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推拒说得硬邦邦的,而且口气冲撞,毫无委婉的余地,再是好修养的人,被这般不留情面的刮了面子,也是会恼怒的。何况皇室中人最注重颜面,文思颐从小便是最得重视的皇室公主,脸色青下来,场面一下子僵住,所有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那一股风雨欲来的威压。
别说季池瑶如今还是待罪之身,便是昔日的身份,冲撞皇室中人也是死罪一条。文思颐这次带着的宫人,都是从小就跟在皇子公主们身边的,对皇室中人的极度维护,多年早已成了习惯,几个侍卫手按剑柄,已在看文思颐的脸色,只等一声令下。
形势一触即发,只要文思颐发话出来,此事便再没了转圜的余地。片刻的胶着,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压力,没人敢开口说半句求话,然而唐韵曦却在此时迈步,向文思颐走了半步,而文景年一直紧握的手心骤然松了开来。
“皇姐,强人所难,亦无多益。待会儿朕陪你一起去听戏,京城久负盛名的花旦进宫献唱,你应该会喜欢的。”
这时开口说话的竟是皇帝,文思颐有些惊讶地望了皇帝一眼,顿了顿,才勉强笑道“难得皇上肯陪本宫看戏,本宫怎能错过,天色也晚了,那这便就过去吧。”
到底是被驳了面子,文思颐心里还是几分不舒服,转身便径自带着几个宫人走了,若不是皇帝出面,她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文景年望着皇姐的背影,抿紧了唇,也没有叫住她。唐韵曦走到文景年身边,轻轻地扯了一扯她的袖子,小声说:“谢谢你。”
文景年闻言却并不看向她,只是别过了脸,一声不吭,然后径自走了。
凌雪华站在一旁差点笑出来,看着唐韵曦一直注视着文景年离去,无奈地摇头,皇上有时真的很可爱,明明处理朝政精明干练,但是在对待唐韵曦的时候又像个倔强的小孩子,常常让人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可是她的感情却比任何人都要真诚,宽容,永远不愿看唐韵曦受一点点委屈。
大殿上,文景年特赐了御座,也是有些安抚文思颐的意思,一直静静地陪着看戏,只是间或抬头朝殿外看去,天色正渐渐暗下去。文思颐坐在旁边都看在眼里,心里叹了口气,文景年打小不爱看戏,却为了向她赔罪,陪她坐了整整两个时辰。
“皇上,”在文景年的目光再次望向殿外的时候,文思颐开口了,无奈地笑道“若是有事,就不用再陪着皇姐了。”
“皇姐?”
“皇上的心思,本宫明白,本宫没有把那件事再放在心上了,皇上放心。”
“皇姐如此,朕就放心了。”文景年点点头,清秀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意。
看着文景年匆匆离去的背影,文思颐在心里叹了口气,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年儿,你对皇后如此钟爱,哪怕一点点委屈也不愿她受,便是皇姐在此几日,都感觉得到,更何况皇后本人,怕是连皇后身边的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你如此对皇后,对她的这份心,她是否真的能了解到,若有一天,她伤了你,你又会如何对待?
怡和殿
“皇后娘娘放心吧,她是大病初愈,方才又一下饮多了烈酒,身子吃不住才会反应那么强烈,只要以药膳好好调养,过段日子就会康复了。”凌雪华诊完脉,镇定自如地说道。
唐韵曦点点头,让身后的宫人退了出去,放轻手脚走到季池瑶床边,为她掖了掖被角,看着前几日已慢慢好转的季池瑶,此时唇无血色的摸样,让人看着都觉得她好辛苦的样子,眼里难掩担忧,“这些日子,实在麻烦你了,雪华,本宫已着人备了药膳,待她醒来,一定让她仔细服下……”
凌雪华点点头,“这里交给我就好了,娘娘快去吧,别让有人久等了,今晚可是新年了呢。”
唐韵曦抬头看见凌雪华认认真真的脸上,显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微微一愣,继而脸庞微红。
唐韵曦离开后不久,季池瑶便睁开了眼睛,凌雪华余光瞧见了,也只是转过身继续配药,却在心里斟酌。虽不细知两人过往,以唐韵曦对季池瑶的关切程度,也可想见两人曾经多年的深厚情谊,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淡却的。
季池瑶性子倔傲,却到底也是在宫里生活过的女人,怎不知当低头时需低头,倘若不是皇帝在场,五公主又怎会善罢甘休。若她肯低头认错,起码可以免去死罪,她今日如此做,又要将关心她的皇后置于何地?
