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等不到的天光- 第2部分

　　　　主持人说起苏倪的时候，总是一句接一句的夸赞，溢美之词不绝于耳：三流中学毕业，出淤泥而不染的此间少年，三年努力，中央美院慧眼识珠，凭借《无法靠近的背影》在业内一举成名。近期更是推出苏倪个展，传闻多数作品被拍出上千万的价格，少年清澈如许，真可谓是，年少风光，何等荣光。

　　　　“三流中学，我们可都是这个三流中学出来的，不照样考上了x大。”曾璐云看了眼顾微苓“你说我说的对吧？微苓。”

　　　　嗯？林眠眠有些惊愕，“微苓，你也是z中的吗？和苏倪是同学？”

　　　　“你不知道吗，顾微苓以前在z中可是出了名的人物呢。”曾璐云继续说“以前啊，顾微苓还是短发，沙宣的那种。……”

　　　　“够了。”顾微苓皱着眉头看了曾璐云一眼，有些不悦，语气却也还是淡淡的“我不是很念旧的人，所以对过去的事情不是很想提。”

　　　　曾璐云瘪瘪嘴“她以前还喜欢过苏倪呢。”

　　　　尽管她说的很小声，可是在座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微苓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像是带了很久的面具突然之间被人扯掉了一样，最难堪的是，面具只揭了一半，一半真实一半虚伪。

　　　　这场吃饭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林眠眠虽然对苏倪的事情极其上心却也不敢去问顾微苓，这几天，她显然没有好心情，总是黑着脸，不说话。

　　　　宋唤是后来送曾璐云回宿舍的人，两人却也是沉默，曾璐云也不像之前在饭桌上那样爱讲话，只是低着头走路，送到楼底下的时候，宋唤对曾璐云说，不要再做让顾微苓难过的事了。

　　　　曾璐云咬着唇看了他一眼，跑进了宿舍楼。

　　　　说起宋唤，他是在高中的时候认识顾微苓的。

　　　　那时候，顾微苓总是一个人，她几乎拒绝与所有人交谈，像是住在玻璃球里的人，看得见，却碰不到。也只有同桌林眠眠死缠烂打整整一年才算得上是和顾微苓说过话的人。

　　　　或许是林眠眠大大咧咧的性格感染了顾微苓，久而久之，她也变得好接触了一点，话也多了一点。和宋唤算的上是朋友，大概是高三那年。

　　　　顾微苓和林眠眠都是美术生，所以高二的时候几乎不来上课，奋力艺考。艺考过了之后，她们又回到学校来，文科生到了高三基本就没有什么午休时间了，都在班级里复习。对顾微苓和林眠眠这样的艺术生来说更是。那段时间，宋唤也是多方潜入，一来二去为她们划重点，讲重点，久而久之三个人也就熟络了起来。

　　　　后来，宋唤就理所当然的成了顾微苓的第一个异性朋友。
004　时间长河里激起的水花（四）
　　　　对顾微苓来说，宋唤也是不一样的吧。

　　　　毕竟那是在陆尧岑，苏倪之后，出现在顾微苓生活里的第三个男生。

　　　　此时的顾微苓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弯着身子假寐，说是假寐不如说是闭上眼睛好让脑子里的画面更清晰。

　　　　是陆尧岑。

　　　　曾璐云说，她见过他了，是在哪里见过的呢，x大？还是x市？他出来了吗，从青木镇的看守所里。

　　　　想到这里，顾微苓皱了皱眉头，她似乎想不起陆尧岑是出了什么事情进的哪里。打架？能想到的好像也只有这个理由了，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陆尧岑的时候，就撞见了他拿棍挥人的情景。

　　　　那一年，顾微苓15岁。

　　　　是中途转学到z中的，那所别人嘴里的三流学校。

　　　　彼时的她，留着过耳畔的短发，千克力色，不扎眼，却也能看得出这是染过的模样。那天，她特地穿了一条破洞的牛仔裤，宽大的蝙蝠衫，自认为是好看的样子。

　　　　才刚走到教学楼底下，顾微苓就听见楼上传来男生一阵阵的口哨声，她抬头，暧昧不明的笑了一下。

　　　　办理手续这种事实在是很麻烦，从教务处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了，是午饭的时间。

　　　　顾微苓想着，以后就要在这所破学校上课了，没有学业负担，没有家人期待，兴许，她会生活的更快乐。

　　　　选择去看看教室是她无聊之际的无心之举，就是那一次，她遇见了陆尧岑。

　　　　地点是初二三班。她停驻在门口。

　　　　班级后面的角落，一个稍胖的男生佝偻着身子侧躺在地上闷声，身边的几个同龄人似乎没有打算就这样了事，拳脚相加了十几分钟之后才停下手来，然后是陆尧岑的出场。

　　　　他的手里掂量着一根木棍，冷眼看完整个过程之后，将木棍抵在男生的头上。顾微苓抓着裤边的手突然一紧，然后陆尧岑便实实在在的一棍打在了男生的后背上，男生面露苦色却不敢吭声，而后是陆尧岑一脸嘲讽的笑意。

