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当下这件事。”
于是一夜风情旖旎。
翌日一早,琬华进宫去给德妃请安,然后一直等了大半上午,胤禛过来接她回家。
走到园子里,偏又与大阿哥撞了个对面。琬华看着他挂着绷带的手臂,微微怔了怔。大阿哥虽然面无表情,但一双炯然的眸子深深睇了她片刻,随之擦身而过。琬华脚步微滞,不禁回头望了一眼,被胤禛握着的手上立刻传来疼痛感。
“好好走路,别乱看。”胤禛将她的手攥紧了几分,声音里仿佛都冒着一丝酸气。
琬华的目光又在他肩头受伤的位置转了一圈,大约明白出了什么事。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唯一挚爱的男人,她觉得心里如同被阳光普照般暖融融的。
马车上,琬华捏了捏胤禛的脸颊,定定地凝视他,半晌柔声道:“傻瓜,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同别人打架……”
胤禛怔住,随即反应过来,知道哄她不过,握住她的手,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男人之间的事,女人不懂。”
琬华心湖轻漾,凑近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今后再不要跟别人打架了。”
胤禛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故意板了脸道:“那琬儿要答应我,今后不可随便对别的男人和颜悦色,更不可随便对别的男人露出笑脸。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笑,我的心都酥了?想来别人若见了也是一样。”
“你……”琬华怔了怔,但见他如此认真的神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倒怪起我来!真是无理取闹!你这种以己度人的法子实在没有逻辑,你以为别的人都跟你一样?!哎呀……别捏我……好了,答应你!你自己对别人习惯是一张寒冰脸,难道也让我跟你一样不成?真拿你没办法!”
胤禛却忽然展颜一笑,灿若夏花。
……
寒来暑往,时光飞逝,便是几番岁月。这么多时日过去,琬华的生活还是一贯的安适平和、幸福融洽。孩子们渐渐长大,弘晖和弘昐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念伊亦长高许多,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闺秀风范;就连三阿哥弘时也已经可以到处打酱油了。
琬华以手支颐坐在书案后,望着自制台历上的“康熙四十七年”几个字出神——在她那对一些历史知识尚存的记忆里,这一年可是十分不平静的一年啊。
“额娘,”念伊莲步款款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仍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露出灿烂娇俏的水嫩笑容,“今儿天气热,小伊让膳房做了冰镇莲子羹,额娘尝尝吧。”
琬华抬眸,眼底的笑意柔如春水,拉着念伊坐在自己腿上,摸着她的头道:“真是额娘的乖女儿。来,跟额娘一起用。”
用完羹,念伊回房去做女红了,琬华整理好当天账务,天色已经不早,胤禛还没有回府。如今虽已至八月,但秋老虎的天气让人还没能从炎夏的余威中回过神来。七月底康熙出塞行围,琬华清楚一场朝堂风浪即将到来,这次胤禛没有跟随而去,似乎也并非坏事;但老十三和老十四都随驾,琬华也不由得为他俩担心。特别是老十三,不知历史上从一废太子事件之后,他为何突然不被康熙待见,也不知在以后的十多年中究竟有没有被康熙圈禁。
晚上,胤禛一回府就去了书房,直到夜深才过来歇息。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两人相拥着躺在被下,琬华趴在他的身上,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三个孩子都长大了,弘晖和弘昐也都十五岁了,再过不了几年咱们就该操心这两小子的婚事了……小伊今年也满十二岁了,过两年咱们做父母的就要开始物色着有什么好人家……这么想来,时间过得真快……”
胤禛闭着眼,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唇角带了一抹笑意:“顺自然而为,现在还早呢,你就是爱操心。”
“咱们做父母的哪能不为孩子们操心呢?”琬华轻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岔开了话题,“最近皇阿玛那边有什么消息么?老十三和老十四他们还好吧?”
