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就差不多了,不够再要。”
两万,在那时候的概念就是这个县委书记公开收入的两年总数。
但我知道,他们家的开支一年就不止这个数,也就是说他们巧取豪夺的要比实际该拿的多的多。所谓你发财不如我发财,我凭什么白给他们办事,我就要敲他竹杠。钱是公家的,但事情办好了功劳是他的。
“那,这样,我和县长和其他常委商量商量吧,明天就给你带过去,怎么样,李主任。”
“我想今天就在县城买东西,您知道我们那里离这儿远,我骑车子要40分钟。”
“没事,我给你派个车,就在你家听令。”李书记看出我这个人的贪婪,也就不抱幻想了,他拨了个电话,“长福,是我。元勋的事,有转机了,科工委有一主任认识元勋的秘书,他帮忙敲定了去哪儿。是,是。”估计那边正激动呢,“是这样,这位主任同志说,元勋在他家期间,怕要置办东西,向申请点经费,两万,是,叫李红兵,行。”书记方下电话,说马县长要我过去他一趟。
我一敲县长的门,他从里面给我打开了,“你就是李红兵,李主任,谢谢。”
我被让到沙发上,马县长坐我旁边看着我,“年轻啊,你比我们小军还小呢吧”
我仔细看了看县长,哟,这恐怕就是马爱军的老爸。“小军?您的?”
“呵呵,就是马爱军啊,她探家时还去你家了呢,老李一说,我就猜是你。”
世界真小。
“马叔叔啊,是,马爱军是我们的班长呢。”
“她还班长呢?听她说,你在中央电视台拿了冠军了,真年轻有为啊。”
“哪儿啊,那是碰的?”我说,“马爱军也复员了吧。”
“你不知道?正在家呢,整天就看电视,你去家里吗?”
我真想抽自己一耳光,这不是找的吗。“不了,我想让元勋去我家,这得准备准备。”
“那好吧,哪天我让小军去你家看你吧。对了,老李说你申请经费,你填个单子,先支两万,不够再说。”
我领出两万现金后,就想,三字经的作者不是睡着了就是他以为读三字经的人睡着了。还人之初性本善,应该是人之初性本贪。
商店
毕业前,在学校我从没有过接触钱财的机会,在宣传部顶多也就是喝个酒。可是毕业后,我第一次接触财,就是买智力竞赛的资料,就给自己买了很多;第一次接触钱,是给仓库买教材,自己干赚了6000。这次,就明显是趁火打劫了,一下敲了两万。
但我不以为耻,既然叫人民当家做主,国家的财富叫公有公家的,那就是大家有份,也就是大家都不拿当成自己的,大家都没份儿。谁能占有要不占有,那是有病。
元勋打下江山分管科工委,结果呢,他女婿是科工委主任,后来是女儿接了。
小到官员的房子车子,哪个不被当成他们自己的。
既然,上下都这样,我为什么不呢。
这样为自己找着借口,我忽然又反身回来,“马县长,您得批个条走吧,彩电不是随便卖的。”
1980年代,彩电还是卖方市场,无论城乡买彩电都要凭票。
马县长说对了。于是拿起电话让总机要商业局长。
总机说,商业局长电话占线,我只好昨在沙发上等。正这时,门开了“我说肠子……”一中年妇女推门进来,看到我不好意思地打住。我慌忙站起来。
马县长略显尴尬地介绍,“这是李主任,这是我过去的同事江老师。”
江老师立即退出去说,我在外面等。
这时,商业局的电话来了。“程局长,我。”他介绍了我的姓名职务,说了元勋来调研的事情。“李主任可给县里帮了大忙了,要不还抓瞎呢。你给他配点家用电器,要不,让李主任过你那,你们商量。”
马县长的212车专程送我去在北关的商业局。
车开进商业局大院,直接停在一间写着局长的门前。司机按了下喇叭。
敢在局长门前按喇叭,局长肯定不敢怠慢。
掀开棉门帘,一个肠肥脑满的老头出来,看到县长的车,忙过来开门。
我从车里下来,“你好,我是科工委的李红兵。”
老头显然有些吃惊,“你好,你好,是马县那来的吧。”
进了局长室,一姑娘马上过来。为我沏茶,并转身出去拿来一盘苹果。
“李主任的白塔子甲8部队的?”那时候,地方车牌还是北京01上海02,军车牌则是甲乙丙丁的排,我们县的驻军的甲8开头,所以地方习惯称甲8部队。
“不是,不是。我是科工委的,部队在X市。老家是咱们这儿的。”因为我操着普通话,局长不知道我是本地人。
“你是亮甲店的?”马爱军说过他老家是亮甲店的,局长显然以为我是县长的老乡。
“是郭桥的。”我也就不好装傻了,“我和元勋的秘书是哥们,通过他定下元勋的行程,给地方工点支持。要是遍地开花,得准备到什么时候。”
