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拉。金大雨笑了,说当然,那样最简单。
崔正冈说理儿也就是那个理儿,那样大的河,不让鱼往上摆子,鱼们就不能生儿育女,它们就不愿意。想通过一道铁丝网让千千万万的人吃不上鱼,违背了鱼心和民心,决定了这道铁丝网的命运。
谢琳娜说真是天助她也。
崔正冈忽然让谢琳娜听水里是什么声音?
这阵儿雨大起来,天色近黑,水面有大的漂浮物,使鱼顶起的水线模糊不清。雨落水面的点击声,乱乱纷纷,嘈杂入耳。谢琳娜细听,在嘈杂声音之中,在水中传出另一种密密的、细细的、乱乱的,有时候是连续的声音,从水中呼之欲出。
谢琳娜问&;#1475;“爷,这就是鱼群的声音?”
崔正冈激奋地说鱼群太密集。下边的铁丝网被水冲开了,全部冲开了!他把她拉在水边,爷孙俩要下去抓鱼。这一老一少,见到能开心地的就开心,那谢琳娜只要说由她性情开心地去玩,去做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不皱眉头。她立马脱了鞋子下水,崔正冈要脱鞋,金大雨不让爷下水,他下。
谢琳娜下到水里,鱼从她脚踝之间蹿过,极为开心地笑着,啊呀着,叫着好大的鱼,躬腰在水里捉鱼。她蹲下身去,说要抓大鱼,不料果真有一条大鱼。她看到顶起的一条水线,按将上去,那鱼扑棱一声,摆尾走了,她便坐在水里。
金大雨把她拉起来说:“不碍事,喝口酒就不冷了,那条鱼比那年你钓的那条年龄还大。”
她回答大两岁。
金大雨比她大两岁,他不和她斗嘴,老大哥处处得让着小妹妹。
崔正冈让金大雨把网拿来,他们在浅水边捞鱼。谢琳娜说深水里有大鱼,金大雨说一条小鱼就把她撞倒,还捞大鱼?崔正冈解释深水中危险,河里的树枝、苇子还在往下冲。像这样的鱼群,就是拉少半张网他爷儿仨也拉不动。
谢琳娜建议把他们同学叫几个来帮助拉网,学校的饭,就是女同学也吃不饱,还都是吃了拉不下屎的红高粱面。
金大雨把网背来放在河边,崔正冈要谢琳娜骑黑旋风回去给她妈说,让学校派人来拉鱼和帮助打鱼,把架子车、六根棍都拉来,就说有十吨鱼。
谢琳娜以为爷爷与她开玩笑,叫声“爷爷——,你也会吹牛了。”
崔正冈要她快去,爷爷怎么会拿孙女的安全吹牛?问她:“刚才还说自己胆子大,害怕了?我记得我的孙女胆子大的很。”
她说:“爷爷把我小看的!打狼的英雄常败在我手下。”
爷爷说:“你别自夸了,为了你的同学们吃几天好饭,难为孙女了。”
她撒娇说爷爷小看她,要生气的。金大雨说谁敢?谢琳娜做事从来就有大将风度。
崔正冈说:“谢琳娜你快走,别磨嘴皮了,等你来的时候,这里只少有十吨鱼。”
谢琳娜抱拳叫一声“遵命!”转身走了。崔正冈对孙子说把一溜烟牵来,马肚带勒紧。说着脱了鞋子、长裤。
金大雨明白爷爷要用马拉网,他不知怎么拉法,在心里升起了对爷爷的无限敬仰:一个年近七十的老汉,听了谢琳娜一句同学们吃不饱的话,忘了个人的、他心爱孙女的安危,让谢琳娜冒险回家,自己在寒冷中下水,为了不错过鱼群。
他去岸上牵一溜烟,老汉取来两根一米多长的木棍和斧头。金大雨牵来马的时候他把桩子一高一低的钉好,网的一头在两根木桩上绑好。他让孙子牵着马,把网纲在马鞍上拴好,说孙子劲大,把网杆,他牵马,孙子跟着他走。要孙子不可太贪,网里鱼太多的时候,拉起网杆,让它们跑一部分。他让孙子把裤子、背心脱了,小伙子嘛,不怕。为让他的同学们少挨点饿,受点罪也就受了。
一溜烟虽然听话,它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儿,水中杂物太多,磕磕碰碰,它不断受惊。夜色黑,爷孙儿俩担心水里的树枝挂破网,有人在岸上打手电就好了。崔正冈只向水里走到近膝盖深处就折头往下走,离岸边也不过五、六米。这是一张二十五米长的中等网,网还没有拉开,网内鱼开始向岸上跳。金大雨激奋得变了嗓音说&;#1475;“爷,网里有七、八百条鱼。”
崔正冈让一溜烟把网往岸上拉,将鱼裹在水边沙滩上,鱼在网里蹦蹦跳跳,有的跳入水中,逆流而上,摆子去了。他担心把网拉破,停下马,金大雨放下网杆,两人将网里的鱼往沙滩上扔。老汉让他把鱼往上边草地上扔,说水还要上涨。扔了一半,崔正冈牵着马把网向上拉,然后将鱼抖出,说先不管它们,拉鱼要紧,如果学生们来不了,水上涨了再往上扔。
那一网他俩收拾十来分钟,一千多条鱼,没有两吨也有一吨半。
学生们到的时候已经夜十二点了,拉了九网,正在拉第十网水开始上涨。因为放假,只来了一百五、六十名学生,一齐动手,很快把十来吨鱼扔到岸边草地上。
丽达见那么多鱼,十分激奋,上去拉住崔正冈让他快进屋里休息,她擦着泪说:“叔,你,你快进屋,你病了我可不好交待。大雨,你太过分了,爷爷冻成那样还让他下水,难道没有觉得雨里还有雪。”
金大雨流着泪。崔正冈打着哆嗦,说:“丽达,你错怪了大雨,是我批评他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同学们正在挨饿,能够多打一条鱼,就可以几个人多吃一口。不碍事,我们爷孙俩喝一瓶白干了,鱼头有火。谢琳娜,比你钓那条大鱼开心吧。”
他打着哆嗦,谢琳娜横看她一眼,嘴里嘟囔着:“这老头儿真是糟糕,啥时候了还拿我开心,再冻狠一些!”
