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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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跪不起-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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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尕娃子执意不肯让小俩口另起炉灶,说家里人多了热闹,其实水莲看得出来,男人不过是想补偿一下内心的亏欠罢了。其实谁也没有埋怨他的意思,他只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小根顺着梯架爬上房顶,寂静的牲口棚里立刻就喧闹起来了,他操起五齿铁叉,从草剁上挑几捆干草下来,均匀地撒进圈棚,饥肠辘辘的牛羊们一拥而上,咯嘣咯嘣地咀嚼声立刻弥漫开来。小根望着家畜们争食,心里有道不尽的喜悦,他傻呵呵地说:“慢些,都抢个啥嘛,狗日的黑头你最不是个东西,看我过年的时候不把你宰了吃了。”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沉寂的雪原披上一抹晕红,雪面上跳跃着数不清的亮点,晃得人睁不开眼。大地的气息透过雪被缓缓升腾起来,在低空形成一层迷离的雾气。一辆装满干草的爬犁穿过迷雾,吱吱嘎嘎地驶进村子,拉爬犁的黑马身披霜甲,每往前迈一步便重重点一下头,鼻孔里喷出两道白雾。爬犁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人,那人一瘸一拐地径直向门口走来,小根赶紧从房顶下来,问:“兄弟,这么冷的天,先进屋暖和暖和吧。” 

  “大哥,这是水香家吧?” 来人东张西望,一身穿着跟个叫花子没啥两样。 

  “是,你找她干啥?”小根一头雾水。 

  “我过来看看她。” 

  “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是她男人金锁。”来人自报家门。 

  “你说啥?”小根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这个叫金锁人不是死了嘛,怎么又……难道这一家人,在成心蒙我不成? 

  并不像传说里的那样,这个金锁的确没有死。在一次武斗中,他踩响了一枚土造地雷,当拉到医院时候,脑袋都成了血葫芦,医生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可这小子命还挺硬,楞是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小命虽说是保住了,但却落下了终身残疾。 

  金锁从小是在蜜罐罐里长大的,老父亲是个手艺高超的银匠。那阵子金沟里下来的金客,都会把手里的沙金打成戒指、耳环之类的饰物,或是积攒下来成家立业,或是去耍钱、逛窑子、喝花酒。因此,银匠的生意自是红火得很。几年下来,金掌柜就置办下了一份殷实的家业。来新疆闯荡之前,金掌柜特意去算过一回命,那个朱瞎子听他报上生辰八字以后,捻捻胡须说,你是属火的命,年岁越大火烧得越旺。还真让算卦的说中了,六十一岁上,他不但发了财,还得了个大胖小子。金掌柜喜出望外,时时掂着去回家还愿。 

  深知创业难守业更难的道理,金掌柜给宝贝儿子起名叫了金锁,指望儿子能像一把大锁,牢牢地守住家业,那曾想儿子不学无术,实实是个败家子,整天跟一帮小混混儿搅在一起,小小年纪就学得油嘴滑舌,无所不通。金掌柜撒手而去后,几年的功夫,金锁就把偌大一份家业,抖搂的差不多了。 

  起初,金锁也想和水香好好过日子。只可惜蜜月还没度完,他的老毛病就又犯了。怎奈何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没几天就输了个底儿掉。为了躲避债主他只得撇下新娘子,进城加入了造反派的什么敢死队,其实他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伤愈出院后金锁拖着一条残腿,偷偷潜回家中,但见人去屋空,水香早已不知去向。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输掉的家产捞回来。翻本你总得有本钱吧, 

  万般无奈之下,金锁硬着头皮来到了骆驼湾。他知道水香心慈手软,看见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但他却并不知道水香早有了归依,更不知道水香已怀上了他的骨血。 

  尕娃子推门走出来,打着哈欠问:“一大早,你这是跟谁说话呢?”不等小根回话,他一眼就瞧见了门口拄杖而立的金锁。 

  “尕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金锁呀!”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金锁的牙齿磕个不停。 

  “你、你是人是鬼?”尕娃子瞠目结舌。 

  “我没死呀,尕哥,其实……” 

  “把你个狗日的,你还嫌没把我们祸害够,我……” 回过神来的尕娃子,像一头暴怒的公牛飞起就是一脚,金锁一声惨叫便一头攮进雪窝不动了。 

  小根怕闹出人命来,正要弯腰去拽金锁,不料金锁一骨碌爬起来,泣哀告怜地说:“尕哥呀!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饶了我这个废人吧。就是一条狗到了门前,你还不得扔块骨头嘛。” 

  你说一个老爷们家,竟能说出此等没皮没脸的话,这叫尕娃子不知所措了。俗话说牛还不顶怂牛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四章(6)
小根此刻的心境是不言而喻的,他急切地想知道金锁此行的目地何在。既然这个人没有死,那他就是水香的合法丈夫,如果他是有备而来那麻烦可就大了。为了一探虚实,他凑到尕娃子跟前:“尕哥,这大过年的,别再闹出啥事来,先听狗日的说些啥咱再作打算不迟。” 

  “也好。” 尕娃子心想,这会儿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小根。 

  为了掩人耳目,二人带着金锁来到大队部,一进办公室的门,尕娃子就怒气冲冲地薅住金锁的脖领子,说:“你是专挑大过年的日子,恶心老子来了是不是?” 

