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也是万分不舍啊!从此没有人给我洗衣作饭砍材烧水说书,没有人春天钓河鱼,夏天打野味,秋天晒被子,冬天……」师父作悲痛状。
……再说下去我真的想走了,「难道师父一点都不疼我吗?」
师父叹了口气,摸摸我的头,难得的温柔举动让我一头扑进他怀里就差没有哇哇大哭。「不是师父不愿意留你,实在是你要为你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啊。」
「啥呀?」我更糊涂,「我没有对他做什么事吧?」
「你跟他结缘了,你知道妖魔一旦问人的名字,人若是回答的话就会结缘啊。」
「哪有啊!」我强烈抗议,「从头至尾我都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名字啊!何况他不是妖魔吧!」
「他是我师兄,当然不是妖魔。」
「那还结什么破缘啊!」我几乎吼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于镜突然伸手揽住我的肩膀将我轻轻一带,抱在怀里,然后笑着问我师父:「被逐出师门的师弟啊,难道你都没有告诉你徒儿他是狐妖吗?」
「因为他是吃了我的药丹,突然修成人形的幼狐嘛。」师父回答地无比坦然,「徒儿你一直没问过,我以为你知道呢。」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不,重要的是我居然是狐妖?
除了昏过去逃避现实,我还能怎么样?
第二章
有一双温柔有力的手将我抱起,轻轻放在散发着淡淡馨香的床单上。有什么温暖蓬松的东西覆上我的身体,难道是我年年都在盼望的简直要成传说中那晒过的棉被!?我那个激动啊,差点要醒过来了。
不过现在当然不是清醒过来的最佳时机,我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半昏迷状态,迷迷糊糊听到那对混蛋师兄弟的对话。
「我当真没料到师兄居然会在这里长住两个多月,师门里的事情你撒手不管了?」我师父的声音。
「哪能呢?被逐出师门的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师门的弟子最能惹是生非,我若是两个月不管,他们还不把天给翻了?害我只能日日魂魄离体回去处理。」这是于镜懒洋洋的声音。难怪于镜一天要睡上那么多时候,原来是假死,魂魄离体回去了。那么当时我以为他死了,他也只是灵魂离体吧。
「那是,惹是生非恐怕是我们师门上下唯一的共同点啊。」
「没错,即使你被逐出师门,仍然有这个特点。不然哪能招惹这么多仇人上门。」
「师兄啊,我知道你才高八斗,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句句不离我被逐出师门啊。」师父抱怨着,他们拉拉杂杂扯了些师门内的事情,我听得无聊,又不敢动弹所以手脚也有些发麻,便偷偷动了一下。就这么轻轻一下,两道犀利的目光唰地扫过来。根据我多年观察师父睡觉时候的自然举动,这时候挺直不动一定露馅,乾脆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顺便翻了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
轻轻的脚步声走了过来,一双手拉起被子将我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整个盖好包裹严实。微温的手指尖抚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香味,是于镜?
那脚步声又很快很轻巧地离去,师父的声音传来:「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你伺候人的一天,真是死而无憾。」
于镜淡淡地回答:「真的?」
不知他做了什么,师父的声音突然狼狈起来,「师兄,我只是打个比方啦。不过可惜小徒睡着了,不然知道的话一定很感动。」
感动?我吗?
切!
凭什么我必须要感动!?我辛辛苦苦劳神费力管吃管喝地伺候了于镜一整个冬天,怎么没见他感动感动,现在给我盖个被子我就该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眼里泪汪汪的,感动地扑上去自许终身啊!真他妈同人不同命!
我胡思乱想着,漏掉了他们之间的一大堆对话,等重新集中注意力去听时,他们的对话不知怎么又绕回去了。
「你突然出现,真是把我吓死了。」师父的声音。
「你吓死了?当算出与我有缘之人居然是在这个山谷的时候,我才被吓死了!我知道一直只有你一人住在这里。当时我以为和我有缘的是你,真想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撞死?」我师父的声音听起来相当遗憾。
「当然是想起了师门的信条。」
「对哦,宁死道友,不死贫道,我太久没用差点忘了。」我师父恍然大悟的声音。
于镜悠闲地继续说:「要我抱你,我不如抱棵树。所以依照我原本的打算,干脆来这里就地把你做掉,一了百了。」
「难怪我算出如果今冬不闭关,就会有生死大劫。」我师父二度恍然大悟。
「哪里知道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多了一只小狐妖,我才明白原来缘分是指他。正在想怎么拐他,他居然傻呼呼一开口就问我的名字,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狐妖!真不愧是师门上下五千年来最懒惰最不负责的你教出来的弟子,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于镜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开怀,「还好不用跟你怎么样了,我的生命才因此有了一丝曙光。」
「师兄,应该是我的生命才因此有了一丝曙光吧。」师父敲敲桌子提醒他来这里的不良初衷。
「是是是,师弟,是师兄不好,师兄自私狭隘。师兄一念之差几乎害了师弟性命。来来来,师兄亲自为你泡茶谢罪。」于镜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诚恳。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师父,不要喝啊!我们的茶叶早早就泡完了,于镜肯定是用当初我给他泡茶用的枯藤叶来给你泡茶,那东西泡出的茶惨无人道,于镜太能记恨了,一定是在报复我当初……我这边还没想完,已经听到那边砰咚地一声巨响,根据我的经验,只有直直站立的人突然栽倒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这一刻我完全能想像出师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样子。同时,一股寒气从我背脊一直冲到指尖,以师父的功力喝了都会晕倒的茶,于镜喝了不但面不改色,还能啧啧称赞我泡茶的技艺……于镜这个人真的好恐怖!