胤禛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俊美英挺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说你爱操心呢,两个大小伙子,能怎么不好?最近也没什么消息……”话语顿了顿,又道,“好像听说小十八生病了,皇阿玛也没多大心思在塞外打猎,现在应该已经回到行宫了吧。也不知这会儿十八的病情有所好转没有……”
琬华心里有些堵塞得难受,面色却尽量平静,柔声宽慰道:“别担心,小十八吉人自有天相的。”
记忆中的历史事件终是如期上演:九月初,小十八病情恶化,因医治无效早殇;然后听说太子夜窥帐殿而使康熙大怒,历数太子多年的过错,将太子拿锁链绑了押解回京;刚一回京,康熙就召文武百官,颁发了废除胤礽太子之位的诏书,并将胤礽囚禁在上驷院。
这两日胤禛被康熙差去看管上驷院,就宿在宫中,令琬华不由十分担心。弘晖和弘昐每日上完课回家,会将宫里发生的事讲给她听——大阿哥向康熙告发有个叫张明德的道士给八阿哥算命时有欺君之言;随后,三阿哥又告发大阿哥用巫蛊之术魇镇胤礽,导致胤礽在被囚禁的这段时日犯了疯癫之症,还有些狂悖之举。康熙龙颜震怒,命人将大阿哥囚禁在府中;随后将成年阿哥们都召入乾清宫,发着怒火将众人狠狠批评教育了一顿,特别是对八阿哥几人,更是声色俱厉。十四想起自己从前有段时间同八哥九哥他们很是要好颇有情谊,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为八阿哥辩解了两句,惹得康熙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就要刺他,虽被正跪在康熙身旁的老五胤祺拦着,但到底挨了二十个板子。教育完了,康熙命众人全部回家去面壁思过,没有圣谕不得出府一步,实际等于禁足。
傍晚,胤禛同府中的策士戴铎在书房里谈完事情,便到了后院。
琬华从念伊的院子回到屋,就见他靠在榻上,似在闭目养神,但微蹙的眉宇间露出的一丝疲惫没有逃过她的眼睛。琬华轻轻走过去,拿了毯子给他盖上,坐在榻边开始轻轻为他捶腿,宽慰道:“皇阿玛这几日是在气头上,才下令给皇子们禁足,过几天肯定会解禁的,别担心。”
胤禛睁开眼,轻叹一声:“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十三弟。”
琬华不由一怔:“十三弟怎么了?”
胤禛屏退屋中的丫鬟,眉心蹙得越发紧,压低了声音道:“几日前,我总感觉他有点不对劲,虽然他很会掩饰,若非我极了解他,也不会注意到。我再三逼问,他才告诉我,是他暗中做的手脚,偷偷趁人不备在大哥马车里藏了贴着二哥生辰八字的小人儿,然后又假装无意地透漏给三哥,引得三哥去向皇阿玛告发大哥,果从大哥车内搜出小人儿,皇阿玛自然大怒,无论大哥怎么叫冤枉,命人速去搜查大哥府邸,里里外外,从大哥府中搜出不少萨满巫蛊之物,据说还有人指认大哥一个妾室会萨满巫术,自然一并带走审问,大哥不想承认也无用,皇阿玛更是气得够呛,对大哥彻底失望,宣布将他终身禁足……我听了,心里就是一惊,还来不及多同他说两句话,皇阿玛就召众成年皇子去乾清宫,然后命我们禁足在府中,至此也没能再跟十三弟说一句话。你想想,若是皇阿玛知道了他做的事,还不晓得要怎么惩罚他,皇阿玛这些时日又正在气头上……怎不令人担心……”说到这里,不禁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琬华惊诧,心中也不由焦虑起来,思索着道:“这么说,十三弟是早知道大哥府中有巫蛊之类的东西了?”
胤禛颔首:“是啊,皇阿玛治大哥的罪,倒也没冤枉大哥,一定也确实在他府里搜出了些跟二哥相关的东西,不然皇阿玛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儿。可十三弟的行为若被皇阿玛知道了,依照皇阿玛的性子,惩罚是少不了的。我当时问十三弟为何要如此,何必要把自己牵连进这种事情中,他说几年前我遇刺的那次,他就说过,谁做的他就一定要还给谁……”
“唉……十三就是这么重情重义,在他自己的处事规则里,所有人所有物都是黑白分明的。对自己人,可以交付所有信任,甚至抛掉性命也没什么;对别人,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琬华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别担心,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再说十三弟犯的错跟大哥有本质区别,皇阿玛若知道了,必不会对十三弟下多重的手,只是惩戒肯定是有的,一来警示,二来也可以磨砺十三弟的性子。若十三弟真受了罚,咱们做兄嫂的,无论明里暗里都为他照拂周全,以免万一被使坏的小人钻了空子。胤禛,十三弟相信你,你更要相信你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胤禛的眉峰不可察觉地跳了一下,定定凝视她片刻,将她拉至怀里,手指摩挲着她的面颊,半晌才低低地道:“琬儿,你话中有话。”
琬华呼吸微滞,面上却露出不解的神情:“什么意思?你……难道听不出来我是在安慰你么?”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琬儿断不是那种有野心之人。胤禛心中定了定,双眉轻扬:“琬儿,今儿这些话,不可让外人知道。”
琬华嗔了他一眼:“我傻啊?咱们夫妻之间说话,我为何要告诉别人?我是那种人么?!为了十三弟我也懂得什么叫有所不为。哼!就你明白!”
“好,好,琬儿最明白了,是我傻好么?”胤禛轻笑,捏了捏她的脸蛋。
“哼……”琬华偏过脑袋,却也不由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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