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团。
师长坚定地说:“是的。”他抬起头来,转向群众说:“因为谢金大雨在铁牛团才通知铁牛团,崔正冈是谢金大雨的爷爷,他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法律上承认他们的关系。崔正冈给我们的伟大导师列宁当过卫兵,参加过推翻沙皇的十月革命,参加过反法西斯战争,回到中国来,写下遗书处理他的后事,还要你王宽来说三道四吗?”
师长转向背后,指着一群蓝色衣服的群众问:“他们是你通知来的?”王宽分辨说不是,陈治清问:“是谁通知的?谁知道我在这时候到达团部?你要光明正大地说,这件事我要查。”
师长抬头对王根定说:“珍宝岛硝烟未息,咱们的头顶每天有敌人的飞机盘旋,有人还要打内战,我们腹背受敌。”
王根定向值班部队的带队连长尹一江命令:“把王宽、陆富才禁闭起来。”
群众见此阵仗,悄然散去。
王根定、关山牛陪着陈治清去党委会议室,党委常委们已经决定了派往修造厂指导员人选,等着师长的指示。陈治清首先转达了毛泽东的最新指示:苏修亡我之心不死,新疆甲、克路春、秋牲畜转场,很可能成为他们发动侵略战争的借口——之后说:“在转场之前,必须把派性斗争结束,*问题必须近期解决,不要让我们的同志在为国牺牲的时候带着反革命分子的帽子。”
说完起身告辞,党委与会的全体成员目送他的汽车消失在公路的转弯处。
根据毛泽东的最新指示,鉴于珍宝岛的经验,一九六九年春季巴尔鲁克山西部牲畜转场将是一场局部战争,总参谋部决定陈治清为前线指挥,前线总指挥是××军区副司令员闻达,副总指挥××××军军长杨之光,总指挥是总参谋长黄永胜。陈治清在考察了转场路线和护送转场牲畜的铁牛一连人员构成之后,决定对铁牛一连连长换将,由在一九六二年边民外逃后,指挥第一次牲畜转场的代连长金大雨为连长。虽然在宣布之前让金大雨以教练顾问的方式进入敢死队(铁牛一连的别称),但一经宣布,引起轩然大波。
一部分人高兴得跳蹦子,如张胖蛋、乐山、乜渫源、宋小三、付省劲、秦川、刘光蛋和原值班一连连长现铁牛一连代连长尹一江等。
对于他们的业绩,随着政治运动的需要,今天说“是”,明天说“非”。
珍宝岛的枪声未响,多数派还把那些故事当作金大雨的罪状,当作少数派群众组织人的罪状;当珍宝岛枪声响起,人们突然想到:啊,在我们巴尔鲁克山,有过这样光辉的战斗业绩和多么美丽的和平愿望!
敢死队里有十几位连级干部,在里边只是班长,个别的排长,陈玉柏是指导员,企盼着一个得心用应手的合作者。他们一直想着谁来担任连长呢?或者把尹一江的“代”字去掉?除了金大雨的旧部曾经想过那段*岁月,如果金大雨去担任连长,才叫春风得意,锦上添花。不然,那么早让他到敢死队来,就是教大家打架?已经有从大军区调来的教官,让他当人家的顾问,不是瞧不起人家高级教官!
那个连长可是光荣得很,在总参挂了号,谁不想当!
宣布金大雨任连长,陈玉柏派系的人立刻想到用人的阶级路线,微微地摇着自己的头。一些*中的震派人物,靠在连队上、营里、团里制造小地震出了名,在斗批金大雨,甚至游街打人时下手不留情的人,还有亲自抓他,捆他的人,在听到给他*之后,在篮球场上参与围攻陈治清的人也有在敢死队里。
敢死队是全团的精英组成,总要在某些方面大众认为出类拔萃,才能选进去。
敢死队不是敢死就可以进去的,重要的是阶级路线、政治路线。在那时,庄稼苗、树木、食品、机械都含有阶级、政治的性质,有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之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分,金大雨害怕的是那类人。像陈玉柏吧,他是指导员,打起仗来,他不掣肘?所以他真心实意的坚决不愿担任那个连长,愿意听命于他的老部下尹一江。所以拖延了几天才由陈志清下命令定下来。
现在是战时命令,他必须担任铁牛一连的连长,也必须在今天晚上进入阵地。
在通往二、三、四号地的岔路口,金大雨命令停止前进,宣布铁牛一连马上要进入阵地,执行战时纪律,一、二、三排分别开往二、三、四号阵地,在山坡东挖单人掩体,每人挖一个深洞,是自己的掩体,供白天隐蔽自己,然后挖最深不超过一米的半掩体,今夜每人至少挖十个,多则不限,但要保持体力。白天的任务,当敌人飞机不在头顶盘旋时继续挖单人掩体,每天的任务,一个深单人掩体,十五个半单人掩体。今晚的口令是“山羊”,变化口令随时通知。他问陈玉柏有什么补充的,他说了声没有。金大雨下令各排长带队出发。四位连领导,金大雨、陈玉柏、尹一江分别在三、二、一排指导工作,三排所在位置是四号地前沿,前线指挥所就在那里;金大雨还要负责对截获电波的翻译,副指导员秦川负责三个阵地联络。
