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吃饭了吗?”她礼貌地问问。
“正好,我也没吃饭,老师,不麻烦你吧?”方佑嘉温和地走过来,抱起了小楠楠。
小楠楠虽然不喜欢故事被人分享,但是对方佑嘉的印象倒还是不算坏,所以见他来抱,也就撒开双手任由他抱着,咯咯地直笑,沈安蕾看到他们这样子,也不禁笑出声来。
“不过方先生,大家都出去了,这里只有我会做饭,不知道你嫌不嫌弃我的手艺?”
毕竟方佑嘉可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来吃她做的粗茶淡饭,她还是有些不安。
“我不挑食,小朋友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见安蕾点头,他忙又道:“沈老师别总是叫我方先生了,那样听着怪别扭的,直接叫我佑嘉就好了。”
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沈安蕾一时也不好作答,虽然有些尴尬,但是整天方先生方先生地叫,确实蛮别扭的,想着就释然了:
“好,那你也不要再沈老师沈老师地叫我了,叫我安蕾吧。”她朝他微笑。
“安蕾。”他从善如流。
“佑嘉。”她与他相视一笑。
两人抱起楠楠往幼儿园后面的食堂走去。
幼儿园的厨房只有常规的米面油,因为要保证孩子的饮食新鲜,肉和大部分蔬菜都是当天采购的,偶尔在冰箱里保存的,时间也不会超过48小时,所以此时,冰箱里空空荡荡,安蕾拉着楠楠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棵卷心菜。
“佑嘉,楠楠,我给你做疙瘩汤好不好?”
安蕾想了想,这种面食很适合小朋友吃,她自己也喜欢,方佑嘉应该也没吃过这种东西,给他尝尝鲜应该也不错。
“那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过的名字让方佑嘉不由得好奇问了出来。
“是一种面食,等下做出来你尝尝看。”
和面,切蔬菜,安蕾搬了小凳子叫楠楠坐在厨房门口,和她一起唱童谣,这样即使手里忙活着,她无暇去看楠楠的行动,也能保证这个小姑娘不跑出她的视线了。
方佑嘉见她忙活,也过来帮忙打打下手,但是因为毕竟是富家公子,从小到大根本没下过厨房,倒是也给安蕾添了不少乱,到最后,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疙瘩汤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很快的,安蕾就用小碗盛出一碗,拉着楠楠到了小餐厅,搅动,吹凉,到了差不多温热的时候,才把小勺子递给楠楠,嘱咐她自己慢慢吃。
然后又找了三只大碗,把锅里的疙瘩汤盛出来,端了一碗到方佑嘉面前,自己面前放了一碗,还有一碗给楠楠放凉点了再吃。
方佑嘉是第一次吃疙瘩汤这种东西,充满了好奇和试探,吃到最后连呼过瘾。
“很美味,这年头,会做饭,能做好吃的女人越来越少了,你丈夫很有福气。”放下筷子,方佑嘉找纸巾擦了擦嘴,也好笑的给吃的满脸都是的楠楠擦了一下,然后很诚恳的道谢。
“你太客气了。”安蕾笑笑,继续吃自己碗里的,半晌才道:“我并没有丈夫。”
方佑嘉似乎是怔了一怔,他其实观察沈安蕾好久了,也一直在好奇为什么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还要出来这样辛苦地工作,可是她似乎很沉静,除了给孩子们上课之外,几乎很少谈到自己的事情,他们并不是很熟,所以他也不便多问。
但是今日,倒是很奇怪,她居然主动说起。
“不好意思。”他连忙道歉,触及了别人的伤心事,他有些内疚,但是心里却不可抑制地泛起了一股狂喜。
……
到了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安蕾已经有了不多的一笔积蓄,这是她为了生产做的准备,在这个城市里,她没有医疗保险,生产时,如果选择剖腹,在她做产检的医院里,需要最少五千块钱,即使是顺产也得两千块钱左右。
赚钱比想象中的,实在艰难了许多,她不是没有考虑过换医院,但是报纸,电视上,产妇死在医院的报道并不少见,幼儿园里的家长们偶尔来接孩子,瞧见安蕾的身形,也都很关切的说,生孩子一定得去大医院的话。
还有楠楠的母亲,距离上次她照顾楠楠不过隔了两周,就送了一些衣服和一百个鸡蛋过来。
“衣服都是楠楠小时候穿过的,听说小孩子穿点别的孩子的旧衣服好养活。”楠楠妈妈说,“这一百个鸡蛋是我们农村亲戚家自己养的鸡下的,是没有喂饲料的笨鸡蛋,老师你不嫌弃的话就收着。”
小婴儿的衣服贵又不能穿很久,本来安蕾也买了几块布,洗干净了准备自己给宝宝缝一两件衣服,只是做衣服这种事,想着容易做着难,她比了好几个月,买回了几套衣服当样子,始终却都没敢下剪子,楠楠妈妈的赠与,让安蕾很开心,只是笨鸡蛋,她却连连推辞。
“沈姐,这是楠楠妈妈的心意,你收下吧。”最后还是惊动了黄莺,“你也快生了,总得有点好鸡蛋补补,你身体不方便,下乡去收也不可能,何况这也不算什么。”
老板开口,安蕾也没什么理由推辞,只得在几个老师意味不明的目光下,收下了这份沉甸甸的礼物。