丽达见儿子打着哆嗦,心里说不尽的关爱,又不便直接表达,说:“我以为你不冷呢。”
金大雨叫声“妈”,说她一会儿就知道冷不冷了。
崔正冈说:“别瞧不起你妈,她游泳可是好样的。”
谢琳娜把崔正冈的一只胳膊挂在脖子上带着哭声减道:“爷爷,你就别幽默了,快进毡房暖和身子,我给你倒酒喝。”
崔正冈要孙子找两个同学在岸上打手电,找几个会水的护网,把树枝、芦苇拨开,网可以拉大一些。丽达让谢琳娜快把爷爷拉走,护网由她指挥。老汉反复交代丽达,夜间看不清水面,护网的人,一次三人就够了,他暖一会儿身子就来;又交代孙子,宁可少捕些鱼,安全第一。谢琳娜生气地强拉着爷爷,说:“对我妈还不放心!爷爷也太过分了。”
丽达把报名会水的二十七、八名学生叫在一起,说:“水还在涨,天黑,危险性大,水性差、身体差的出列!”没有人出列。她又说:“水性差是不会双手举起踩水的,出列。否则就有生命危险。”
出列了十五、六名,还有十二名整齐地站着,等待命令。她叫过柳平荣、朱敬云:“你们去照顾爷爷,让谢琳娜来下水。”然后转向达列力汗,说:“拉运鱼的事听总务主任安排;艾山,不会水的学生由你指挥。”她把十二名会水的学生分四组,两组与金大雨拉网纲、牵马,两组护网,她和谢琳娜负责安全。护网和拉纲的人每拉两网换休息一次。
打鱼的人们在打鱼的时候每人都带一件皮大衣,水里不冷上岸冷,上岸后必须要披上大衣。多尔布津河流城的气候,在五月十五日前,说不准有雨雪交夹天气,夜间气温在零上5度到8度之间,天下雨雪时,夜间气温在零上2度到5度,甚至还有结冰现象。学生们原以为是专门拿鱼,没有准备下水。当下一次水上岸后就打起哆嗦。崔正冈告诉柳平荣,用羊圈边上的干柴和粪块生三堆火,把几瓶酒拿过去,谁冷得很了就喝两口。
要说冷,最冷的是金大雨、丽达、谢琳娜和一溜烟,别人可以换着休息,他们四位不能。金大雨得照护马,丽达、谢琳娜要照护人。他们只能在鱼网上来的时候到火边烤一会儿。至于酒,在娘仨心里相互想着,有的时候,给对方留一口。学生们没有这么心细,少这份关切之情。平时,没有人来争一口酒,但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从水里出出进进,多一口酒就多一份热量,少一阵哆嗦。谁也不争着喝,到天亮前最冷那会儿,酒没有了。
金大雨最关心的是他妈;爷爷那边有妈嘟囔着,由柳平荣、朱敬云监管着,他放心;谢琳娜到底是健壮姑娘。妈那边就不同了,水里的同学们,只要有一个出点问题,妈都要负责。他要让妈休息一会儿,问郝志远对马怎么样?郝志远问马不调皮吧?金大雨说不调皮,它已经累了。金大雨让郝志远换他,他换他妈休息一会儿。郝志远说,能不能往深水里抻网?金大雨说危险,问一问爷爷最好。爷爷告诉郝志远,一定不要往深水抻网,夜间很危险。他问郝志远打有多少鱼了?他说少说有四、五十吨。
郝志远从毡房出来,向金大雨说明爷爷的要求,第三趟拉鱼的人赶到,学生会主席库尔班&;#8226;玉素甫带着其它班的水手们一起赶到,他激动地与金大雨握手。人交给他,由他调遣。他问金大雨还能不能再加一张网?金说可以,这里是两个渔场。就是一个场子,换着拉效果不加倍也提高很多,他问学校有网?玉素甫说他去动员同学们把自家的网借给学校一用。金大雨让他快去。
乌拉孜汗问金大雨,现在会水的人多了,网能不能再向深处伸展?浅水里鱼少了。金大雨说,爷爷说了天黑,水面上不明浮物太多,深水很危险。
听了乌拉孜汗的问话,他多了一份心忧,叫过卢国英,交代他在相互交撑杆时一定交待坚决,不要往深水里走,不要超过现在范围,他去换他妈,让她到毡房里暖和一会儿。
金大雨见了丽达,她披着一张破羊皮,打着哆嗦,蹲在火边。火映着她半赤的身子,像法国画家夏尔&;#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