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买房子了。”他平静地说,平静得简直不像一个人,是魔鬼。
“那是我的钱!”她吼着。
“是你求我,我才收下的。”
“是你骗我要和我结婚的!”
“我说过要和你结婚了吗?我只是说我想结婚了。”
他在玩文字游戏,她却没话说了,呜呜地哭着。
“别哭了。”他说,算是哄她。“我妈喜欢她,我也没办法。”
“那让你妈给她钱啊!”
“我妈存的是死期,提前取了没利息。”
“你们一家人都合起伙来骗我!”
“你少跟我废话!谁骗你了?要不是你总是那么干巴巴的,我能和别的女人在一块吗?”
“那是我自己愿意的吗?!”
她虽然是喊着说的,语言却是无力的。她撒着狠儿地哭,没有频率节奏,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他不理她,他已经失去再制止她哭泣的兴趣了。
“那我怎么办呢?”她一直喃喃自语。
“和别人结婚吧。”他说得倒是很诚恳。
“和别人结婚?”她喃喃地重复。
而她悲哀的却是一段感情崩溃的时候,想到的却是钱。
我是一个敏感的人,当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我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不对。我觉得他们在议论我,议论我什么?难道我和杰斯的事已经被人知道了?这不太可能。那么就是我收红包的事?这让我不安。我如惊弓之鸟一般坐在我的小格子里,谁从我眼前走过我都要看一眼,同时还要躲闪别人的目光。雯雯给我送来她发明的“神奇水”,蜂蜜加柠檬加矿泉水。她说便秘的女人容易老,所以要喝蜂蜜。抽烟的人呼吸道都不好,所以要喝柠檬水润肺。自从当上“南副主任”我就开始享受这个待遇,享受伊始受宠若惊,现在已是习以为常,哪天要是没有享受到还会觉得别扭。
现在雯雯的人事关系已经正式转到报社来了,成了我手下的兵,说她是“耳目”也许更恰当,但显得我和她都很卑微,我愿意说我们的私交很好。我不能对她说出我感觉今天不太对劲儿,当领导要有领导的艺术。我只是问她今天报社里是不是有什么新闻?雯雯说,报社里要评选“先进工作者”,而且不只是奖状那么简单,还有五千元奖金。我哦了一声,一下子觉得坦然多了,他们一定是在议论这件事。
“有人选了吗?”我装作很不在意地问雯雯。奖金是个很吸引人的数目,何况还与荣誉挂钩。
“大家都猜是你和米拉中的一个。”雯雯小声说。
我估计会有我的名字,但是没想到还会有米拉。
“让她当好了。”我说。凭实力,我有十成把握。若是以别的为标准,我没有任何把握。
“凭什么呀!你知道吗,这次的‘先进工作者’不单是奖金这么简单,还要参加市里‘十大杰出青年’的评选。”
“那又怎么了?参加了也是当炮灰,人选早就内定了,不过是陪衬。”
“我要是你就参加。听说这次的评选采取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在咱们报纸上刊登选票,到时候统计票数。你想啊,既然咱们报社把名字报上去了,能不希望自己人获胜吗?所以啊,肯定会下大力气宣传的,这次鹿死谁手还真的很难说。”
“那不就成作弊了?咱们大毛不会的。想法别那么单纯。”我笑着提醒雯雯。
“你怕什么呀,你有市长做后台!该担心的是他们!”
“你说什么?”我怀疑自己的听力有点问题。
“哦,没说什么。”雯雯捂住自己的嘴巴。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是内线,主编要我去他的办公室。突然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篇文章,总结了白领生活的几个特点。其中之一就是在家打电话都习惯先拨“0”,再按号码,因为办公室都要这样才能拨外线。还说和一个朋友失去联系是因为他(她)换了Email信箱而没有告诉自己。我还没有养成这种恶习,自从手机费开始报销以后,家里的电话基本上只用于接听。雯雯看我突然变得笑眯眯的,以为我成竹在胸,叫我当上“先进”之后一定要请客。我跟她说,行啊,当不上“先进”的话她就得请我。
主编还是那副老样子,严肃,很少有笑脸。偶尔爽朗一笑,能把全报社的人吓一跳。那种阳光明媚的笑声听起来总有一点不真诚,他应该多多练习才好。但是我喜欢他的工作作风,雷厉风行,实行“三公”政策――公开、公平、公正,文章也写得相当棒。背地里同事都在议论,就是因为他太投入工作了,他老婆才要和他离婚的,谁愿意一辈子看一张糨糊脸?可最近又有消息说,他老婆不想离婚了。因为他们那个部门的处长退休了,她极有可能成为新处长,这不是一个离婚女人可以坐上的位置。攘外必先安内嘛!