怀孕到九个月的时候,安蕾的体重已经比原来长了二十多斤,而且集中在腹部,平时走路还不觉得,但是一到弯腰,下蹲这种动作的时候,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简直让她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晕倒。
不过她的心却越来越甜蜜,因为,她的宝宝们很快就可以出世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安蕾正从路边一家热闹的超市里走出来,清秋的风已经凉了,夜色中街上的人大都成双成对,手挽着手,说说笑笑。
安蕾刚刚买了一些速食面和速食米饭,还有点饼干、成人奶粉之类的食品,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月子饭,她算过了,如果孩子足月的话,生完孩子,正好是深秋了,按照老人的说法,她该有一个月不能出门见风,但是她不能一个月不吃不喝,只能一点一点,蚂蚁搬家似的,给自己准备点能放住的食物。
超市门口,许多人都在拦车,安蕾住的地方离这个超市很近,不过是出租车的起步价,她提着东西本来想慢慢走回去,但是走出百十米,就已经觉得很累了,腰很酸,四肢都提不起力气。
就这一次吧,打车,安蕾自己对自己说着,回头向路上张望,看看有没有空车开过。
回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中,安蕾瞄见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男子正从自己身侧走过,紧跟着,手中的提袋一紧,巨大的拉力传来,几乎将她拖出去摔倒。
身体下意识的做出反应,安蕾向前踉跄了几步,手不得不松开,黄毛男子已经夺去了她的提袋,跑的飞快。
提袋里,有安蕾新取出的1500元钱,那时她准备缴住院费的。
“有人抢劫!”数秒钟后,安蕾惊魂未定,旁边已经有一个目击现场的年轻女孩替她喊了出来。
再后来,情节就变得有些让人目不暇接,和年轻女孩一起的一个年轻男孩率先追了出去,女孩也紧随其后。回过神的安蕾想到报警,但是手机也在自己的提袋里,她只能央求路人报了警。
等到警车在几分钟之后追到前面时,年轻的男孩蜷缩在路边,女孩扶着自己的男友,安蕾只看见女孩的手指缝里,有鲜红的液体不断滴落。
提袋没有找到,而见义勇为的男孩被劫匪刺了两刀,失血过多,伤势不轻,得住院抢救治疗。
在医院给安蕾录完笔录后,民警也告诉她,受伤的男孩是外地来打工的,家里没什么亲人了,男孩打工赚钱不多,现在还等着钱输血救命,他的女朋友已经哭晕过去了。
民警言下之意安蕾懂得,可是她的钱和工资存折都被抢走,即便是垫付医疗费,即便是几千元钱,她也真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
“求求你,救救我男朋友吧,他也是想帮你才弄成这样的,求求你,就当我先跟你借的。”受伤男孩的女朋友很快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抱住安蕾,大哭起来。
“我……”安蕾呐呐的,想了许久才对还没离开的民警说,“同事,能借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吗?”
民警没有迟疑,掏出手机递过来,拨号的时候,安蕾自己却愣了,11位的手机号码,那个至今仍然存留在自己脑海里的号码,熟悉到几乎不经大脑,手指直接就按了上去。
这个晚上,她经历了太多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真的,她只想找个壳把自己藏起来,再不理会外面的事情。可是,谁是这样可以替她遮风挡雨的壳呢?安蕾苦笑,删除了那一长串号码,仔细回想了半天,才重新输了一串数字进去。
那是黄莺的电话,她在这个城市里认识的,唯一可能肯借她一些钱的人。
听筒里传来的彩铃是这阵子流行的翠鸟的故事,一个响亮的童声大声念着,“在一片翠绿翠绿翠绿翠绿的翠树林里……”安蕾平时也喜欢听这个彩铃,因为觉得有趣,那么多喷口水的字眼堆砌在一起,如果是两个人对面坐着念,不知该是怎样的光景,但是今天,她却只觉得煎熬,幸好,在彩铃播放到了尽头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黄莺,我是安蕾,出了点事情,你能借我点钱吗?”电话一接通,安蕾就一口气说了出来,说完,只觉得恋阵阵的发热,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和别人借钱,对象还是并不是分熟悉的老板,如果不一口气说完,她真害怕寒暄几句后,她实在说不出来。
“……”听筒那边是沉默,只有隐隐的呼吸声。
“我的钱和工资卡被人抢走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为了帮我受了伤,等着钱救命,我保证,明天我去补卡,很快就会把钱还你的。”得不到回应,安蕾只能硬着头皮再说。
“你在哪家医院?”又隔了会,久到安蕾几乎以为黄莺是不想借钱,所以无语沉默时,话筒那边,忽然有个声音说,“你在哪家医院?”
接电话的人,居然是方佑嘉,这是安蕾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怎……怎么是您?”她只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