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十五年秋,皇宫。
已然是半夜三更,玉尘宫却是灯火通明,宫内上下,不断有宫女来回穿梭,奔忙不停,个个脸上都是惊惶之色。
身着龙袍的皇帝一脸沉色地走在宫内的回廊,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不敢在这时候打扰皇帝,只垂着头胆战心惊地紧紧跟在后头。
穿过重重宫门,就在明黄色的靴子终于要迈进玉尘宫的大厅时,内室突然传来一阵悲戚的哭声,皇帝往前迈的脚步便僵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十数个御医垂着头从里面走出来,抬眼一见到伫立在门口的皇帝立刻吓得面如土色, ;“皇上……皇上恕罪,臣等已经竭尽全力,可是娘娘,娘娘还是无力回天……”
半响过后,身着明黄色凤冠霞帔的皇后由几个宫女搀扶着,缓缓地从内室走出来,看见几乎所有宫里的御医都冷汗涔涔地跪在了地上,而皇帝站在门口神情木然,始终没有走进来,不由地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恭敬地朝着皇帝屈膝,“皇上,玉妃她……已经故去了……”说到这里,皇后难掩哀伤,吸了口气,用锦帕擦去眼角浮起的泪痕,才接着道:“臣妾已代皇上发了丧告。臣妾与玉妃感情笃厚,如今玉妃早逝,六皇子尚且年幼,臣妾恳求皇上准许将六皇子交由臣妾代为抚养……”
皇帝自门前转过头,望着门外时断时续的霪雨,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了口“准。”
2少时初遇
文华二十三年夏,秋叶山庄
“啊!救命!”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恐惧的叫喊,娄小芸便感觉到身体在极快地下坠,她害怕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咦,怎么不疼?
片刻,感觉到背上似乎暖暖的,还有暖暖的风吹到自己脸上,娄小芸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有一张放大的陌生的脸,再发现自己居然在对方怀里, ;“啊!你,你是谁!” ;娄小芸吓了一跳,拼命地扭着小小的身躯就要往下跳。
“喂,小家伙你小心点,我放你下来就是了。”
脚踏实地后,娄小芸一颗心才回到了胸口,她抬起头,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蓝衣少年:“你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怎么,这里是你家的院子么?”少年似乎觉得娄小芸的话很好笑,咧开嘴角笑起来,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有,有什么好笑的!”娄小芸疑惑,小嘴也嘟了起来。
“不许笑,你再笑,我就去告诉唐姐姐和季姐姐,说你,说你欺负我!” ;娄小芸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佯装恐吓。
看在少年眼里却着实有趣的紧,顺着娄小芸的话故意佯装挑衅道“哦,原来你还有帮手呀,好呀,你带我去找你的姐姐们,我可不怕哦。”
夏日炎炎,娄小芸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跑地满头大汗,不时回头看看,总是看到那人笑着跟在后面,好不容易终于看到庄子了,远远地就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娄小芸立刻扬起甜甜的笑脸,倒没马上想到要请‘帮手’来教训后面那个家伙的事情了,而是只顾着高兴。
这个总是挂着笑脸的少年正是当年玉妃早逝,长在皇后身边的六皇子,文景年。
由于得到皇后的慈心疼爱,加上有伴着一起长大的太子和五公主的手足关爱,自幼丧母并没有给年幼的文景年带来过大的哀伤。岁月如梭,一晃已经过去了八年,如今已经长到十三岁的文景年,眉眼十分清秀,隐隐显出几分与当年玉妃相似的轮廓,只是因为年岁尚小,还不那么明显。
文景年跟在这个有趣的小女娃后面,顺着她喊的方向,往前看去,瞧见两个十多岁的姑娘正笑闹着从庄子前的桃树下经过,走在前面的瞧着年纪大些,一身杏黄衣裙,正左躲右闪地逗着后面那个穿着浅绿薄裙的姑娘,因为一直被前面的人挡着,文景年看不到后面那人的摸样,直到近到眼前,前面的人正巧侧过身,露出了后面那人的脸;目光突地一晃——落英缤纷里,眉目含笑的容颜,银铃一般的笑声,颈间编着细长的辫子,活泼俏皮,温婉动人。
“唐姐姐!”娄小芸奔跑着终于得偿所愿扑进了后面那个姑娘的怀里,一脸幸福。
“小芸儿,你带过来的这个人是谁啊?”前面的姑娘发现了后面的陌生人,眉头略略皱起。
后面的姑娘俯身轻轻拍着撒娇的娄小芸,听闻声音也抬起看过来,依旧是眉目含笑,嘴角上扬的摸样,文景年在那双澄清如水的眼眸里,似乎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呆呆站着的影子。
失神过后的文景年心跳莫名的有些快,初时逗弄娄小芸的顽笑变作了腼腆的浅笑,摸了摸头,少年人总是容易沟通接触的,几番解释以后,便算是多认识结下了一个朋友。
文景年知道了前面的姑娘叫季池瑶,后面那个编着细辫的姑娘叫唐韵曦,一个是季将军的女儿,一个是吏部唐尚书的女儿。文景年犹豫了下没有告诉她们自己真实的身份,怕她们有所顾忌,知道朝廷里有个姓景的从三品官员,便含糊说自己是其子,名字却是不愿意欺瞒她们的,说了自己的本名:景年。
先还认生的娄小芸,第二日便自来熟地跑来邀文景年一起去他们的院子里戏耍,俨然把文景年当作了新玩伴。
“景哥哥,季姐姐说,我们今天玩下围棋。”说着小小的脸上居然挤出鬼鬼的一笑,看地文景年脊背突然有些发凉。
到了开始下棋的时候,文景年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娄小芸会有那样的表情。
在文景年加入之前,几个姑娘多是玩些闺房玩的小乐子,但文景年加入之后,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文景年是皇子,在宫里虽然拘得紧,但是贵族子弟玩乐的把戏还是比姑娘家玩的要开的多的,打弹珠塑泥人丢山包丢石子,文景年样样在行,饶是平时玩得太过得意了,果然招来小人…小芸儿的眼红,如今终于找到文景年的罩门了,一举得报多日来的仇啊!
