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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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木-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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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领很忌讳伍月笙独处的,因为发现她自己一人待着的时候,想法会古怪到匪夷所思的程度。特别是再赶上她闲着没事儿干。
  无聊的伍月笙,对着镜子,画长了眉,涂红了嘴,描高了眼角,活脱脱是大一码的程元元。非常满意地拿起手包出门。手机拨过去问:“六零,你哥单位在哪儿……”
  
  出租车在众多写字楼和商场包围的中间地带停下来,伍月笙顿时僵在车里左顾右盼。
  伟大祖国首都的变化果然日新月异,新开了好多购物中心啊。橱窗打着紫金格子,摆了一双一双闪动勾魂光泽的高跟鞋。鲜艳的漆皮小船鞋,细而高的金属跟,还有煅带,还有钻……
  的哥提醒她一句:“正好。”
  伍月笙哦一声,她本来也不是在等找钱。下车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过会儿再去看她爹。
  
  试鞋的时候,陆领来电话问:“你找到地方没啊?”
  伍月笙针扎般警告:“你敢通风报信!”
  陆领说我不敢,学丈母娘朝她叫祖宗的心都有了。想了想又告诉她:“你不先打个招呼,万一他不在公司怎么办?”
  伍月笙说:“我一直等他回来。反正我也没事儿干。”夹着包站起来,对镜子走两步,前前后后看,问导购:“你说这还有什么颜色的?”
  陆领沉默一会儿,大怒:“你个祖宗的伍月笙!你溜达街呢是吧?”
  满眼的新鞋新衣服,让伍月笙酸性自动降低,笑嘻嘻跟他耍赖:“待会儿看有好的也给你买,绿帽子啥的……”强调鞋码,比比颜色,觉得还不如脚上的。
  陆领气得:“你再有五分钟不去我就给他打电话!” 
  伍月笙把手机揣进起来,从架子上又取下一双,疑惑:“怎么都是这种小圆头儿的啊?有没有尖一点的?”兜里的手机嗡嗡发震,六零就是气儿足。
  二十分钟后,伍月笙还是踏出商场去了对面写字楼,不是因为她老公外强中干的威胁,而是她觉着拎一堆购物袋去人家办公室不太好。有成心显摆的嫌疑,好像在说:看,没你,我妈照样给我买得起这个那个。这很没深沉。
  伍月笙不跟他摆阔,显的是教养。
  
  四周镜面的电梯里,伍月笙即使真的目不斜视,也能发现另一个人投在她身上的注视。
  那女孩栗子色的半长发,发梢碎碎地外翻。薄嘴唇抿成一条线,唇角小小的弧度有不经心的调皮。穿着讲究,讲究而又不匠气,衣饰搭配得当,颇有品味。品味这种东西,不是品牌能堆出来的,有些人就是除了自己全身都是牌子。伍月笙喜欢有品味的人。
  两个陌生人会心而笑。
  电梯到了顶层,那女孩朝她点点头,出去直接到前台递约:“我是中坤的,约了陆先生四点半。”
  前台看看记事本:“您好丛女士,这边请。”绕出来前方带路。
  伍月笙不声不响跟着,对回头好奇看她的人做个噤声手势。
  
  他声音朗朗,与来访者甚为熟稔:“你好家家,这么快又见面了。”招呼落座,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小姑娘。
  伍月笙死盯着他的表情。
  她在他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刻出现,但是这个人好像永远有着万全的准备。 
  他唤她:“伍月笙。”就像每天都会见到她一样自然。“你先到会议室等我一下好吗?这儿还有客人。” 
  伍月笙也没露太多表情,跟着秘书出去。心想,自己的身高果然是遗传自这个人。在会议室里,给陆领打电话,有一句没一句不知道说了什么。
  陆领听她唠唠叨叨,忍了又忍,到底问:“你去找他干什么?”他不是质问,是单纯求解,因为完全不知道这女的会做出来什么事。
  伍月笙则恼羞成怒:“管着吗你!”也不挂断。俩人通过手机信号心灵交流。
  还好六零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这小机器里,再有几个小时,活的就会出现面前。尽管拉不下面子承认,但伍月笙确实有着莫名的慌,手心发潮。旁边报刊架上摆着财经杂志,她和六零讨论的人大模大样地在封面上望着她。多帅多有气质啊,怎么能不让程七元魂牵梦萦。
  而封面人物在一堵墙的那边,并不若纸张上的风光,也没有伍月笙之前看到的平静。坐在对面的合作方代表咬字清晰,语速标准,偏偏他如听天书,片言难入耳。
  丛家家半垂了眼,悠然自得地看前辈溜号,也不出声提醒,只在心中猜惴这对相似的男女是什么关系。
  可以从北京回六零身边的时间过去了,伍月笙失去耐性时,身后的大玻璃门被无声无息推开,陆笑堂问:“你饿不饿?”
  声线温柔得让伍月笙冷颤。
  
