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即便你擦拭千百次,也无法将它从你的世界消失。因为这些东西,像是被烧红的铁掌,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你的心里。当你逐渐学会遗忘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人会以突兀的方式出现,于是,你遗忘的,却不再称之遗忘。
Chapter。21 四月的天那么伤(1)
“哟,野种,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真可怜!啧啧——”熟悉的女生,除了唐玲,不会有其他人。
她没吱声。埋头抚摸怀中的黑猫。
从不喜欢被人冷漠的唐玲,恨恨地跺着脚,咬牙切齿地说,“野种,我可告诉你啊,现在这班上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其余的人都转到另一个教室去了。啧啧,你看看你,可怜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说完了没?!”低沉的声音猛地响起。纪小蓓抬起头,涣散的瞳孔像在污浊里浸染过的,不再有神,看起来,却是令人泛起丝丝冷意。
“啊,啊,说完了,说完了。”唐玲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再不走的话,自己肯定会很倒霉。走之时,还不忘回头骂一句,“野种!”
——终于走了。也终于安静了。
——你看,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我再没同学,也没任何的朋友。
——猫儿,我们是不是被人遗弃的可怜物,你说,我是不是一个野种呢?
——那么你,又是什么呢!
墙壁的时钟“嘀嗒”“嘀嗒”地转动着,微风从门外打进来,使得教室门一直“嚓嚓”的作响。
——咚咚
——咚咚
——咚咚
有人上来了,是跑动的声音。离纪小蓓所在的教室越来越近。只差五米,四米,三米……
咚!门停止摇晃。一只素白的手,重重地搭在上边。
“同学们,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男子垂着头,连头也没抬起来,喘着气说道。等了老半天,一点声音也没有,男子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教室,立即抬起头,视线正好对着纪小蓓的目光。两眼相望,他的心“咯噔”了一下,偌大的教室里,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其他的人呢?
他退出教室,仰头看了看门牌号,是这里没错啊!
“老师,你没走错教室,是这里,你所教的学生只有我一个。”从看到男子双眼的那刻,她的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半分。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呢,很明亮,很清晰,不沾染尘世般的纯洁。
这是纪小蓓有史以来见到的最好看的眼睛,仿佛男子的双眼会勾魂摄魄,就刚才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的心思,便挂在他的身上。她好奇。好奇这位新来的老师会有如此干净的血统。
“啊?”男子显然不可置信,“我只教你一个?怎么可能啊!”男子走上前去,映入眼帘的是黑板上五花八门的讥讽,仿佛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只有一个学生。那就是他是新来的,而她则是被人遗弃的,刚好两人可以拼成一对可怜人。
纪小蓓依然面无表情,一直专注着男子的反应,意料之外的是男子并没有立即离开,也没有出现该有的愠色,而是微微地叹口气,蹲身捡起地上的黑板擦,快速有力地将零乱的字迹擦拭干净。
——实在是太出乎人的意料。
——亲爱的老师,你怎么就没有离去呢?你看,只要你走了,我的世界便会清净许多,也就没有任何人来打搅我。
——可惜,老师,你没走。
——该让我如何抉择呢?
他三两下翻开校长给的点名册,因为走得慌,也就没来得及看。一张A4大小的纸,孤零零地只有一个名字,纪小蓓。
纪小蓓。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啊。他想着。于是随口喊着,“纪小蓓。”
“老师,我在。”她懒散地应着。
这倒使得他有些尴尬,说不清原因。清了清嗓子,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写一边说,“纪小蓓同学,我叫七生,你可以叫我七老师,也可以叫我七生的。”
他刚把名字写好,纪小蓓怀里的黑猫,猛地睁开眼睛,“喵呜”了一声,又逐渐沉睡下去。纪小蓓睁大眼睛,缓缓念道,“七生。”
——有那么一刻,我真想问你,为什么要取一个“七生”的名字呢!
Chapter。22 四月的天那么伤(2)
'29'
偌大的教室,飘浮着孤零零的声音,纪小蓓很安静地瞪大双眼,盯着讲台上讲得唇干舌燥的七生,也是这么一刻,突然发觉自己的生活,再也不会拥有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故事。不会看到同学鄙夷的目光,也不会在走廊上倾听老鼠死亡时“叽叽”的声音,更不会被老师羞辱或谩骂。从此,双耳的世界将变得清净。
——但是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房已然成了半个世界。
——即便你知道,我也不允许让你知道!