一副棋盘,二人对坐,二人围观,神色各有不同。
唐韵曦一双秋眸淡淡地盯着棋局,唇角含着往常的微笑,从容地执棋,文景年双眉纠结,冥思苦想,好半天才犹豫地下一步棋。一旁的季池瑶神色看似平静,狡诈的笑却隐于嘴角,而小芸儿满脸通红,兴奋地就差手舞足蹈。
唉,又输了。文景年闭着眼睛让小芸儿拿着毛笔在脸上又画了一道,在心里暗暗叫苦,以后一定好好跟着宫里的师傅学围棋,再也不偷懒了。说来也算文景年不走运,其实自己的棋力虽是弱项,却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偏季池瑶和唐韵曦两人都是围棋高手,连续几盘下来,文景年硬是一局也不曾赢过。
“哈哈哈哈,大花猫,景哥哥是大花猫!大花猫!”小芸儿在一旁又是鼓掌又是叫又是笑,看这丫头笑的如此开怀,文景年自己也不知不觉地跟着高兴,脸上也笑起来,却不知自个儿脸上乱七八糟地被画了许多道黑墨,本来是不规则的也没什么,偏偏此时笑起来,倒真像是张花猫的脸。季池瑶性子跳脱,在一旁看了,笑得前仰后翻,连一向性子沉稳的唐韵曦也忍不住打击文景年,两眼弯弯,笑出声来。
文景年看她们个个笑得这么开心,不免起了坏心,眼睛一瞥,偷偷拿手指沾了些墨汁,趁着她们不注意,各自往她们脸上飞快地抹了几下,文景年这厢还来不及得意,就被反应过来被使了诈的人,齐齐逮住往脸上又横七竖八地多画了很多道,看着彼此,这下好了,大家都成了花脸猫,禁不住相视而笑,最后玩累了,才各自洗去了脸上的墨汁。
日子不知不觉地过了近半个月,文景年与三人已经算得上十分熟悉。这一天文景年从外头拽进来一只大大的风筝,满脸笑容地去找她们玩。一进门,只看见小芸儿一个人坐在桌前端着冰镇酸梅汤在喝,“你季姐姐和唐姐姐呢?”
正说着,小芸儿抬头嘴里塞满了汤说不出话来,似乎在文景年身后看到什么,鼓着腮帮子眼睛一个劲儿地往旁边使,文景年回过头来,正看见季池瑶和唐韵曦说笑着一同走了进来,看着她们牵在一起的手,文景年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不过也没有多在意,很快就把这种感觉抛开了。
阳光明媚,风起云涌,正是放风筝的好日子,小芸儿虽然跃跃欲试,但是她一下子实在掌握不了放风筝这种技巧度比较高的游戏。文景年先是示范了一遍,再指导着季池瑶和唐韵曦尝试着放,季池瑶学的比较快,风筝几个颠簸后终于慢慢上天了,小芸儿在一旁又叫又跳地高兴极了,一不留神背后踩了空,尖叫了一声就往后面陡峭的山坡摔去,在她旁边的唐韵曦伸手去拉她,却因为承不住小芸儿的重量,被她拖着也要一起摔下去。
季池瑶离得最远,立时只急得花容失色,扔掉风筝奔过来也来不及了,就在这时文景年一个跃步,双手使力抓过两人的手臂,靠着自己身体的惯性才侥幸把两人扯了回来,文景年脚尖踏在山崖边,正想使力往回跃,却没想到这山崖边的泥土这般疏松,途中只感到脚底疏地一滑,整个天地便立时翻转了一半,身体完全失衡的瞬间,文景年第一次恐惧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一只温软的手抓住了自己,身体下落的过程中,文景年迷蒙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唐韵曦温婉的脸上浮现的一抹慌乱。
3山坡遇险
望着那紧握自己的纤手,因用力而呈现出皎白,文景年有一瞬的怔愣。
没有时间去思考什么,眼前一切的发生和转变都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文景年甚至没有来得及听到其他人发出尖叫或嘶喊的声音,就已经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