　　　　一伙人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顾微苓。

　　　　顾微苓心下一愣，却没有低头，她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陆尧岑的脸，那张冷峻不羁的脸。看来这是他惯有的作风了，被人撞见了也无妨。陆尧岑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并没有更多的注目，倒是他身后几个男生，纷纷对她施以眼色。

　　　　那是初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浪漫或者美好。

　　　　那么苏倪呢。

　　　　她是在后来见到苏倪的。

　　　　顾微苓因为一头干练的短发和惹眼的穿着很快就成为了z中学生们的八卦对象，因为她行事乖张自傲，甚至有大她一级的学姐扬言要打她。

　　　　这个时候，顾微苓选择了陆尧岑，这个在z中惹不起的人物。

　　　　见到苏倪的那一天是在傍晚，她和陆尧岑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打情骂俏，然后苏倪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闯入了她的眼。

　　　　那时候有初秋的痕迹了，傍晚的天气正好，余晖也还有，而苏倪，他就从余晖中走来，带着橘黄色的温暖的光芒，一下子击中了顾微苓心房的柔软。

　　　　她戳了戳陆尧岑问：“那个男生是谁？”

　　　　陆尧岑抬起头，看了一眼，便朝他打招呼，看样子是很熟的朋友。

　　　　他说“苏倪，是美术生。”

　　　　苏倪。苏倪。顾微苓想，这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他从不远处走来，清瘦的肩膀上还背着画板，走近了后，顾微苓才看到他的脸，恍如隔世。

　　　　尽管苏倪的脸带着些倦色，却难掩他清秀俊美的容貌。他和陆尧岑打招呼，嘴边有轻微的笑意：“这位没见过，外校的？”

　　　　“新转来的小学妹，顾微苓。”陆尧岑说完，很自然的将手搭在顾微苓的肩膀上。

　　　　她朝苏倪点头，苏倪却只顾着和陆尧岑说话“真有你的。”

　　　　回到宿舍后的顾微苓有些沮丧，满脑子都是苏倪说说笑笑的样子。

　　　　后来，在舍友的口中辗转得知，苏倪是z中的重点培养对象，很出色的美术生，他到市里参加过赛，还得过奖，专业课的成绩也属于中上，最主要的是他热爱画画，是要上重点高中的人。

　　　　总之，是和陆尧岑截然不同的存在。
005　时间长河里激起的水花（五）
　　　　翌日，清晨。

　　　　顾微苓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全宿舍的人都走光了，她有些懊恼的抓抓头发。又睡过头了，也没人提醒她，感觉真是让人烦躁。

　　　　梳洗完后，顾微苓从宿舍楼里偷偷摸摸的跑出来，恰巧正逢广播体操时期，z中的广播体操每周只做一次那便是周一，为了体操的整齐度，这一天，全校都要穿白色校服，而顾微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红色卫衣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冲击感。

　　　　就在她正想着怎么越过看守的教导主任逃到班级上的时候，陆尧岑出现了。他从餐厅大摇大摆的出来，手里还提着一袋牛奶。教导主任气得不轻，直喊着他的名字要过去逮他。顾微苓就趁着这伙儿功夫猫着腰就往操场边上跑。

　　　　趁着喘息的间隙，那惊鸿一瞥，她就看见了苏倪。

　　　　苏倪是高个子，所以站在尾端，他昂首挺胸，规规矩矩的做着那些柔软的动作，脸上没有分毫的表情，却看得人如沐春风。

　　　　顾微苓一直觉得陆尧岑是穿校服最好看的人了，没想到这套麻布校服穿在苏倪的身上竟然更胜一筹。他笔直的背，清廋而高挑的肩，偏白皙的皮肤，这无一不像一股清流，涓涓的，了无声息的，流入顾微苓的心田。

　　　　她小心翼翼，不敢再看他，趁着教导主任还没有发现之前，溜进班级。坐到座位上的时候，顾微苓才发现她的脸颊红红的，心脏也跳的欢快，她想，她或许是喜欢上苏倪了。

　　　　广播体操结束的时候，经常跟在陆尧岑身边的男生给顾微苓送来了一份早餐，一袋温热的牛奶，一盒蛋挞。

　　　　她愣了一下，有些出神。

　　　　外面传来通报批评的声音，是目无法纪的陆尧岑。

　　　　不得不说，在顾微苓的眼里，陆尧岑不是这种细心的男生。他和很多女生谈过恋爱，时间不长不短，两三个月。而顾微苓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他的例外，毕竟，说的难听一点，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她想，对陆尧岑来说，她给他的是新鲜感，对自己来说，陆尧岑能给她的是庇佑。她们之间，除了互相的给予，再也没有其他。

　　　　可是，后来的后来，顾微苓才知道，原来，她的每一次侥幸，都是陆尧岑精心的掩护。她的每一场惊心动魄，都是陆尧岑在背地里保驾护航。

　　　　“微苓，微苓，你睡着了吗？”是林眠眠的声音。

　　　　收拾好情绪，顾微苓从床上起来，坐在床边，摇晃着双腿。

　　　　林眠眠提着一大袋的零食，放在桌上，嘴里念念叨叨着：“重死了重死了，早知道就叫宋唤提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