虽然皇帝替季池瑶出了头,但凌雪华感觉的出皇帝不甚喜她,皇帝恐怕完全是为了皇后才这么做。皇宫之中,到处都是眼线,皇后的行踪,只要皇帝想知道,自会有人去事无巨细地禀告。皇帝若是知道,皇后为了季池瑶,耽搁了两人的约定,不知又会如何……
冬日的夜,寒风冷冽,吹得纸头的几朵腊梅颤颤摇曳,空中却有一轮朦胧的圆月。御花园深处的露台上,一个英挺单薄的身影迎着月光,斜靠在亭下的柱子上,长发被嵌金宝玉冠高高束起,耳后象征王尊的精致发际,夜风所过之处,清楚地展现着她脸上俊美立体的轮廓。
唐韵曦来到露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
不知在这里站了许久,文景年白皙的脸似冰一般,然而她在转过来看向唐韵曦的时候,嘴角却轻轻上扬,划出一抹优美的弧度,夜风吹拂而过,扬起垂挂在她膝前的一个精致的锦囊。
没有对迟到的质问,退去了近日的冷淡,文景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唐韵曦温和地笑了,她的笑容像一股天生的暖流般,在静寂的风中,温暖了唐韵曦的心。
有多久,不曾看到文景年望着她微笑了,唐韵曦感到自己的眼角有种湿润的感觉。
“新年快乐,韵曦。”
第81章 疑心
“参见皇上——”
“平身,皇后呢?”
“皇后娘娘,……”宫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在听到一个太监禀报,皇后一大早便去了凌雪华宫里看望季池瑶后,文景年满腔的温情,因昨夜而升起的一丝亲近愧疚之意,都在一瞬化作了无。
“皇上,奴婢这就去禀报娘娘……”
“不必了。”文景年薄唇紧抿,少有的带了不耐烦,让那开口的宫人不敢多嘴半句。
文景年在踏出门槛的片刻,仍懊恼自己的一时兴起。
皇后寝宫里的宫人跪了一地,待得皇帝走远才敢抬头,眼睁睁地看着那明黄的背影离去,都暗自为娘娘可惜,有几个活络的,憋不住小声道:“唉,怕是皇上这回一走,又要好长时日不来了。”
“也不知娘娘怎么想的,皇上的圣宠不拢着,却偏偏往一个婢子那儿跑。”
“小声点,你们都不怕掉脑袋,主子的事儿哪是做奴婢的能管的,再说皇后娘娘对我们这么好,怎能议论娘娘不是?”
“莲儿姐姐,哪个敢说娘娘的不是,正是为娘娘好,我们才担心忧心啊。这马上便要秀女大选了,听说太后娘娘已为皇上物色了不少名门之女,等着一拨拨选入宫为妃呢;皇后娘娘这般……到时圣眷不再,可如何是好?”
宫人面面相觑,都化作了几声叹息,真是主子不急,急死她们这些宫女了。
御书房外,一干太监侍卫忽然听到自里面传出“咣啷”的重物破碎声,心下瞬间都忐忑紧张起来,屏声息气,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在这风口上出声,惹得皇上不高兴了,脑袋就不保了。
若不是为唐韵曦筹备生辰,文景年刚刚就不会无意中从她的旧物中,发现了这些,只是那上面熟悉的娟秀字迹,那曾让她爱不释手的字迹,此刻竟是如此刺眼。
文景年坐在案前的龙椅上,像木头一般直直地盯着,不知看了多久,忽地站起来,咬牙把手边能碰到的物事,都砸了个粉碎……
时辰近午时,太后遣了几波宫人过去,也不见皇帝过来用膳,不由担忧道:“皇帝今儿是不是身子不适,怎的连午膳都不用?”
文思颐想了想,安抚道:“母后,皇上可能是政务繁忙,不如儿臣亲去看看。”
“也好,有劳颐儿了,哀家在这儿等着,定要嘱咐皇帝仔细用膳,若是龙体有损,哀家可不答应。还有,若时机恰当,你跟皇帝提下纳妃的事吧。”太后拉着文思颐的手,面带着无限欣慰,有女儿在她可是省了不少心,唉,当年她为先皇操心,如今又要为皇帝操心,太后算是操碎了一颗慈母心。
文思颐温言安抚,自是连声答应,待得到了皇帝理政处,见得御书房外站了数位品级二品以上的官吏,正俯首向里谏禀。文思颐乃后宫女眷,为避嫌自是退在一旁,因隔着略远,听不清御书房里的对话,只远远见得那些官吏全都跪下了,又等了会儿,才见他们复又站起来,离去时都摇摇头,为首的那位文思颐认识,乃右丞相公孙憡,他的面色看起来不大好。
文思颐进来前,就听旁的太监禀了,说皇帝一早就发了好大的脾气,所有朝臣一概不见,这时兴许还在火头上,隐晦地提点文思颐是不是迟点来面圣。
文思颐摇摇头,执意要见皇帝,太监不敢冲撞前公主,只得硬着头皮去禀告,过的许久才准了,文思颐低头进了御书房,踩着一地的碎片,只做不知地向皇帝行了礼。
“赐座。”
这般冷冰冰的声音,连往日的皇姐都不提了,看来是真气上了,文思颐暗自思量着落了座。这才抬眼认真地打量皇帝的脸色,真是不大好,文思颐心里便真有些担忧了,觉得太后所忧并非过了,皇帝怕是真遇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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