看到我进去,主编对坐在沙发上的米拉说:“这一两天就把材料交上来吧!”米拉清脆地答应了一声,出门的时候还破例朝我微笑一下。
“咱们报社要评‘先进’了,你也写个材料报上来。”主编对站在门口的我说。
我板着脸说好的,没有任何对未来憧憬的喜悦。“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出去了。”我报新闻似的问,简直就是发通知。
这不应该是下属的腔调,主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也许在他心目中会认为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所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可他也应该知道,我只是讨厌他把我当成米拉的炮灰的做法,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我曾经把“态度不好”作为我最终落选的原因,但是后来我才明白,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的态度根本决定不了什么。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情不是按我想象的那个规则进行的,能够起决定性作用的往往是一些让你不可思议的原因。现在,我只是越来越崇拜妓女,首先我佩服她们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脱下裤子,其次我佩服她们总能在脱下裤子之后得到利益。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脱裤子,也不是什么人脱了裤子都能拿到钱。向有智慧的娼妓致敬,亲爱的米拉!
中午吃饭的时候雯雯问我是不是要当“先进”了?我说主编让我们先报材料。
“真有米拉?”雯雯惊讶地问,见我点头,继续说,“她哪‘先进’了?对报社有什么贡献?就因为接受了那个猪头的几千亿精虫?”
我扑哧一下把米饭喷到桌上。这小丫头说话越来越毒了,不过很合我的心意。见我笑了,雯雯有点得意,继续向我汇报她的小道消息:“米拉和她男朋友分手了。”
“是吗?”我没太大兴趣听。
“嗯!”雯雯很认真地点点头,“有人看见那个男的在医院门口打了她一耳光!”
“怎么会有这种事?大白天?在医院?没喝酒?”我虽然知道男人都有打女人的习惯,但还没有想过有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他们不在乎女人流眼泪,却在乎自己的面子。
“就是大白天!没喝酒!”
“为什么打她?”
“因为……”雯雯往四下里看了看,“听说米拉怀了别人的孩子,到医院做流产,结果正好让她男朋友撞上,他就打了她。”
“他凭什么认定米拉怀的就不是他的孩子呢?这事哪有准儿啊?再说了,他没事去医院干什么?”
“他去医院干什么人家没说,但他敢打米拉,肯定就能确定孩子不是他的。”
“别瞎胡说了,没准他们就是在医院门口吵架了,就让你们传成这个样子了。”
“才不是呢!他们没事跑妇产科医院门口吵什么架?而且那天之后米拉就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回来上班的时候脸白得跟张纸似的,瘦了好多!”
“失恋了。”
“你觉得会吗?”
雯雯看着我,我知道我们的答案一样――不会。其实谁都知道这不是传言,而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传统的想法是:就算是捕风捉影,也要捕到这个风,才能让人捉这个影。米拉还是有“风”让我们来“捉影”的。我们都有一些不太善良的想法,更愿意相信对别人不利的传言。要是有人表扬米拉拾金不昧,保证得有人说那是她雇的“托儿”。我只是在想,那个搞大米拉肚子的人在哪里呢?他会对米拉这些付出给予什么补偿?钱还是感情?还是在下一次的聚会中,给自己的精虫找个橡胶筏?
“米拉换新手机了。”雯雯拿下巴指点方向。我回头一看,米拉正拿着电话高兴地说着什么。“是最新款的啊!你说是谁给她买的?给我们赞助的那个猪头?”
“不知道。”我冷冷地答。雯雯见我不高兴,不再多说话,闷头吃饭,吃得热火朝天。这小丫头一年要减肥400多天,结果只有钱包瘦了。我扫了一眼就看出和杰斯吵吵嚷嚷要买的那款手机一模一样,心里又是一酸。我的命里不会有这些奢侈的东西,即使有,于我也是匆匆过客。和我相比,米拉还是一个幸运的人。同样被男人玩弄了肉体,她还有物质做回报,而我却是自己花钱求人家来玩弄我的。她胜利仅仅因为她没有付出感情,而我也明白自己是输在了这个杀千刀的“爱”字上。我知道我的思想不应该这样灰暗,我也清楚这世界还有阳光,只是太阳躲到了我看不见的地方,我的心随着十一月的河水,开始走向凝固。
我的心思全放在给自己树碑立传上了,完全忘记了冷乾的事情。要不是果果给了我致命一电,我都忘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古训。她先是问我和杰斯的婚事怎样了,既而提醒我冷乾的事情“要抓紧”,最后她问我:“昨天小京来拿你的包,吓了我一跳!哎呀,你可不知道,我还怕他误会我和冷乾呢!”
“他不会的。”
“我想也是,我们搞了这么久了,他也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就是嘴上说说算了,骨子里我还是比较传统的。”
我听完以后放声大笑,从昨天到今天,我还没听到过这么好笑的笑话!果果也笑了,不过内容和我不一样。
“哪天我们再出来玩会儿吧,你带上杰斯,我带上小京。在我的记忆里,好像咱们俩都没有同时带男朋友一起出来玩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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