  血缘这种东西很难说清,就像伍月笙能一次一次容忍母亲程元元从各种角度为她招惹麻烦。还比如说对于英俊的爹,伍月笙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厌恶。
  他以为她会同他一样考上大学,九马山程家的小女儿,星月般璀璨,必定是前途无量。
  似乎漫无尽头的留学生涯,他因此从被迫接受到安于现状。
  想不到她会因怀孕而被赶出家门。
  她最难的日子他不能在身边,以后又有什么脸出现?
  这番理论是混账的。但怀揣着被陆领找回的心和肺,伍月笙懂得同情,可怜的爹的前半生……果然永远不存在绝对的勇敢呀,因为人人都有弱点。
  程元元曾说过,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她也活了下来。这场感情,她收获了“原来没有他,日子一样过”的坚强。
  坚强并非是没有疼痛的意思,只表示能够承受。
  连思念也能承受。
  程元元没原则性的宽容,独独对孩子的父亲例外了。
  今后会怎么样?伍月笙头疼地侧过脸看着陆笑堂。他与自己七分相似的五官,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让人无法想象他会有个已婚的女儿。而程元元也是个有魅力的家伙,虽然是靠化学类见不得人的材料维持。
  两个人都那么年轻,年轻得,一切都应该可以从头开始。
  我妈说她跟我爸爸,是相爱的。
  最终,伍月笙没有说这句话。
  (完)
                  两个人的地狱
  车里交谈甚欢的二人,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丈夫法律上的兄长,而后者又是她的亲生父亲……伍月笙坐在后排,乐得直翻白眼。于是陆领心不在焉,一抬头却在内视镜里跟伍月笙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下意识扭开头胡乱找话题:“哎?哥?”
  一片沉默。
  陆笑堂淡淡地应:“怎么了?”
  
  那一瞬,伍月笙敢说,小钢炮的心情肯定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噗地笑出声,一口刷牙水喷出,溅在镜面上泛起丰富的泡沫,她又一龇牙,抬手抹去,出现几条白色痕迹。
  陆领倚在门框上蔫声蔫气:“有那么好笑吗?”他之前是很不情愿地把大哥公司的地址告诉伍月笙,完全不知道她会做出来什么事。但他不告诉也不行,她把电话打到家里座机,爸妈老太太保姆一只猫都盯着他看,不能用实话威胁她,只在心里祈祷这虎娘们儿轻点作。
  伍月笙对镜子里的他挤眉弄眼,洗过脸打量着卫生间,吹了声口哨。从装修就能看出她爹骄奢淫逸的个性。“恨不得马桶刷子都18K金。”她咂咂嘴,弯腰往圆型浴缸里放水。
  温热的水气氤氲开来,一只手兀地伸过,她跌进一个水气般温热的怀抱。
  陆领莫名一句:“小屁孩儿。”
  伍月笙半拥着他,吃吃发笑:“堂叔——”身子一轻,被拦腰抱起。
  陆领绕过门,进客厅,脚下不停,话也没停:“你真厉害,三五,你真厉害。”扔她到沙发上:“现在咱来算算账吧。”
  伍月笙费解:“你明天开始就是职业算账的了,干啥这么迫不及待呢?”
  陆领无力:“少他妈废话。”
  他想起来都要吐了,这女的不是一般艮,从知道她爸是他哥,到知道不是他亲哥,愣是能绷住了一言不发。他又气,可想到她为什么没言语,又气不起来。
  “你就是缺心眼儿。”他开口就是人身攻击,不敢正视伍月笙,只说:“我要是真跟你离婚了……”
  伍月笙笑得可怖:“你想都别想。”她坐起来解开头发晃了晃,“我这么好的青春就这么给你了,你说离婚就离婚?可是会想好事。”
  陆领笑:“不是说咱家那房子给你了吗?”
  伍月笙斜着眼睛上调,一副老奸巨滑相:“房子写的谁名?”
  陆领迅速被将上线:“我就砸锅卖铁也给你买个房子,不枉当回两口子。”
  伍月笙听着这话别扭,再想起那段令二人俱疲的错乱日子,突然沉默了下来。
  陆领看看她:“那再买个狗陪你。”
  伍月笙怔了怔。
  陆领于是又说:“……完了房子写狗名。”他哈哈大笑,在她身边坐下,顺势把她横踹过来的脚抱在怀里吻了一口。不顾她骇然的表情,软趴趴枕着她大腿躺下,拉过一缕头发把玩,喃喃问:“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三五?”
  他很好奇,三五在这场混乱里,先知一般,洞悉所有。而他就连她知道些什么,都不知道。
  伍月笙说:“和你一起。”她的嘴唇弯成刻薄的角度,瞥他一眼,道:“可比你们冷静得多了。”
  那种口吻,明显是嘲讽他为隐瞒而做的一些蠢事。他没在第一时间告诉她真相,使她郁郁至今。就忘她自己也是一肩扛下,什么都没说。感谢公婆生出这么毛手毛脚的儿子,让她得以在开着免提的电话里捉陆领很多根小辫子。尽管这一次的偷听让自己也深受打击。
  越是不想知道的事,越是害怕的事,越是要听。早在陆领和程元元那段关于陆笑堂的对话开始之初,伍月笙已听出端倪,仍然抗拒不了要听完。女人大多是有种毛病的,古龙总结得没错。
  忽然想起有趣的事来,拍拍他脸颊,伍月笙说:“那时候你知道我是你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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