  “我可没那个意思,尕哥。”金锁早成了一滩烂泥。 

  “那你究竟干啥来了?” 

  “我来给你们拜个年。” 

  “你狗日的不说实话是不是?”尕娃子随手提溜起一根木棍。 

  “尕哥,尕哥,你别动气,求求你救我一命,我如今连条狗都不如了。 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水香,让她遭了那么多罪。话说一日夫妻还有百日恩呢,现如今我废人一个,她不能就这么撇下我不管呀。”说话的当口,金锁留意着小根,从口吻及神色上推断,这个人似乎与尕娃子一家有些什么瓜葛,说不准就是……假如所料不错的话,那自己今天一定会有意外之喜。 

  “噢!这会儿腿瘸了,没地方吃喝了,你想起水香来了?早干啥去了你。对不住了,你到甘肃找水香去吧,她早在半年前就回老家了。” 

  “好歹我们也是扯过结婚证的,她不能这么绝情吧。尕哥,你不让我们夫妻见面,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反正我如今也没地方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小根怒目而视。 

  从小根的神情上,金锁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推断,他心里立刻有了底。于是一个新的想法就此产生,他晃悠几下瘸腿说:“尕哥,看今天这个阵势,你们是不打算让我进门了?” 

  “蹬鼻子你还上脸呢,告诉你姓金的,若不是看你是个残疾人,我让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好,不让进就不让进吧。不过,大老远的来一趟我也不容易,你们不能就这么打发了我吧?这位兄弟你说呢?”金锁亮出了杀手锏。 

  看来这个金锁是什么都知道了,若任由他这么闹腾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小根沉不住气了:“明人不做暗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金锁脸上露出一丝赌徒的狡黠,他没有答话,而是轻轻捻了几下手指。 

  “我要是给你呢?”尕娃子实在懒得跟这个无赖纠缠。 

  “好说,好说,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金锁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那你得给我留下一样东西。” 

  “你要留下啥东西?”金锁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他以为尕娃子又要动粗。 

  “你要还有一点人味,就别再来祸害人,我要你麻利利地和水香把婚离了。” 

  金锁松了一口气:“你把二百块钱拍在这里,我立马给你写离婚书。” 

  “我把你个狗……”小根忍无可忍了,他挥起拳头就要往上扑。尕娃子一个健步上去把小根挡在身后。然后从腰间拽下一串钥匙,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抓出一沓钞票往桌子上一摔,指着金锁的鼻子说:“赶紧给我写,写完了,拿上你的钱,立马给我滚出骆驼湾去。” 

  金锁眼前一亮,他迅速写下一纸文书,心满意足地揣上二百块钱走了,至于水香到底是回了老家,还是嫁给了别人,他已无暇顾及了。两个男人望着金锁一瘸一拐地走出村口,这才如释重负地长长嘘了一口气。 

  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天夜里小根把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水香。水香听罢默不作声,脱了衣服倒头便睡。小根莫名其妙地发了半天楞。 

  约摸到了后半夜,小根被一阵呜呜嘤嘤的哭泣声惊醒,他翻身坐起来,看见水香早成了泪人,估计哭的时辰还不短呢,连枕巾都洇湿了一大片。 

  小根嘴上没说啥,心里可就窝上火了 。看到水香唏嘘不止,他终于压不住火了:“你要是心里还惦记着那个人,那也好办,你不用哭哭叽叽的磨不开面子,我立马卷铺盖走人就是了,反正你们是原配,我走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听小根这么说,就知道丈夫误会了自己,水香从背后紧紧搂住小根,说:“你想到哪里去了,小根,这辈子我生是你杨家的人,死是你杨家的鬼。” 

  “那你深更半夜嚎个啥丧吗?” 

  “你是不知道呀!小根,那是一条记吃不记打的狗,二百块钱就想把他打发了?想你都别想。他还会来的,钱输光了就该来了,你记住我说的话。” 

  “下回他要敢来,看我锤不扁他。”一想起金锁那副泼皮相,小根就一肚子的火。 

  水香思谋片刻,斩钉截铁地说:“惹不起咱躲得起,走!咱走得远远的。” 

  “你胡咧咧个啥呢?冰天雪地的,你又挺个大肚子,咱能往哪儿去?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小根,我一直没跟你提起过,沙湾有我一个老叔,他一个人支应着一家药铺,如今他年龄大了,腿脚不灵便了,就一直想让我过去帮把手。其实我也想过去,可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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