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让知道他的父亲是个谋求一世太平安稳的人,从不曾得罪权贵,即使官位不低,也是逢人带笑,当知晓父亲愿追随晋王爷,韩德让都大吃一惊,以为父亲就此转了性,想要放手一搏,没曾想,这一切让他看到了父亲懦弱、胆怯,最为黑暗的一面。
韩匡嗣身子一僵,他看到韩德让眼中的失望,冷汗外冒,即使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可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紧张。
他不愿让他人知道自己胆怯的一面,尤其是儿子。
韩匡嗣定了定神,舒展开的宽眉又皱起,“儿女姻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汉人必要守的规矩,你和萧思温私定的亲事,算不作数。”
“父亲!”
“好了,”韩匡嗣打断正想反驳的韩德让,“你李伯父与韩家同为汉人,虽为商贾之家,可其女芷岸知书达理,才是父亲心中最佳的儿媳人选。”
韩德让心中并未有半分讶异,父亲与李芷岸一家交好多年,且每每都对李芷岸大加赞赏,父亲的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可萧绰的心思又是什么呢?
韩德让看看窗外大雪纷纷落,沉默须臾,“我与萧大人所约定之事,仍未让燕燕知晓,总要去问过燕燕才好再做定论,儿不愿做无信无义之人。若燕燕对我并无此意,我自不会勉强于她,且愿从父命。”愿从父命,说的无奈又无力。
百行孝为先,韩德让不愿违背父亲的意愿,又心有不甘,只得退而求其次,若不成,起码要得到萧绰的回答才肯死心。
韩匡嗣思考片刻,点头让他离去。
韩德让青衫薄衣,扬鞭策马,无畏于风雪,直奔萧府。
萧府。
“燕燕,大雪天的还跑出去,莫不冻坏了身子。”萧思温心疼女儿,不由责怪,语气全是宠爱。
萧绰脱下貂裘大氅,递给阿语去暖炉旁烘干。她站在正厅门口,撩起厚厚的毡帘,站在毡垫上,使劲跺了跺脚,将融雪抖尽了方才进门。
萧绰捂着红扑扑的脸颊,走到暖融融的暖炉旁坐下,嗔道,“大雪天里,耶律大哥不知被你派到哪里去了,接连数日也不回来,没人陪我练鞭子了。”
萧思温笑笑,看着萧绰搓着手,听她又抱怨道,“德让哥哥似是失踪了似的,数月未曾来找我玩了,日子真的是无趣…”她说着还耷拉着脑袋。
萧思温面色恢复几分往日的严肃,“燕燕,你觉得韩德让此人怎么样?”
“徳让哥哥?谦让知礼,君子气度,自然是好啊。”萧绰漫不经心答道。
大门吱呀作响,毡帘竟被呼啸的狂风吹地微微卷起,零星雪花飘入,外面雪地上竟隐约有人的倒影,风吹过,毡帘又落下。
萧绰看的奇怪,起身正想一探究竟,萧思温又道,“那燕燕以为,他配你如何?”
萧绰一屁股跌坐在椅上,“啊?”
萧思温不顾萧绰的惊讶,他似乎是已然料到,“燕燕,你已经长大了,父亲也不瞒你,数月前,为父允徳让,将你嫁与他为妻,你意下如何?”
萧绰这才缓过神来,红润的脸上带着薄怒,“父亲,数月前你便决定,还叫不瞒我?那如何才算的做欺瞒?你不问过我是否愿意,就这样随意将我许了他人?”
萧思温有些生气,“燕燕,为父是为了你好!”
萧绰站起来,嘴唇有些颤抖,泪水盈盈垂落,“父亲,你将大姐姐嫁给远在西北蛮地那垂死的老王爷,你是为了她好?若你极力阻拦,二姐姐不会嫁给你素日厌恶的赵王爷,你是为了她好?”
萧绰长缓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缓缓道,“你今日又将我许配给我不喜欢的人,你究竟是为了谁好…”
她喜欢的只是那个赠她芍药的耶律贤,只是那个为她绑上合欢永结丝线的耶律贤,只是那个让自己认定‘命中有他’的耶律贤,只是那个相约于来日的耶律贤…
萧思温深深叹惋,曾经为了他政治上的抱负,他舍了大女儿去与那老王爷结为姻亲,为了耶律贤的谋划,存了私心,默许二女儿嫁给权势不保的赵王爷,而眼前这个女儿,是自己真心想要保护的,却被她一口否定。若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女儿们又怎么会不幸福?
