不对?!你不是故意要去荷泽的!你告诉我,到底是谁骗你过去的?只要你说了,我就既往不咎,我放你出去,我们重新开始……”他的双眸里燃烧着希望的火光,明亮得近乎疯狂!
连惜被他吓住了。有一霎那,汪臣的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是,她还是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将这两个字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汪臣为什么会给她买了荷泽的车票,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里安排了什么人等待接应。她只知道,那个地方一定好死不死地触到了叶文彰的逆鳞,所以才会招致这场滔天大祸。
如今,她已经深陷囹圄生不如死,难道还要再多拉几个垫背进来吗?何况,还是一些曾经帮助过她,或者是想要帮助她的人……
扒住地面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还是脱力地张了开。
“没有,没有人骗我,也没有人叫我过去。是我自己决定要去的。”她闭上眼,用一种几近慨然赴死的心情,一字一顿道,“惹怒你的人是我。你还想玩什么花样尽管冲着我来。算我求你,别再去荷泽牵连无辜的人……”
此时,正是黑夜最深的时刻,里里外外都透不出一丝光亮。而黎明,亦不知是否还会到来。
叶文彰麻木地听着连惜的恳求。一字一句,似乎都在保护着荷泽的某个人,可是荷泽还有谁呢?不过是叶修泽而已。
她就这么爱修泽吗?爱到为了他甘愿被当成疯子关起来。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选择跟他在一起?
噢,是了,她要帮修泽夺取自己,夺取叶家大权嘛……
“哈哈哈……”叶文彰一手扶住额头,笑了,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振聋发聩,却透着亘古的苍凉。
去他的大权,去他的功名利禄!他叶文彰何曾真的在乎过这些东西?!不过是求一份真心,一份真心啊!怎么就那么难!
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低头俯视着那个让他爱了半生,记挂半生,宠溺半生,如今却不知还剩下什么的女孩,淡淡地说:“好。我答应你,只盼你……不要后悔。”
他从不给背叛他的人第二次机会,对连惜已然破例了,可她却不懂珍惜。既然这样,也怪不了他了……
叶文彰就这样走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凶猛如豺狼虎豹的护士,大概是那个男人临去时交代了什么,她们再没了一点顾忌,什么都不说便开始强硬地给她注射药物。
很快,连惜的思维变得混乱,无法正常说话,被带上测试机时只会傻笑,像个小孩子一样直流口水。旁人或鄙夷或冷漠的表情,都深深刺痛着她的自尊。原来,一个人竟能被糟蹋到这个地步。
而最终的结果,自然毫无疑问,她被判定为精神病人,留在档案里,跟随一生。
514房间内。
连惜神情木然地靠在窗边,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病号服,胸前印有“市精神病疗养院”的字样。裤子则松松垮垮地挂在腰身上,却连条束腰的布带都没有,因为那个男人不许她系腰带。
她呆呆地趴在窗边,视线所及只有一堵墙,看不到日升日落,也不会有人来告诉她已被关了多久。在这里,一天一天,好像永远挨不到尽头。
“咚咚……”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一室静寂,对连惜而言却不是希望,而是又一次折磨的开始。
冲刺,挺进,铁杵贯穿了身体,扎透了心。
突然,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从小腹处蔓延开来!连惜浑身一个哆嗦,颤抖着将手贴在小腹上,空洞已久的瞳孔里再次有了色彩,却是深入骨髓的惊悸。
她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腕,一双深深凹陷的眼咻地瞪大,“孩子,我的孩子……”
69软化
“孩子……我的孩子……”
连惜觉得自己好像走过了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里很黑,她在里面跌跌撞撞,找不到前路和方向。
忽然,眼前仿佛闪过了一点光,连惜拼尽全力朝那里走去!
“叶先生,请您速速下决定吧,否则恐怕母子都会有危险……”
“我的决定就是大人孩子都得保住!”叶文彰的声音听起来是少有的暴躁。
大人?是指她吗?
呵呵,这个男人居然还在乎她的死活,她是否该受宠若惊一番?连惜在黑暗中扯扯嘴角。
“……我刚刚已经跟您说过了。夫人这段时间服用了过量的药物,就算勉强保下孩子,也很可能会是畸形儿。”
畸形儿……连惜的心剧烈一颤,如遭雷劈,脑海里一片空白,几乎痛得无法呼吸。
孩子,她的亲骨肉!难道要因为她与叶文彰的战争,变成一个残疾或是弱智吗?!
尽管在此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可是就在叶文彰强迫她的时候,在她身下大出血的时候,她真的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晕厥过去的前一刻,没人知道她有多么的期待和兴奋。
在那段被拘禁的日子里,连惜每天都在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父亲陷害她,男朋友不信任她,丈夫迫害她,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而生命中的唯一一抹亮色,便是她的母亲……
她想念母亲的怀抱,想念那理所当然的相依相偎,想念那人世间最伟大的温情。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永远不会回来……
但天没有绝她之路,给她送来了一个孩子!让她有了作母亲的机会。自此以后,这世上将会有一个人依恋她,无条件地相信她,与她血脉相连,对她不离不弃,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可如今,这幸福要碎了!连惜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干涩的眼眶被某种液体浸湿。她想大喊,想跪下给老天磕头!只要能让她的孩子平安无事,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手工机械表表针走动的声音。咔嚓,咔嚓,细微的声响好像敲在人的心上。
叶文彰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我不想听你们说这些。我只要补救的办法,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儿!”不等医生回答,他又送过一个冰冷的眼风,一字一顿道,“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你们的医院也没必要开了。”当然,你们也不必再做医生了。
弦外之音,在场的人都听得懂。事关饭碗,几个大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已久未操刀的副院长硬着头皮走上前,说:“其实,办法也是有的……”他迟疑了片刻,在叶文彰骇人的威压下,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了四个字:“去母留子。”
最难开口的话都说出来了,后面他也就豁出去了,继续道,“所谓去母留子。就是说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弥补胎儿之前所受的伤害,用药物逼迫母体尽最大可能将营养补给向孩子。这样一来,十个月后还是有可能诞下一个健康的婴儿的,不过母亲恐怕就要……”
“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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