然后,传来一阵轻笑,是于镜的笑声,声音很好听,但却越来越近,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带着一股热气,于镜伏在我耳边,用手指轻轻点着我的鼻尖,无比亲昵地说:「好啦,新仇旧帐全部算完,我们走吧。」
在于镜这个明眼人面前再装昏迷是没用的,我万般无奈地睁开眼,一睁开眼就吓了我一跳,于镜那张漂亮的面孔在我跟前放得那么大,靠这么近做什么?我向里面缩缩,「师伯……」
于镜贴了上来,用鼻尖轻轻蹭着我的脸,「你师父早被逐出师门了,所以我不完全算你的师伯。」
「于兄……」
「还叫得这么见外?」他整个人溜上床铺,挤进温暖的被窝。我可以感到那修长光洁的手指滑过我的脖颈,若有似无地撩拨。我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位置,「于镜……」
「嗯?」
「你干嘛解我上衣左边数起第三颗钮扣?」
于镜原本腻在我身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我几秒钟。下一刻他秀丽的眉峰突地皱起。然后一言不发地跳起来,走到房门口,做了一件我想了很久都没胆子做的事情……一脚把昏迷在地上的师父踹了起来,动作快狠准,姿势极优雅,让我简直想拍手称快。就是这难度太大我没可能模仿只能放弃了。
师父被他一踢醒了,浑浑噩噩地抬起头看他,「?」
于镜拎着师父的衣领,问了一个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的问题,「妖狐要四百岁成年,他今年多大?」
师父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年龄只有你知道,说!」于镜似乎相当不耐烦了。
「十七。」
师父回答后突然露出了然的表情,「对哦,师门是不许对幼童……」师父看了我一眼,改口说,「……幼仔出手的。」
于镜脸上浮起痉挛一般的表情,我虽然不太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不过看他快要晕过去了,不知为什么反而松了一口气。而这边师父突然高兴起来了,「看来你还得等三百八十三年,真不愧是掌门师兄,毅力可嘉,勇气过人!」
听得出师父在拿于镜寻开心,我原以为于镜这下子肯定要勃然大怒,不料他不怒反笑,而且是那种极温柔,极体贴的笑容,和他那张清秀面孔实在是相得益彰,「不思,你真是个人才,彻底领会了师门『把别人的倒霉当作自己的幸运』这一宗旨的精髓!当年我怎么就应你要求逐你出师门了呢?我真是太失策了太没远见太目光短浅!这样不行,绝对不行。是人才的,一个也不能放过……」
「不不不,我才不要!」师父截断于镜的话,连连摇头,「你可是没权力硬要我再入门的,我是绝对不会再回去的!」
「我确实是没这个权力逼人入门,所以你若是不肯,」于镜叹了口气,「那我也是无法可想。不过我总有权力找个人来劝劝你吧,我看除了『他』也没别的人选了!」听得出于镜恶意地加重了那个「他」字。
师父的脸色唰得变成死灰色,那是兔子看见狼,老鼠见了蛇,我见了于镜——呸,我才不怕他哪!……才会出现的全面彻底瞬间变脸色!「你你你不能这么做!我我我好不容易才过了十几年清闲日子!」
于镜脸上的,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硬要用语言形容,那么大意是:「老子若有半点不爽,你们通通都要倒霉」。
「而且,你许诺过不把我活着的消息泄漏给他!」师父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
「我当然会遵守诺言,不泄漏给他知道。不过这不妨碍我泄漏给别人知道啊,比如在江南公开亭上贴个条子什么的。」于镜笑眯眯地说,「本来我答应你的时候,也是基于看那个心比天高才华纵横的家伙失魂落魄很有趣,不过现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