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脏,不碰你。”
他自言自语地喃了一句,急急地把手收回来了。
季眠的声音轻飘飘的,散落在空气中,连带着话里的情绪也消弭了。
“我不碰你。”
“凌宥,是顾九歌的。”
他用自己的左手交扣着右手,以免自己出更加剧烈的颤抖。
眼里含着的水滴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地碎了。
苍白的脸被划出了透明的裂缝,犹如一道无法触及的伤痕。
好啦,他放弃了。
算了吧。
何苦折磨她呢。
凌宥啊,还是一个很好的人,就该和顾九歌在一起。
云朵和云朵长在一起,星星和星星长在一起。
千纸鹤灰扑扑地飞了好远,也飞不到天上。
那能怎么办呢?只能不去了啊。
该停下来了,就停在这里吧。
对凌宥涌出的感情越来越强烈,甚至已经失去控制了。
季眠觉得很难过,这样陌生的感觉,竟然比从前季眠孤单一个人的时候,更让季眠觉得寂寞。
季眠能感知顾九歌的情感,就像顾九歌能感受到他的。
他看着凌宥对顾九歌那么好,也当作那好是给自己的,一分一毫的记下了。
甚至开始心安理得地也向凌宥索取更多的关注,变得不知餍足。
所以,当顾九歌一步步夺回凌宥的时候,一字一句向他宣布主权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太多了,在凌宥身上放注的渴望太多了。
让他停下来,他根本无法做到。
不想失去凌宥。
但那又怎么样呢?
现在,和凌宥之间的连接没有了,他们要和他划清界限。
受到排挤了。
小偷季眠得把偷走的幸福还回去了。
而面对这些,季眠根本没有怒的立场。
因为他啊,他这才想起来,凌宥的笑脸至始至终都是朝着顾九歌的。
她没有招惹他,他们之间的接触只有,她被逼急的反抗他,被胁迫的附和他。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她根本就是讨厌他。
季眠于凌宥,凌宥于季眠,都是不相干的一个“别人”。
没有纠缠的意义了。
他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在这个关头,不由得他再任性妄为下去了。
自从那个消息传来,季眠就知道,一切都失控了。
他,也快疯了。
得赶快离开这里。
不走的话,会死的。
季眠努力做出一个戏谑的表情,找到往常惯用的语调。
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残存的温度,只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一直落下来。
他没有用手擦掉,仿佛它是不存在那里的一样。
“凌宥……小婊砸。”
“我真他妈的一点都不喜欢你了,你们,就是无趣至极的两条狗。”
“再见了,我最讨厌的小婊砸和小公狗。记住今后连同着我的份一起,幸福快乐。”
他强撑着,无视凌幼灵的手,迅地站起来,再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步伐踏得坚定,像是甩掉了一层重担一样轻盈放松。
把自己的脸藏起来,感情藏起来,快点走,快点走。
他以为自己,都做的很好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单薄。
乌黑的还没有干透,乱低低地垂着,没精神的背仍旧是佝偻的。
再细看了,开门的那双手,分明是颤抖的。
哪处都没有做好。
季眠的状态,出现问题了。
 ;。。。 ; ; “吱。”
门从外面被推开。
来人低垂着黑色的脑袋,上面都是水珠。
校服完全淋湿了,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他抬头,朝着他们站立的方向看去。
顾九歌自然地揽着凌幼灵的肩膀,身体先她一步地挡在了门前。
门外不是什么陌生的人。
是季眠。
黑色的领子、黑色眸、黑色,死气沉沉的,季眠。
凌幼灵用力咽了咽口水,平复受到惊吓的心情。
季眠怎么没有打伞就来了?他看上去好奇怪,一定是生了什么事吧。
顾不得吃惊了,她扯了他的衣服把他拉到屋子里:“快进来。”
他顺从着她的动作迈开步子,面无表情地进了房间。
小小的屋子里亮着温馨的暖黄色桌灯,白米饭冒着热气,刚刚出锅的食物满当当地摆在餐桌上。
两张床,两个饭碗,两双筷子,两个人的空间。
格格不入的季眠。
季眠校服滴下的水把玄关的地毯弄脏了。
顾九歌穿着干燥舒适的居家服,叉着手看他。
一模一样的脸。
顾九歌是这世界上的,另一个幸福的季眠。
“呼。”凌幼灵把门锁上。
在问季眠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她想先找条毛巾,或许还需要拖鞋和吹风机。
“你坐到餐桌那里等着我。”
她别扭地绕过地板上那只断手,朝衣柜走去。
这大概是季眠买来吓她的道具吧?或者是从解剖课上偷来给她看的?