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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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婚约作罢(2)【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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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热气回旋萦绕,婢女们各自埋头做着手中的活儿,不敢抬头观望,室内虽暖,无声却显沉寂。
父女俩都不再说话,萧绰渐渐平复了心绪,擦去了眼泪,仍在暖炉边抱膝坐着取暖,萧思温沉默着握着手中的热茶。
毡帘突然被撩起,寒风带雪簌簌作响,飘进暖暖的正厅,韩德让笑容满面地走进来,“雪天来访,望大人和燕燕莫嫌徳让唐突了。”他拍拍肩上厚厚的积雪,这才进来。
他素日常到萧府走动,也不见外。
父女两人看向门口的韩德让,微有诧异,还是萧思温反应快,笑着迎道,“徳让来了,快来暖炉边儿暖暖,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婢女将椅子搬到暖炉边与萧绰靠近的位置,韩德让理所当然地坐下,伸出通红的手去取暖。
若是往日,萧绰自然欢喜有人来与自己作伴同玩,可方才才与父亲谈起过韩德让,此时不免有些不自在,索性不去看他,不和他说话。
韩德让只低头取暖,堂上的萧思温见二人尴尬,便高声道,“来人,给徳让上一杯热茶。”
婢女很快就给韩德让端来了热茶,韩德让谢过萧思温,便轻轻吹去冒出的热气,用茶盖拨动浮在杯中的茶叶,细细品着。
萧思温笑道,“徳让,许久未曾见你,怎么今日得了空来?”
韩德让一愣,苦笑着,将手中的茶水递给一旁服侍的婢女,缓缓起身,向萧思温拱手道,“萧大人,徳让此番前来,原是要兑现曾经对您的承诺,可我想,在此之前,应求得燕燕一个回答。”
萧思温没想到韩德让说的这么直接,可想到刚才萧绰的反应,却不免有些为难和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父亲,这是燕燕自己的事,让我自己来解决,”一直沉默的萧绰突然起身,又对韩德让道,“徳让哥哥,我们出去说。”她跨过小椅子,径直向门外走去。
韩德让看看萧思温。萧思温只摆摆手示意他去吧,韩德让点点头,快步追上萧绰的步子。
雪仍旧飘着,风势减小了,正午的日光正暖,纷纷扬扬的白雪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闪耀无比,让人无法直视。
萧府的庭院不复夏日那般绿意盈盈,芍药花地也被大雪覆盖,小秋千上积满了雪。
萧绰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一袭浅青长裙沾满了盈盈的白雪,她没有穿貂裘大氅,只觉寒风刺骨,便捂紧了身上单薄的湖蓝织金长袍。
韩德让刚步出正厅,望见不远处萧绰那娇小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站在树下,唇畔浮上一丝浅笑,走上前去。
“燕燕。”韩德让站在她身后,抬起手正想拂去她肩上的雪花。
萧绰并没有回头,“我都知道了,徳让哥哥。”
韩德让愣住,手悬在半空中,清苦一笑,将手放下。韩德让并不意外萧绰已经知道他与萧思温定的亲事,方才他站在正厅门外听得真切,自己,不是萧绰喜欢的人。
可韩德让总是不死心,想亲耳听到萧绰对自己说才肯罢手。
“抛开其他不说,燕燕,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萧绰转过身来,涩涩开口,“徳让哥哥,我们亲如兄妹。”
“可毕竟不是亲兄妹,不是吗?”韩德让笑着,如寒冬腊月墙角凌寒盛开的梅花一般,即使自知苦寒,却仍旧坚持,“若无关其他,我想告诉你,燕燕,我心中有你,是我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萧绰蹙眉,偏扬起脸,“可我心中,不是你…”是耶律贤。
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萧绰这几个字仿佛将韩德让溺在汹涌潮水中,越挣扎越不能呼吸。
韩德让艰难地将目光从萧绰身上挪开,转到那片枯萎颓败、覆满白雪的芍药地上,“曾记年少,你我相伴,青梅竹马,此情何以安?我曾教你种芍药,给你讲芍药花的传说,我还以为,那时你有意,我有情,原来,原来是我误会了…”韩德让频频摇头,苦笑不已。
萧绰随着他望向芍药地,她如何能够开口告诉韩德让,芍药并非为他所种,为他所盛放?如此不又是更伤人心?可这芍药,不仅教韩德让会错了意,也教萧绰空等的伤了心。
“徳让哥哥,你我仅是兄妹之情,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感情,”萧绰回绝地干脆,安慰会让人燃起希望,不如就此让他绝望。
萧绰又缓缓道,“你不认为,芷岸姐姐才是最适合你的女子吗?她好过我百倍千倍。”她一直未曾忘记她对李芷岸的许诺,更因为在她心中,就是如此所想。
韩德让涩涩一笑,“你们都是这般想法,芷岸固然好过你,可燕燕此人,世间唯有一个。”
萧绰怔怔,风雪袭来,寒意逼人。
韩德让又道,“可否告诉我,燕燕中意之人是谁,也可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萧绰冻僵了的小脸,仍然可以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是我一见便倾心的人,”随即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他在宫里当差,想必不是门当户对,我自知,或许有缘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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