七生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就一刚大学毕业出来实习的男生,要说和她相比,也就大个4、5岁。可在纪小蓓的目光中,仿佛能看到一片浓重的沧桑,像历经过数不尽的故事,让人捉摸不透。
而七生也注意到一个细节,从他讲课的那一刻,她便从破旧不堪的书包里掏出一副黑色的耳机,戴在双耳,使得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半分尊重他的意思。
他很是在意,也很想发怒,但看到她那张苍白而忧伤的面颊,内心的愠怒终究是烟消云散。他拿着课本一直讲,讲到李白,讲到杜甫,讲到鲁迅,然后讲到许许多多有名或没名的人物。
她就这样怔怔地盯着。他就这样安静地讲着。
淡淡的微风无声息地穿堂而过,穿过她柔滑的发间,穿过他纤长的睫毛。
“七生。”她突然叫他。
“呃?”七生怔住,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能告诉我,你名字的含义吗?”她的双眼中,突然多了几分期许的目光。
——因为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奇怪的名字,像是有一股庞大的神秘感席卷着它,而我,就这样毫无选择地被牵连进去。
——但是你知不知道,有些时候某个问题是不能问的,一旦问出后,受到伤害的并不是你,而是它的主人。
——可惜你已经清晰地问出,它便再也没有隐藏或挽留的余地。
“纪小蓓,你真的想知道?”他很平静地问道。她点点头,不再吱声。
他叹了口气,侧着头,用极其简短的语言讲述自己的名字。
“母亲说我是出生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里。那一天,对我来说,真的是如此的特殊。记忆像是烙印在骨髓般似的,在我拼命地想要去遗忘的时候,它却硬生生地钻进我的脑海。于是,迫不得已地去回想。翻看一页又一页老旧而破碎的画面。我出生的时间正好是七月七号上午的七时七分。那一天,我却永远地失去了父亲。父亲酗酒出了车祸,死不瞑目地撒手归天。逝去的时间是当天晚上的七时七分。母亲说她看监控录像的时候,仪器上显示的时间是定格在‘19:07:07’。”他顿了顿,继续说,“七个‘七’字顿时紧密地融进我的生命。为了祭奠父亲,纪念那一天我的生辰日和父亲的死亡日,母亲给我取名,叫七生。七生。七生。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名字。”
Chapter。23 四月的天那么伤(3)
'30'
整座城市像是浸泡在肥皂泡沫中,变得极其的虚幻,异常的飘渺。你如同一只蜷缩在某一个肮脏而臭味遍地的角落的蠕虫,在这座低声哭泣的城市里,缓慢蠕动。你放心,不会有人觉察到你那卑微的身影,也不会有人用他那素洁的双手,来抚慰你累累伤痕的心脏。
纪小蓓邀了老师去她的家。
如同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在学校里一传十十传百。于是不消片刻,学校里所有的人都在第一时间清楚地知道。
那是怎样的一个邀请呢?
“七生。”
“嗯?”
“今天放学后可以去我的家么?”
有一阵的迟疑。
“不可以么?”她睁大双眼,再次问他。
他放下教科书,依然没说话。
“七生,我邀请你去我的家,可以么?”她换了语气,像是在哀求。
“嗯,好的。”他怔怔的看着她的眼睛,不想让她失望。
去纪小蓓家的路上,七生是走在她左边的,平着走,在路人的眼里,感觉像是一对正在热恋中的情侣。
七生本就长得不赖,瓜子脸,白衬衫,干净利落的短发,一身书生意气,只差挥斥方遒了。“七生,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长得很干净呢?”纪小蓓突然抬起头,苍白的脸颊在空气下显得极其的突兀。
“小蓓。”七生莫名其妙止不住地心疼。放在嘴边的话语没来得及说,就被身后匆匆驶来的单车硬生生地打断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满脸歉意的唐玲急忙从地面蹭起来,双手扶起撞倒在地的七生。
这个场面,在纪小蓓看来,像是早已构造好的剧本。只等男主角的出现。而这个女主角的心计,步步惊心。七生的腿被驶来的单车擦破了些皮,细细密密的血液顺着白色棉袜,逐渐地渗透出来。
“呀!”唐玲突然大叫了一声。
“没事的,没事。”七生在唐玲的搀扶下,吃力地站起来。“你是?”七生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平静的纪小蓓,好奇地询问着眼前的这个女生。
“啊呀!”唐玲拍了拍衣衫上的灰,扶起跌在一边的单车,“啧啧,纪小蓓,你难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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