凌幼灵试图不要把事情想的可怕,拼命提醒自己:要先冷静,别老误会季眠。
顾九歌没有和季眠讲话,保持距离地观察着他的狼狈相。季眠弓着背站在玄关,一步都没有挪,等凌幼灵找毛巾。
柔软的毛巾盖上季眠的头,为了掩盖尴尬,她故作轻松地轻笑了一声。
“季眠,说说看你又在做什么恶作剧?”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季眠忽地挤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虽然那暗得不能再暗的眼睛里完全没有笑意:“凌宥,恭喜出院。”
凌幼灵觉得季眠这个样子很不正常,不知怎么的,鬼气森森。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手,把表情变得严肃:“不要逃避我的问话,那个断手是怎么回事?”
季眠保持着刚才的笑,风流多情的笑靥笼罩在黑气之下,显得无比诡异。
“颜子玉用手碰你了,还那样欺负你、打你。我太生气了,就切了他的手,作为你出院的贺礼。”
“你不用害怕了,我这么做完,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欺负你的,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的语调甜甜的,散的态度甚至算得上,亲昵。
“我也想做你们正义这一方的伙伴,所以我把坏人的手切下来了,我可以和你们一起了吗?”
季眠用毛巾擦干双手,牵住凌幼灵的衣角,笑得一脸讨好。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在说什么啊?
“我说过了,季眠,不要……当个,施暴者。”
一字一句都是从嘴里慢慢蹦出来的。
从雨水中走出的季眠带着令人不适的寒意,他的靠近让她生生地打了个冷颤。
凌幼灵觉得害怕。
害怕季眠这样无可救药的举动。
她和他连最基本的沟通都无法进行。
再这样下去,她会对他失去信心。忍不住想起自己最初对他的判断——季眠的本质已无法改变,他就是残暴恐怖、根深蒂固的,一个恶鬼。
对于她的言论,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大的反应。
季眠的眼里流露出隐隐“奉献的”、“充满力量的”光芒,望向凌幼灵。
“施暴者我来当,凌宥不要再受伤就好了。我们是正义的一方,凌宥会需要我这样的角色的,我可以帮助你。”
“够了,季眠。”
顾九歌皱着眉,再也听不下去地推了一下季眠的肩膀。
“你该走了,你吓到她了。”
他强制地隔开季眠和凌幼灵,不让他再有机会碰她。
季眠现在的状态,实在是让人太不舒服了。
“我不走。”
这三个字,季眠说的无比尖利。
“为什么你们总想着抛下我,让我走?”
他哑着嗓子,眼睛里燃起黑漆漆的怒火,纠缠着凌幼灵的身影:“我看到你们牵手了。凌宥,你们不可以在一起。”
 ;。。。 ; ; 追踪器?”
话音刚落,大门就被打开了。
颜子玉没有看门口,反而是近乎偏执地想要扒下她的手表:“我明明看到你的手腕有古怪,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追踪器!”
“砰。”
在他解下表带之前,就被人一脚从凌幼灵身边踢开了。季眠的动作干净利落,甚至是,狠戾。
视线里弥漫着血雾,她看到两张表情相同的脸。
剑眉横飞,淡红的薄唇紧抿,漆黑的睫毛掩不住被怒火烧红的眼睛。
得救了。
她咽下喉咙里的污浊,将这两张好看的脸临摹到了心里。
“不怕,我们来救你了。”
轻柔绵软的触感接触到冰凉的皮肤,顾九歌安抚性地亲了一下凌幼灵的侧脸。
得救了。
身体像一袋终于被扔进垃圾桶的废弃物,肆无忌惮地散落出内里的废料。
凌幼灵歪倒在他温柔有力的胸膛,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来迟了,小婊砸受了很严重的伤。
平时不服管教的嚣张模样荡然无存,她蜷在那里,团成一小团,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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