铁牛一连的人除了少数转业军人参加过西藏剿匪和一九六二年秋季转场外,绝大多数人不知道进入阵地是怎样一种激情。昨天大家知道牲畜从内线转场,认为苏方可能越过松土带干涉转场,他们进入阵地是打伏击。虽然不知挖很多半单人掩体的实际意义,但那股激情,那股勇气,气吞山河。
陈玉柏在斗心机上很有独到之处,在*中抓人、打人也算狠毒,他自身不在危险之中,不怕;现在他自身处在危险之中,知道自己在铁牛连担任指导员的荣耀不在于有打仗和苏修斗的本事,在于他是一派中的政治代表,在*中叱咤一世,把一派吞灭的政治领袖,作为在人们思想上急转弯中支持不致翻车的缓冲力到铁牛一连来。到了地阵之后,他有些胆怯,不知仗将怎样打,山下和湖边战车的隆隆声不断,空中常有信号弹划过昏暗的夜空,加上初春夜的寒冷,风的料峭,他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小便失禁。他本来就不是干活儿的料子,自己的单人掩体没有挖好手已经磨出泡,湿漉漉的,是血是水不知道。
天明时候,他从单人掩体中爬出,见其他人在干,不好意思。早晨地面冻得实,很不好挖,他挖了一会儿,把短把锨提在手里,问身边的战士挖了几个,战士回答挖了十五个。他大为吃惊,举目四顾,在自己的阵地上,已有四、五百个单人掩体。他从心里感激战士们的战斗豪情,又感到迷茫,挖那么多洞干什么呢?坦克不会从这里开过,即使从这里开过,掩身怎能阻挡住坦克的碾轧?他心里对陈治清、关山牛都有怨言,不把军事意图告诉自己的下级指挥官,只讲怎么做,怎样能战胜敌人!
副连长尹一江在清点每人完成的数量,在他的笔记本上登记。他问陈玉柏完成多少,他不好意思说只挖了自己的掩体。尹一江说不好意思让指导员自己挖掩体,请陈玉柏检查二排的掩体是否合格?陈心里嘀咕:我怎么知道合格不合格!说待会儿连里领导统一检查,他就不检查了。
尹一江斜看一眼他的单人掩体,实在像狐狸洞,却不好直言说出。他请陈与自己一起检查,也是让他看一看别人的掩体是什么样,他的掩体窄小不说,到里边还拐弯。他身子小,出进还算自如,却因为深度不够,防不住炸弹轰炸。
上午当苏方飞机盘旋过后,连领导带着各排长检查掩体时,见到这个洞,光蛋油嘴滑舌称赞说:“这洞挖得好,还拐弯,将来公、母狐狸在这里成家不费事。”
说得一行人哈哈大笑,从此,铁牛一连把挖单人掩体称挖狐狸洞。
上午十点半,苏方两架飞机在冬拉台下波尔干河西岸盘旋。一会儿,又四架飞机飞来,两两南北东西盘旋。铁牛一连的人全部进入单人掩体。不到半小时,又升起五架飞机,飞机的队形立即变成三架一组,集中在铁牛一连上空到湖边盘旋。当一组低低飞过二号地孤山时,忽然从地面的洞中飞起一物,三架飞机同时怪啸一声,蹿向高空,随即爆发一阵欢呼地笑声。原来是一顶帽子飞向天空,当帽子下落时,里边包的石头脱开帽子,首先着地,那草绿色的帽子仍在空中荡荡悠悠。一个狐狸洞中爬出乜渫源去拾自己的帽子。
秦川用电话向金大雨报告战况,请金大雨猜,新式武器是谁发明的,金大雨说:“除了斜眼,别人不会有此杰作。”
陈玉柏对秦川提出了批评:“那是谁惹的事!是不是乜渫源干的?万一敌人击枪扫射,丢炸弹,我们一个连队怎么打!秦川我命令你查清是谁干的,按战时纪律处分。”
秦川说:“都在狐狸洞里躲着,谁知道是谁使用了新式武器!乜渫源只是去拾帽子。”
陈玉柏忌讳狐狸洞一说,恼羞成怒,说:“你必须对此事严肃调查,不能让些微小事当作战争的导火索,成为人民的罪人。你要牢记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
九架飞机盘旋十来分钟,四架返回,后起的五架又盘旋一会儿,向西北方向,在阿拉湖上空的云层中消失。金大雨要求各排战士准备充足用水在洞中休息。陈玉柏要求开干部会,金大雨问他研究什么问题,他说研究进入阵地后的指导思想,不应当再发生乜渫源的帽子事件。金大雨说没有要紧事不要轻易开会,指导思想是毛泽东思想那是坚定不移的。
他与陈玉柏有完全不同的想法,应当宣传乜渫源的临时机变,迷惑敌人,使敌人不知我们在干什么。今天的情况,令侦察飞机吃惊,何以在一夜之间出现那样多狐狸洞?为了更进一步迷惑敌人,就要有花样翻新的斗争艺术,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陈玉柏非要开会不可,金大雨说,那就大家相互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