局长说,你可立了大功了。接着,他让人把县百货商店的经理叫来,“商量配些什么电器。”
最后,在百货商店经理的建议下,给我一台21吋的寰宇彩电,一台172升的沙松冰箱,一台日立录像机一套燕舞音响――那时,“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就像今天的“今年我家不收礼啊”一样,艳俗,但妇孺皆知。
电器
百货商店经理去给我装货的时候,马县长又给商业局长打来电话,商业局长大概汇报了情况,把电话给了我。
“你好,马县长。”我接过电话。电话那头马县长说,“李主任,小军在我这儿,她和你说。”
“新兵,你好”马爱军用本地话喊我。
“老乡,你好”我不想和她套近乎。
“呵呵,这是在哪儿啊,谁都是你的老乡。”马爱军说,“听说你路子特野,把元勋都叫你家去了。”
“什么啊,我不过是和元勋的秘书付秘书关系好。”
“电器什么的都办了吗?”她问,“我想和你再去趟你家,帮你布置布置,也看看变成啥样儿了。”
“你骑得了这么远车?”我说,“我家离县城可30多里呢。”
“干啥骑车子啊”她说,“那么多东西,你能自己驼回去呀。”
我还真没想到,“但我是骑车子来的”
“这么大的事儿,百货公司还不出车给你送啊”――现在,买电器送货上门,那时候还是特权呢。
我捂住话筒问程局长,能出个车给我送回去吗。他笑着说,“我不出车,你自己背回去啊。”
“那你在你爸那等着,待会儿我去接你吧。”我十分不情愿马爱军去我家,但实在找不到理由。
百货商店经理拉货回来,把保修手续给了我。
我看看发货票,从军挎包里掏出一捆钱要给他。他连忙看程局长。
“李主任给县里帮这么大忙,还能让你掏腰包啊?”局长说,“让经理处理吧。”
虽然我说了我领了钱,局长坚决不要――――当时我还一位局长是在拍马县长的马P,但元勋到我家后,因为重庆人元勋怕冷,局长过去给我们送电暖气,他拿出个单子让我签经手人的字,我一看,我的东西都成了五份。我真为自己害羞,还一位自己占了公家便宜呢,原来,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就搭顺风车,是我的四倍。这是后话。
我坐着商店的双排座卡车去县委大院接了马爱军。
“就买了这些?”她看了看后车厢的东西说,“怎么全是电器,生活用品呢。”
“明天我再自己来买吧。”我说,也没多少。
“没多少?”马爱军问我,“你家有几床被子?”
“一人一床吧”
“几条毛巾,几块香皂?”
“都有吧”
“那哪成啊,最起码来的人每人一套行李,没人一个脸盆一个牙刷牙膏毛巾香皂吧。”马爱军说“我和去买吧”
“你没上班班?分配了吧”
“还没报到呢。”马爱军说,她分到团县委,过了春节再上班。
我们又把车开到了百货商店。
点菜
“给程局长打个电话,就说马县长安排的那个军人又要要点行李什么的。”马爱军一到商店就直奔经理室,平常看着挺淑女的,一下就露出小太妹的嘴脸。
“就直接拿吧,几套行李我还让程局掏钱是咋的。”经理显然认识县长千金。
“来几个人”马爱军问。
“估计是四五个吧。”
她带我买了6套行李,被子褥子枕头一应俱全。然后有买了10条毛巾,两个暖瓶,6个脸盆,还有几块肥皂。
“有女的吗?”
“有吧”
她又买了十多卷卫生纸和几包卫生巾。
商场把这些东西装上车。
“11点多了,咱们吃了饭再回去吧。”马爱军说
我们来到玉香饭店,马爱军说这是县城最高档的饭店了,“人司机师傅这么辛苦,首长就破费破费吧。”
我和马爱军推辞让对方点菜,一客气,司机师傅当仁不让地接过菜单―――那时候,还没有今天这么多车,司机是一个NB的职业。
“首长是贵客,就偿偿咱的家乡菜吧”他点了个溜粉驼――这是我们家乡特产,制造工艺和做粉条一样,只是,粉条在煮熟后就立即投入凉水,然后晾干。它是在煮熟后立即装入容器,让淀粉粘连,形成类似凉粉样的东西,但比凉粉劲道。
一个是溜搁着――这也是一个家乡特产,是用绿豆粉制作的类似凉皮样的东西。传说,慈禧太后来我们家乡时,厨子给上了这道菜,老佛爷说好吃,文是什么菜,太监说还没名字呢,请老佛爷赐名。老佛爷说搁着吧,但吃完饭忘了。太监就传懿旨叫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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